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的吗?”汪美晴惊讶挑眉。
“阿呜……啊呜……”假的啦!呜,假的啦!太太太没人性了,我怎么会跟到这款见不得别人好的主人?!啊呜——
大狗可怜兮兮地趴下来,和长大颚无力地搁在她的大腿上,皱扭狗鼻,汪美晴心一软,哪还管男人说了什么。
“呵呵,没关系啦,疤脸不同,它可是有疤的呢,当然跟别的格陵兰犬不一样,再怎么疼也不会变坏。”捧着狗脸,她抓抓揉揉摇摇,都快亲上了。“对不对呀,疤脸?姐姐没看错你,对不对?”
“嘿……嘿……”当然对!我用我的狗格作担保!大狗张嘴,舌头挂在外面,一脸谄媚,完全不甩正牌主人阴黑的表情。
和大狗闹了一会儿,汪美晴双颊蜜融,指尖还在那道疤上轻抚,忽然低声问:“它这个像闪电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不像天生的。”
沉默了几秒,鲁特才慢吞吞出声。“我在大岛北方捡到它时,它头上就已经有伤了。”稍顿。“那阵子‘哈利波特’刚拍成电影,红到这里来……”
汪美睛瞪圆眼睛。“有人想把它烫成哈利?”
鲁特微微耸肩,没说话。
这实在是……实在是吃人够够……不是吃狗够够!
“疤脸,你怎么会这么命苦?”
“唬噜……”嘿咩、嘿咩,姐姐快点来疼我!
女人和狗又“说”起话来,他淡淡闭上眼,用耳朵去听,感觉风拂过皮肤,似乎也带戏谑嬉笑。
他的心中仿佛平静,却也矛盾地波动着。
然后,她的笑貌在脑海中放大,清晰无比。
再然后,他缓缓掀开眼皮,脑海中的那张娇脸,那抹柔软神态,就在眼前,慧黠的眸子坦坦然,一瞬也不瞬。
“我听说,你来这座大岛前,曾经跑过船,当过水手?”她问。
他大手收握,肌肉有些紧绷,抿唇不答。
“我还听说,你的中文是跟你母亲学的,她也来自台湾。”
“你‘听说’到很多事。”呼吸略沉,他眉峰打结,眼光显得过分凌厉。很显然,他不太高兴。“你很爱打探我的事,是吗?”
“是啊!没错。”汪美晴用力点头。
她红着脸,坦然而率真,鲁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他竟会死瞪着她,无言。
她有点小苦恼地微晃身躯,暖色罩住她整张粉脸,她唉唉笑叹。
“有什么办法?谁教我就是喜欢你嘛!喜欢就是喜欢,喜欢上了,自然想知道你的事啊!”说到最后,语气有耍赖成分。
……现在是什么状况?
鲁特也不清楚。
自从她出现在他面前后,很多事都不按常理来走,很多事都不清不楚。
他被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平静生活出现大瑕疵,冰冻而且安全的心像面临暖化问题的冰河,外表仿佛未变,其实每分每秒都在消融,岌岌可危。
头一甩,汪美晴鼓起勇气又说:“是说,你都被我强吻了,我喜欢你,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你、你有必要这么震惊,吓到说不出话来吗?”
她手指轻揪着大狗的软毛,绕着圈圈,有些颤抖。
不只指尖发颤,她整个身躯都在抖抖抖,鼻翼因过急的呼吸而歙动,笑的弧度有点僵,有点刻意,颧骨红红两坨,唇色却偏苍白。
她的眼珠乌黑,湛湛地拢着情绪。
这女人大胆表白,此时却紧张地期待。
她在紧张,而且很紧张,他几乎听到她在磨牙。
一时间,热潮冲击他的胸口,猛地灌进什么,他根本抵挡不住。
“你很冷吗?”他突兀地问。
嗄?!“唔……有、有一点……”到底是冷到发抖,还是紧张到发抖,汪美晴自己也分不太出来,但她两排牙齿倒是真的打颤了。
“你可以回旅馆去,不需要待在这里。”
“……那你呢?”
坦承喜欢他,对他有兴趣,他的反应却平平淡淡,这其实也在她的设想中。是自己去喜欢他的,没有权利要他给予同等的回应,只是……知道归知道,她感情上还是有些小受伤,心里酸酸的,有点呼吸困难。
汪美晴,振作一点!
