第九十三章 准备打仗啦
“你们害怕了吗?”
基辅公走到了堂兄的身旁,向众人大声喝问道。
“面对这样的对手,谁不害怕呢?再说,我们都是步兵,拥有大量骑兵的苏兹达尔公又不肯来!没有他的支援,我们怎能取胜?”
面对众人提出的质疑,基辅公与加利奇公也不免犯了踌躇。他们也知道对方所提出的却属无法回避的实情。
“可惜我的骑兵已经被打散了,要想召回,只怕暂时有所不能了。”
忽难汗垂头丧气地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庭院中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接下来,就听到有人在喊:
“苏兹达尔人的骑兵到啦!有了他们,我们就可以安心啦。哦,怎么会是罗斯托夫公领兵呢?”
人声未息,年轻的罗斯托夫公瓦西里科全身戎装,带着一脸笑容大步走入厅堂,向各位公爵们挥手致意。公爵们立刻围了上来,向他打着招呼,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
“你叔叔尤里公为何没来啊?怎么反而是你带领他的部队呢?”
“你带兵来,是为了加入我们吗?”
瓦西里科一路敷衍着大家,快速穿过人群,走到了密赤思老兄弟和忽难汗的面前,向他们微微躬身。三人之中,除了基辅大公以略略点头做为还礼之外,其他两个人也同时用各自的礼节来回应他。
“家叔最近身体欠佳,所以无法附会,命我代为出席,同时带来一万名骑兵供大公驱使。”
“啊!一万骑兵!真是慷慨啊!”
人群再次爆出了惊呼,这个数字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适才的迟疑情绪立刻打消了一大半。
密赤思老兄弟彼此对望了一眼。虽然瓦西里科的回答很得体,但是他们都不相信尤里真的病了。然而,既然对方已经派来了人马,尤其是至关重要的骑兵,那么这件事情也就不便深究下去了。于是,他们热情的欢迎罗斯托夫公,并命令手下将盲目旅者格列米斯拉夫请了出来。
“睿智的贤者,请为我们弹唱你那篇震撼人心的大作吧!”基辅大公大声说道。
格列米斯拉夫被引领到一张座椅前坐下,然后有人为他递上了巴拉莱卡琴。随即,只见他用骨节粗大的手指轻拨琴弦,开始了他的演唱:
“伊戈尔用意志锻炼了智慧,用勇气磨砺了雄心;他意气风发,率领所部,向彼洛维茨草原为捍卫罗斯大地而进军!
……
“苏拉河边战马潇潇,基辅城内钟传捷报,诺夫哥罗德吹起军号,普季夫尔战旗飘飘。
伊戈尔在等待亲弟符塞伏洛德。
亲弟开口说道:‘伊戈尔,我唯一的兄长,你是我世上无双的光,咱俩同属斯维亚特斯拉夫一房。’”
听到这里的时候,众人情不自禁地幻想着自己行将置身于一支远征的大军,在无数战马的嘶鸣中,教堂大钟的鸣响中,嘹亮军号的鸣响中,战旗随风的猎猎声中,英姿挺拔地走过罗斯大地,被沿途夹道欢送的百姓所赞美,被无数羡慕的眼光所包围。至于大公兄弟,则俨然自诩为伊戈尔和他兄弟,亲人们并肩作战,纵马驰骋在“白色草原”之上,向来自东方的敌人勇猛地发动冲锋。
然而,随着伊戈尔军折戟沉沙,全军覆没的情节到来后,琴弦开始激烈的波动,歌者的吟唱亦为之一变,从雄浑壮烈转入了悲愤交集:
“亚洛斯拉夫的后代和符塞斯拉夫的子孙们!把你们的旗子降下来吧,把你们缺了口子的剑收入鞘中吧!
“你们辱没了祖辈的光荣。
“你们内战内行,竟引狼入室,蹂躏罗斯的土地,糟蹋符塞斯拉夫的事业……”
这毫无隐讳的叱责,使得许多心怀鬼胎者脸上露出了尴尬惭愧之色,将涨红的脸深深埋入了别人的阴影之中。基辅大公更是神情激动,两撇微微发白的胡子颤抖着,握住金鹰权杖的大手则攥得更紧了,连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条条暴凸起来。
“要冷静!”
