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系船的水岸离小镇约二十公里,这里没有所谓的“道路”,中长距离。的移动要靠游艇和直升机,短程的话,雪如果够厚,可以靠雪上摩托车或雪橇犬,再不然就必须靠双腿徒步。

此时夏天,雪层很薄,不少地方的地表土壤都冒出来了,多娜说,她那辆“入厂维修”过的老爸公司车不妨开出去兜兜风,到水岸的二十公里路程,地形还算平坦,车子开得过去。

所以,他们三个才会在这里,噢……不对!还有一只大狗!

汪美晴赶紧四下张望,那头浑身雪白的大狗刚才抢在他们之前跃到底下石岸,八成等不到他们,这时又跑上来了。

“疤脸,这边!来姐姐这里,快!”她用力招手,不敢放声大嚷,怕惊动慢慢走来的庞然大物。

惨了!

她脑中一凛,来不及阻止,疤脸嗅到有其他动物入侵的气味,整个不爽。

熊太靠近他们了,疤脸没有选择跑向她们,而是朝前方作出威吓的姿态,两只前脚往前抻直,爪子勾进混泥的雪地里,背脊上原本蓬蓬的软毛暖意竖起,硬到会扎手似的。

“疤脸,快回来!”她冲过去想拉大狗上车,但跑没五步就腿软,那头北极熊发现“食物”了,往这边快跑过来,一边发出低吼。

这下子,车内的小朋友们不尖叫也难!

没办法了,她连忙往回跑,冲进车内。

转动钥匙时,她手抖得很厉害,连续发动三次,引擎才噗噗噗地动起来。

车外,疤脸和巨熊杠上了,格陵兰犬血液里属于狼的战斗基因大抬头,龇牙咧嘴,露出极尖锐的犬齿,凶暴得像是得了狂犬病,与之前腻在她身边撒娇、讨摸摸的样子整个一百八十度大反差。

后面就是水岸,车子只能往前开,坐在后座的小琴和穆穆脸色惨白,眼神恐惧,大颗、大颗的泪珠滚出眼眶,小手紧紧抓着前座椅背。

“别怕。我们有车,我们都在车子里,我们很安全。”她安慰孩子,还从后视镜中对着他们俩眨眨眼。

“桑妮……疤脸……”童音加鼻音,颤抖抖的。

“我先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她必须先这么做,心里拼命祈祷那只大狗赶紧回复正常。

疤脸要是跑开了,以北极熊跑动的速度一定追不上它,而且今天温度处算高了,北极熊的毛会包住空气,在这种温度下,动没多久就会热到没力,疤脸只要跑开就没事了,但……吼!为什么还不跑?跑啊!笨蛋,快跑走啊!老天……它、它它干么还去挑衅对方?这只不怕死的狗到底是谁家养的?!

看到疤脸被一只巨爪扫飞,她心脏一抽,眼眶登时红了。

不能哭、不能哭,两只小的已经哭得乱七八糟了、吓得七荤八素,她一定得冷静!

大熊被疤脸引诱过去,前面空出来了,她用力踩下油门。

砰!

猛地,有东西重重跌在挡风玻璃上!

孩子们尖叫声响彻云霄,汪美晴自己也惊叫一声,踩油门的力道顿了顿。

竟然是疤脸!它又被扫中!

有一秒,她差点要不顾一切地踩下油门,还希望疤脸直接攀在车头前,她带着它一块儿离开,像演电影那样。

但她无厘头的想法来不及实现,一团阴影已罩过来,车体“磅”地一沉,底盘都快贴地了,大熊从侧边压上车头,车窗外的后视镜当场被压断。

这会儿,她不使劲踩油门都不行了!

尖叫。

野性的咆哮。

车子轮胎磨地的沙沙声响。

车体被挤压的刺耳摩擦声。

她左胸膛内疯狂击鼓般的心跳声。

即使油门踩到底了,车子依然冲不太动,那头大熊少说有七百公斤,她甩不开它。

疤脸突然跳到它背上,张口咬住熊颈。

熊吃痛,脾气更火爆,它后腿突然立起,巨大身体站起来之后,又狠狠往前趴,把背后的狗甩飞了,而吨位可观的身躯一落下,车子的挡风玻璃“啪啪啪”三声,裂、开、了!