“我还不想进去。”那双男性起了些变化,少了点晦暗,多出一丝神秘。
“那、那我也还不想进去。”摇头,她咬咬嫩唇。
“可是你很怕冷。”
“没关系。”她又摇头,内心再次给自己加油打气,突然间,她见到什么稀奇事物般瞠大眼眸。咦?他他他……脱外套干什么?啊啊啊……他脱外套给、给她穿?!
当那件有着他热热体温的皮外套包住她纤瘦肩头时,汪美晴心脏怦怦跳,耳中嗡嗡叫,脑袋里都是棉花,她傻傻笑再傻傻笑,就是一件老老旧旧的皮外套而已,竟比什么貂皮大衣都还温暖,简直热力十足,北极马上飘到赤道啊!
她又露出那种大女孩的神情,傻气……他这种人,究竟有什么好?
鲁特还不晓得该如何去回应她,他有自己的难题,心中的迷惘不容易冲破,但感情却偏依她,被她拉扯过去。
暂时就这样吧。他想。
结果下一秒,他又被扑了!
大女孩扑进他怀里,圈搂他的腰,她笑声清铃铃。
“鲁特,把外套让给我,你会冷的。”
他不觉得有多冷,很习惯了。他才要这么说,胸前那颗小脑袋瓜轻轻抬起,粉嫩脸庞如夏日野地里的小小花,让他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我们这样挨着,就可以相互取暖!”
她开心笑,身子挤得更紧,玉颈微微伸长,两扇睫毛淡淡垂敛。
这一次,鲁特没有遭到强吻,他遂心而行,接受了她无言的邀请。
他低头吻上那双等待滋润的美丽唇瓣。
大岛上的夏季生活,汪美晴过得相当快活,之前和“奥克先生”还有跟GH上层闹出的那些不愉快,似乎变得云淡风轻了。
她心被填满,爱情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来访。
这一年的夏天,她陷进爱变当中,她说是及时行乐,却爱上一个人,那个神秘、复杂、耐人寻味的男人进入她的生命,他其实满冷淡的,跟制式规格中的变人不太一样,他不懂甜言蜜语,不会哄得她忘记今夕是何夕,但她真是着魔了,偏偏爱他这种冷调。他的体贴和温柔藏在日常生活里,不会刻意彰显,要真正跟他相处过,才能真正感受到。
太快了……一直有个声音这样告诉她,但,那又怎样?
她活了二十八个年头,第一次如此动心、如此慎重。她肩上的责任已然卸下,没有负担了,她可以为自己轰轰火火地爱一次。
这个极地之夏,她爱上一个人。
突然间,生命变得丰富,更多采多姿,每件事都是新的体验。
但……妈呀!眼前这种体验,她半点也不想要啊!
那是一头成年的北极熊,体型相当庞大,依目测,比三只非洲公狮加在一起还巨大,它的毛上长下短,偏乳白色,四只脚掌慢条斯理地踩着薄雪地,就这么突然出现。
脸上僵着笑,她吓到心跳指数快破表,可能飞行时常常要处理很多突发状况,反正事情来了,就该解决,她临机应变的能力平常有训练到,所以这次虽然是熊来了,她第一时间僵住,但僵了五秒后,大脑便开始疯狂活动,她语气冷静而且坚定地对一同出游的小姐弟交代着——
“小琴、穆穆,别再回头看它,看着我,不要回头。”
小姐弟吓得脸色发白,但没有尖叫,四只眼睛很听话地望着她。
那头熊离他们大约只剩两百公尺。
“现在抬起你们的脚走回车里,慢慢走,不要慌,跟着我。”往车子停放的地方移动,她颤着手打开飞马公司车的车门,孩子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迅速爬进去。
今天周日,阳光很好,大晴日,户外的气温很难得地来到摄氏十七度。
她的飞行班表来到这里之后变得很有规则,跑短线Cargo,工作一到两天,休假一天,若工作三天,则休假两天,若有其他安排,则会和另一位比较“老牌”的当地飞马小姐互相Cover工作,星期日则是固定假期日。
多娜原本说好要带她体验划船之乐,划的不是普通小船,而是传统的卡亚克(kayak),无奈那位妈妈临时有事,后来小姐弟自告奋勇抢着带她来,多娜笑着告诉她,小琴八岁就学会划卡亚克的技巧,很有天分,当她的“教练”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