在加里奇公的提醒下,基辅大公绷紧的全身才缓缓放松下来。此时,那边的演唱已接近尾声,幸运的伊戈尔终于逃出敌手,重返故乡:
“太阳在天空照耀,照着伊戈尔回到罗斯。少女们在多瑙河上歌唱,歌声越过大海传到基辅。
伊戈尔沿着波利切夫道路上坡,来到毕洛戈什圣母大堂,众人喜悦,山河欢腾。歌唱老一辈的公爵,也歌唱年轻诸公……”
深情的演绎和柔婉的琴声渐趋消止,人们的心情却还沉浸在故事的情节中而无法自拔。他们如痴如醉,神魂颠倒,整个会场内几乎鸦雀无声。
许久后,罗斯托夫公大步走到基辅大公所站立的高台前,大声说道:
“我从遥远的北方赶来,听到了这令人心醉的歌声!我是多么幸运啊,可以拜读到罗斯的精魂所凝聚而成的天籁。我们的土地多么美好,我们是如此虔诚于耶稣基督的正教!为了响应大公的召唤,我带领部队集合于金色飞鹰的旗帜下,却听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言词:‘还是个人顾个人,自扫门前雪吧’。在保卫罗斯的神圣战争即将展开之际,这样的声音绝不适合于战士!更适合那些挤牛奶的女佣,扫城门的奴隶!我们不是软弱的女人,不是任人宰割的奴隶!我们是光荣的罗斯勇士,正教的捍卫者!忍让不能满足恶魔的野心!退避不能化解战争的阴云!拿起我们父辈曾经用过的剑与战斧,战斗吧!”
“瓦西里科说得好!”人群中有人高呼,“不要再各自为政,要团结一致!不要再被说成‘内战内行,引狼入室’的罪人!”
“战斗!战斗!战斗!”
热血沸腾的人们在四面八方呐喊了起来。其中不仅有公爵们,更有许多侍立在侧的卫兵们。基辅大公兄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尽是欣喜惊讶之意。罗斯托夫公的表现确实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也使得他们对北方诸公爵的印象有所改观。
“哦,虽然他们平时无视基辅的王权,但是在全民族危机的面前,还是能够做出顾全大局的行为啊。”
想到这里,大公向欢呼的众人摆手,示意大家暂时平静下来。然后说道:
“各位来自罗斯大地上的勇士们,为了我们民族的荣誉聚会与此。现在,让我们按照‘先知’奥列格时代留下的古老风俗,共同围坐在一张地毯上,决定我们出兵应敌的大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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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古人出现在此地之前许多年,这条名为“运铁之路”的古道就已经形成了。它以苏罗什海(亚速海)滨为起点,一直向西延伸到第聂伯河边,因运载过无数辆满载来自东方的铁矿石的货车而得名。在那些久远的时代里,铁是最为贵重的金属,比青铜更为坚韧,以之为材料所铸造而成的兵器和农具,成为罗斯民族在东斯拉夫地区开拓垦殖的无比利器。如今,者别与速不台的远征军正沿着这条商道一路向东进发。
在跨越高加索——这条暖温带与中温带之间的自然分界线后,他们进入了由捷列河与库马河所哺育而成的广大草原地区。这片草原一直向东北方向延伸出去,其向东发展的部分贴着黑海之滨一直延伸到多瑙河畔,被称为“灰色草原”;而向北则直接汇入广袤无垠的俄罗斯大草原,直至冰封雪冻的东西伯利亚边缘上的寒带沼泽群时方告终结,有名“白色草原”。半个世纪后,做为金帐汗国分支的白帐汗国,就是以此为中心建立起来的。
在彻底击败并驱赶了占据此地的钦察人(彼洛维茨人)后,蒙古远征军曾经在此驻留了一段时间。因为,这里的环境使他们深感舒适,与回到故乡蒙古一般无二。此前,他们虽然领略过穆甘草原的优美景色,但是较之此地的宽广雄浑,那个地方又显得过于柔弱了一些。尤其是当他们彻底脱离了高加索群山中那些压抑、冷峻的悬崖峡谷后,一种豁然开朗的舒适之感立刻扑面而来。由于纬度与地势均有相近之处,这里的气候也与蒙古草原差相仿佛:寒来冷澈骨髓,热时又似烈火焚身,一日之间,气候多变,却偏偏适合于蒙古人和马的体魄,使得他们可以悠然自得地在此修整驻军,将那些被强行征发的阿兰人重新进行整编。
“这个万人队还是交给我来管辖吧。”
望着面若金纸,气息微弱的者别,速不台心疼的说道。经过在高加索与钦察草原上的连番恶战后,者别的身体终于彻底垮了下来。无论他怎样要强,但是不争气的身体却阻止了他的一切努力,迫使他不得不躺上了早该躺的病床之上。
“好吧,我现在也确实没有那种精力了。”
者别的回答有气无力,更多的却是一种无可奈何地遗憾。躺下的箭镞还算是永不停歇的者别吗?自己难道真的已经到达了强弩之末端吗?