“桑妮……桑妮……呜呜呜……”

“跟你拼了!”汪美晴红着眼大叫。

说要拼,其实是在壮胆,已经没有东西能拿出来拼,只能在心里疯狂祈祷,东方西方各路神明全都上,拜托拜托拜托拜托帮帮忙啊——

约有八公分长的熊爪插进挡风玻璃上裂开的细缝,抓着、挖着,她人生还没这么惊险刺激过。

她不晓得自己有没有哭,只是在这个拼命的时刻,她模糊想着,一个大人够不够喂饱一头熊?总不能三个外加一条狗全都赔上……

忽然间,事情有点怪。

压在引擎盖上的巨兽突然软掉,就是……真的软掉。

毫无预警,扁扁熊头咚地趴落下来,压在挡风玻璃上变成大特写。

它的爪子还勾在裂缝里,很像电池用到没电了,整个软在那里,动也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它的眼睛仍张着,但布满死气,覆着一层淡淡灰色。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惊疑不定,头昏脑胀,跟着看到男人那高大熟悉的身影朝他们快跑过来。

男人唰的一声打开驾驶座车门,严峻脸上出现难得的惊恐表情。

她看着剧烈喘息的他,傻怔怔地看着,两只手还紧紧抓住方向盘不放,突然恍惚勾唇——

“鲁特,熊死掉了……”

“呜哇啊啊——”后座,两只小的突然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第七章】

汪美晴当场没有哭。

可能是小琴和穆穆先放声大哭了,她下意识就忍住,因为嚎啕大哭是孩子气的行为,她是大人了,不能跟着孩子一起哭,只是太阳穴一直胀跳,跳得她没办法动脑筋,她是怎么回到“北极海旅馆”的,事后竟一点印象也没有。

知道鲁特按住她纤瘦肩膀要她坐下,她乖驯地坐在自己的床上,然后鲁特去帮她倒水,回到她房里时,就看见她一副缺氧到快晕厥的模样。

他放下水杯冲到她面前,半跪着,握着她抖个不停的小手,沉声命令道:“看着我。吸气。用力、慢慢地吸气。对,然后吐气,慢慢吐。再吸……吐……”他目光直勾勾地锁住她惊惧的眸。

突然间,那死命稳住的意志崩溃了,她瘪瘪嘴,“哇——”地一声哭出来,跟着从床边滑跪下来,扑上去抱住眼前的男人。

她紧紧抱住他,藕臂交缠在他颈后,脸埋在他温暖胸前,把自己投浸在他所带来的安全感中,像个孩子似地放声大哭。

“好可怕……呜呜……我好害怕……我讨厌北极熊,一点也不可爱,骗人……呜呜呜……还要我们随时记得拔掉插头,还说谢谢我们节能省电……骗人,根本是装可爱,它好凶、好恐怖……呜……呜哇啊——”再一波大哭。

鲁特不太清楚她数落了些什么,但扑进他怀里的女性身躯真的抖得很厉害。

她真的被吓到了。

他也是。吓得不轻。

只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他再晚些赶到,很可能救不了她和那两个孩子,光想像这个可能性,他全身血液仿佛逆流。

铁臂一收,他将她锁在胸前,大手缓慢在她背脊上抚动,他把脸埋进她半暖秀发中,深深嗅闻,薰衣草香镇定他的神经。

这一哭不可收拾,他干脆抱着她坐在地毯上,让她枕着他的胸膛哭个不够。

他轻轻摇晃她,像搂着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他在她耳畔低语,那些声音没有意义,宛如古老部族的歌调,呢呢喃喃,低回徐荡……怀里的人儿从一开始的大哭,到轻泣,再到啜泣,然后抽抽噎噎,最后无声,她在他怀里哭到睡着。

他抱她上床,替她擦掉泪水,她俏丽睫毛上犹沾泪珠,心弦悄动,他倾身吻上她的眼皮,吻得很轻,吮走那些泪。

这种感情到底从哪里来?

带着怜惜的柔情,充饱他的胸房,他几乎无法呼吸。

说实话,他有些害怕,更有许多不确定感,事情走向越来越不受控制,但他却不想把自己拉回来。当她笑着、闹他、腻着他,他很难硬着心肠,当她害怕、无助、哭泣,他的心脏痛到快被捏爆。

她就这样闯进来,大剌剌的,也不管他的意愿。

他听到自己在叹气,从心中徐徐叹出,低下头,他的嘴滑到微启的两片粉嫩唇瓣,轻轻、轻轻地偷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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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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