“还有另一件事情需要和你谈。”
速不台弯下腰,对者别轻声说道。
“请说吧。”
“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留在此地养病的提议。”
“这不可能,你是知道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者别的固执使得速不台有些恼火起来,“如果我们不能一起回到大汗的金帐,那么一切的功绩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让我告诉大汗,他再也见不到你了吗?这样的话,叫我怎能出口?”
“再随军前进,我真的会死吗?”者别平静地问道。
速不台没有回答他,但是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需要多久呢?”
“不会很久!”速不台神情肃然。
“你知道,我是者别,没有停留的余地可言。”
“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了!你是人,也会疲倦,也会受伤,也会生病!忘掉你那个名字吧,哪怕是暂时忘掉也好!大汗也不会希望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到他的面前!”
“那又如何呢?我的生命早已在归属大汗的那一刻就不再属于我,而是奉献给了宽宏大量的成吉思汗!为了他,我可以牺牲一切,生命又算得了什么呢?要我向那些平庸的老人一样死于床榻,是辜负者别之名的耻辱!耻辱啊!安答,你要我忍受耻辱吗?”
“可是……”
者别立刻截住了速不台的话头:“没有什么可是!让我和你继续并肩作战,继续踏上寻找最后海洋的征途吧!哪怕只能看它一眼,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啊!”
“天啊,你比牛犊还要固执!你这个家伙,我……”
这场争执最终还是没有结果,于是在接下来的进军路上,蒙古队列内多了一副行军担架,承载着“蒙古人的箭镞”继续前进。他们向西逶迤而行,直抵一条名叫迦勒迦的小河汇入黑海的海口处,才又一次安营扎寨。因为他们要等待此前派往基辅的使节带回的消息。
者别的帐篷是用白色骆驼毛所编织而成的,因此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漂亮,尤其是朝暮之间,阳光变幻最盛的时候,愈发显现出一种凄凉之美。在者别的授意下,帐门特意安排在向南的位置上,这样他就可以在病榻上只需稍微抬头,南方的大海便尽收眼底。那片苍茫壮阔,波涛翻涌的绝大水域,掠过海面直吹到脸上的风以及遨游于其中的鱼类和头顶上振翅高飞的海鸟,都与蒙古草原上的各种海子截然不同。蒙古海子的颜色多半时清透而纯净的蓝色,而这里的海水颜色却泛着一种模模糊糊的黑绿色。它们都是水域,也许前者要比后者大上许多倍,但是者别依旧想不通为何会在颜色上如此大相径庭。此起彼伏的波涛从远方视线的尽头处不断汹涌而至,拍打着岸边的礁石与沙滩,而海天一线之间的迷朦雾气之中偶尔会露出一角白帆。者别知道,那是居住在极西之地的另一种陌生的民族。根据在速答黑俘获的商人供述,西方还有许多民族和国家。他们有着高大的身材,淡黄、深棕等等不一而足的发色,或深或浅的肤色,就连眼睛的颜色也是多种多样,几乎没有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相同。哪怕是亲兄弟,也会被一眼发现他们的差异。至于被俘的商人,是属于名叫热那亚的国家。
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人物,知道怎样通过自己所掌握的资讯来保全性命,因此他不但没有受到虐待,反而被照顾得很好。速不台对这个人相当感兴趣,因此时常命人将他带到者别的病榻前,向他询问一些事情。
“罗斯人究竟有多少人马?他们的首都基辅距离这里还有多远?”
“大人,前一个问题说不好。至于后一个,我可以告诉你,大约六百俄里。”
“该死的,我不懂你说的俄里是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如果一个人骑马到那里要走上多少天?”
“记得我上次带着伙计去那里收货款,大概走了十二天吧。”
“是单骑还是有另外一匹备用的马做轮换?”
“是单骑。大人。”
“那么就是说,如果是一支骑兵部队,就要快得多了,是吗?”
“是的,我想有六、七天就足够了。”
“不要含糊其词!‘你想’这种话以后不要再对我说,直接告诉我肯定的答案。”
速不台有些气恼起来,他的手攥成拳头,狠狠击落在旁边的床帮上。商人被吓了一跳,肥胖的身子向后略略缩了缩,用颤抖的声音答道: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大人。”商人稍微镇静了一些,“您是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商人,从没打过仗。所以骑兵部队的事情,我说不上来。”
“难道你连骑兵都没见过吗?”
“这个……我是见过的,可是我所见过的骑兵和您的部下完全没有可比性。”
“你们国家的骑兵是什么样?”
“我们的骑兵很少,除非是很高贵的骑士才能乘马作战,其余的都是步兵。”
“那就说说你们的骑士吧。他们为何会高贵?”
“因为他们都是贵族,有着皇室的血统,或者是大臣们的后裔。他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可以自由支配其中的一切事务。国王只是在出兵作战的时候才会对他们发出征召令。然后,他们会带领自己领地之中的步兵出发,前往汇合点,组成一支大军。”
“他们的装备怎样?平时如何训练?”
“他们的盔甲很厚,几乎包裹了全身。就连面部也有附加在头盔上的活动面甲来保护。面甲上,只是在眼睛的部位流出唯一的空隙。”
“和谷儿只的铁罐子一样吗?那很容易对付,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者别冷笑道。
“这个嘛,应该差不多吧。”商人小心地附和着,其实心中颇不以为然,“他们平时会参加国王举行的枪骑比赛,用去掉尖锋的长矛彼此交手,以提升战技,赢得荣誉。”
“仅此而已吗?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的国家也使用这些铁罐子吗?”
“我国很少有骑士。我们以海军来保卫自己。”
“海军?可是你们的城市在陆地上,如果我率领部队从陆路攻陷你们的城市,那么失去陆地支援的海军只能饿死在海上!”
“这个嘛……”
者别摆了摆手,示意速不台不要说那样的话。然后放缓了口气问道:
“说说罗斯人吧,刚刚你为何认为罗斯人的兵力说不好呢?”
“如果只是基辅大公自己的兵力,根本是微乎其微。可是,如果周围的那些公国都来与他汇合的话,那么就至少有五万部队了。”
“基辅大公是罗斯人的首领,却无法指挥自己的臣属。是这样吗?”
“您说的一点也没错。”
商人答道。他觉得还是和这位得病的蛮族首领谈话更为安心些。这或许是因为对方现在没有力气来表现自己的凶恶态度吧。但是,在不久后,他很快后悔自己轻视了者别。
“这五万人有多少是骑兵,多少是步兵呢?”
“没有骑兵。基辅大公和他的南方臣属几乎没有任何骑兵,除非北方的那些公国也来相助。”
“不要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隐瞒的事情,就一口气说出来!”
者别的双眼中忽然射出两道冷利的寒光,直刺到热那亚商人的脸上。猝不及防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逼视吓得他全身一抖,险些摔倒在地。
“请……请您给我一点回忆的时间。”
“要快!你如果还想活着回到故乡,就不要试图隐瞒什么!”
者别的手指倏然前戳,抵在商人的左眼眼皮上。
“如果说谎,我会挖出你的眼珠。先挖这一只,然后是……”
说着,他的另一只手指又在右眼的周围来回比划了一阵。
“请饶了我吧,我不敢隐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商人感到自己的下身一热,随即便有湿漉漉的感觉传来。他用带着哭腔儿的嗓音哀求着。
“罗……罗斯人在北方的公国里可以组织起一万人的骑兵军团和不少于南方的步兵。”
“十土绵步兵,一土绵骑兵。”
者别与速不台异口同声的说道。同时,他们也想到,如果再加上钦察人的残部,这个数字又会多上许多。
“而且,他们不会直接越过草原来到这里的。如果能给我一幅地图,我就可以说得更清楚些。”
“地图?就是那些画着各种七扭八拐线条的破布吗?”
“破布?天啊,那是我花了三个金币从制图大师手中买下来的最详细的欧罗巴地图啊!”
速不台指着身边的几名亲兵说道:“把你们的靴子脱下来,但愿你们还没丢掉那些裹脚布。”
“我已经换了一块,那花里胡哨玩艺被我丢进河里去啦。”
听到一名亲兵为难地回答,者别叹了一口气道:“不会恰好丢掉罗斯人的那部分吧?”
好不容易,被撕成几块的地图重新拼凑了起来,上面沾满了污秽,还泛起一股刺鼻的臭气。商人勉强摒住呼吸,仔细看了看,叹息道:“丢掉的是我的热那亚啊。”
“少说废话,告诉我哪里是基辅。”
遵照速不台的命令,商人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将手指点在地图右上角处说道:“就在这里,旁边是第聂伯河。这条河不是直南直北地流,更象是一条弯曲的胳膊,在这里拐了一个弯。瞧啊,基辅就在肩膀的部位。罗斯人如果出兵,会从基辅上船,然后顺流而下一直到‘胳膊肘’处名叫霍尔季察的小岛附近上岸,再走‘运铁之路’来到这里。这样,他们可以节省三天的时间。”
“只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吗?”者别脸色凝重地问道。
“是的。最多不超过四天。过去,他们和彼洛维茨人作战的时候,就是按照这条路线发动进攻的。不打仗的时候,我们这些商人也会把收买的大宗货物用船载着,从这条路线回到速答黑。”
一提及速答黑,热那亚商人就会想起自己那间已经化为灰烬的店铺,不禁心疼的低下了头。
“好啦,爱饶舌的朋友。不要为你失去的财产担心什么,你为我们提供了很多有用的情报,不会被亏待的。”
速不台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象变戏法一样,手中多了一支黑色的小口袋。他将口袋塞到热那亚商人的手中,沉甸甸的感觉立刻唤醒了商人的天赋感觉。
“是金子?”
“对,是金子。等我们打赢了这一仗后,还有另一袋也赏给你。两袋金子应该足够补偿你的损失了吧?”
“足够了,足够了。”喜出望外的商人连连点头,“我不是在做梦吧?”
此言刚一出口,者别抵住他眼皮的手指迅速缩回,又立刻变成了巴掌,一下子抽在商人的脸颊上。火辣辣的剧痛使商人几乎跳了起来。
“很疼吗?那就不是梦。”
者别的声音相当冰冷,却反而使得商人安定下来。
“来人,带我们的朋友下去休息。好好看管他,别让他在开战前跑掉。”随即,他又对着被推搡着就要走出帐幕的商人背影说道,“要是你刚才撒了什么谎,让我们蒙受损失的话……”
“不会的,我是诚实的天主信徒,决不会撒谎。再说,我和罗斯人也没交情。”
商人走后,者别望着速不台说道:“还需要弄两个钦察俘虏来核实一下吗?”
“我看不必。这个家伙在我们手里,不敢撒谎。这些商人虽然贪婪,但至少还懂得交易上要守信用的道理。倒是钦察人的话反而不能相信。”
“看来,无论使者是否回来,我们都要准备作战。敌人推进的速度远远超过我们。”
速不台低头看到脚下的“破布”,忽然对亲兵大喊起来:
“你们把这些破布收好,不要弄乱。再找两个手巧的钦察女人来把它们缝好,再洗干净!这东西对我们很有用!”
“你打算叫那个商人教你看地图?不准备放他回家了吗?”者别诧异地问道。
“当然会放了他。”速不台大笑起来,“等我们打到热那亚,就放掉他。”
这下,者别也不禁笑了起来。但是,这笑声很快就变成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亲兵连忙上前,扶住他几乎垂到地面的身子重新躺好。速不台也慌忙重新坐回到病榻旁,小声安慰着。
“没事儿,只是咳嗽几下而已,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者别缓过一口气后说道。
“安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头一次笑。”
速不台的情绪有些黯然。曾几何时,眼前的男子还是一位纵马飞驰,神箭无敌的战场之龙,如今却被病魔所缠绕,只能在卧榻上喘着粗气,动弹不得。
“是吗?我以前从来没有笑过吗?看来,我真的活不了多久啦。”
“别说这种傻话!你是蒙古人的者别,要死也是在战场上,不会躺在床上死去的!这不是勇士的死法!”
速不台情不自禁地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了者别的手,感到他是那样虚弱,几乎没有一丝气力。
“谢谢你,我的安答。”
者别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又大声咳嗽起来,嘴角处又一次渗出了血丝。
速不台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生怕再多留片刻,自己就会哭。于是,他放开了者别,转身走出了这间弥漫着悲壮气氛的帐幕。行出数步后,被一名飞马而来的斥候拦住了去路。
“我们的使者被罗斯人杀掉了。只有一个为他们引路的钦察人被放了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盘绕在速不台心中的郁闷之情立刻一扫而光。他用冷峻的目光向西北方基辅的位置看了一阵,然后对身边的亲兵果断地下达了一道命令:
“叫所有的千户来,我们准备打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