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响尾蛇的肉意外的不难吃,只可惜没有盐巴调味,但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来说,只要有食物可以吃,她就很感激了。
「我的厨艺不错吧?」
看到她在舔手指时,他开玩笑的说。
「嗯。」她羞赧的点点头。
老实说,刚刚在他面前崩溃哭成那样,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但他却没对那件事小题大做,那让她的羞愧和尴尬降低了许多。
他笑了笑,走到外头把火熄掉,然后用他们拿来戴在头上的外套破布,当作隔热手套,把先前他放进火堆里烧得热烫的大石头,一颗颗抱了进来,靠墙放着。
「沙漠里晚上气温降得快,这可以帮助我们保持温暖。」他说。
直到这时,她才晓得为什么他烤两条蛇,却要生那么大的火。
吃完饭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在洞里重新生了一堆小火,就着火光,用旷泉水替她清理脚伤。
「我们不应该浪费水。」她不安的说。虽然两人很省着喝,但今天一下午,他们就已经喝掉了两大瓶的水,再用掉这一瓶的话,他们就没水了。
「放心,我刚在外面找到了水源。」他看着她,解释道:「有蚊子和昆虫聚集的地方,就有水。前方不远那里的岩石接近地面的部分是湿的,那里有水渗出来,虽然不多,但足够让我们喝饱之后,再把所有的瓶子装满。」
这个男人,似乎是个万事通。
恬恬看着身前那正低着头,小心的替她处理脚上水泡的男人,奇怪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做调查员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把小刀放在火上消毒,然后戳破了水泡,在听到他的问题时,瞄了她一眼,才回了两个字。
「医生。」
她一愣,「医生?」
「没错,医生。」他握着她的小腿,自嘲的笑了一声说:「事实上,我的医师执照还在我房间的某个抽屉里。」
难怪他处理她伤口的方式那么熟练。
所以他白天在水中,真的是在检查她的肋骨啰?
这突来的领悟,让她尴尬的红了脸,忙把视线拉回,慢半拍的扯着紧贴在身上的背心,开口转移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我以为你是军人,海军陆战队之类的。」
他讶异的再看了她一眼,才笑笑的道:「我不是,我没当过兵。」
也对,他是在美国长大的,这里是募兵制,不是征兵制。
可如此一来,却让她更加好奇,不觉又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火光照亮了他青紫的脸,他早先被殴打的地方,已经从红肿转成青紫,有些肿起来的地方消了下去,但那并没有让他的状况看起来好一点。
他已经把她脚上的水泡都弄破了,然后从裤口袋里,变出了一瓶扁扁的酒罐。
「那是从哪来的?」她惊讶的问。
「和那把枪一起从抽屉中掉出来的。」他打开酒瓶,闻了一下。
难怪她在开车时,一直觉得他在车上东翻西找的,他那时恐怕就已经预料到之后可能的情况,只不过——
「等等!」见他一副打算拿它来消毒的样子,她忙伸手阻止他,问出心里的怀疑,「你确定那可以用?不会有什么细菌感染吗?」
「这是伏特加。」
他说,好像那就可以解释一切。
她瞪着他,「不是我要质疑你的医术,但是会带这种随身酒瓶的酒鬼都是直接对嘴喝的吧?」
「伏特加的酒精浓度,从百分之九十到百分之三十都有,相信我,这瓶的酒精浓度绝对超过百分之七十,那已经可以杀死大部分的细菌了。」
她微张着嘴,安静了三秒,然后闭上了嘴,跟着却又忍不住拧眉脱口冒出一句。
「你是酒鬼吗?」
他笑了出来,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山洞中。
「不。」他不怪她会这样想,他对酒的知识的确比一般人好,但他仍是忍不住笑,「我不是酒鬼,我会懂这些,是因为我在酒馆打工过。」
红晕浮上了她的脸颊。
「喔。」她不好意思的收回阻止他的小手。
他这才笑着把酒倒在她的伤口上,那换来她另一声轻叫。
「噢。」
「抱歉,等一下它就会好些了。」
他边说,边小心的替她清洁消毒着伤口,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先前拆下的领带,他将它沿着缝线拆开摊平,切割成一块块的小布,用酒浸湿消毒后,放在她的伤口上,当作暂时的纱布,再把剩余的领带裁成长条,替她包扎起来。
他的动作熟练,包扎出来的样子,漂亮得像是替她穿了一双袜子。他甚至在上面打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另一边的布不够,他解下他绑头发的发圈,套在她的脚上。
虽然如此,他对领带的利用还是让她大开眼界,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原来男人的领带,竟然用了那么大块的布来做。
好吧,他也许真的是个医生。
她瞅着眼前在收拾东西的男人,不禁脱口又问。
「一个医生,为什么会转行跑去做调查员?」
汗水从她脸上滑落,她伸手擦去,他可以看见她手上的擦伤,和不知在何时断掉的指甲,但她没有叫痛,她看起来就像是只迷路的小猫。
他知道,她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害怕,所以才会这般喋喋不休,所以他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阴错阳差吧。」
微风吹拂而过,他把视线从她诱人的领口拉回,眯眼看着远方的地乎线道:「我在医院实习时,才发现我其实并不喜欢也不太能习惯医院里的体制,当时刚好遇到我现在的老板受伤住进医院,说他开了一间调查公司,集合各种不同的专业人才,专门调查各种意外事件。他很努力的说服我到他公司工作,那听起来挺有趣的,所以拿到医师执照之后,我就去了。」
「你是到那个公司后,才学会这些事吗?」她缩起膝盖,好奇的触摸脚背上的小蝴蝶结。他绑得很牢,但她活动脚踝时,却不会觉得很紧绷。
「什么事?」他好奇的看她。
「在沙漠里求生。」
他再度笑了起来,「不是,那是我爸教的。他是消防员,很喜欢到处跑,我小时候,他常会带着我一起去爬山露营,那些事情都是他教我的。」
「他也教你拳脚功夫吗?」
「没有。」阿南微微一笑,「不过从小他就送我到附近的空手道馆上课,那让我在放学后有点事做。」
她点点头,在他要把伏特加收起来时,朝他伸出手,「把酒给我。」
虽然有些好奇,他却没有多问,只是把伏特加拿给她。
气温开始降了下来,阿南原以为她是想借喝点酒保持体温,谁知却见她跪到他面前,拿起刚刚用剩的方块小布,浸湿后,伸手替他擦拭他眉角上的伤口。
他一愣,却没有闪避。
虽然烈酒带来一阵阵的剌痛,但她的动作十分轻柔。
温暖的火光映在她疲倦但专心的脸上,那小小脏脏的脸,还残留着干掉的泪痕,但她却在帮他清理那其实已经不怎么痛的擦伤。
她那不自觉的温柔,教他心头一暖。
怕惊扰到她,他垂下眼,任她的手在他脸上游移,享受被照顾的感觉。
「昨晚,我以为你被他们打昏了。」她开口道。
「我没有。」他勾起嘴角,「有人告诉我,要打人,得先学会挨打,我避开了要害,这些只是皮肉伤而已。」
她沾着酒,替他清理他额上干掉的血块和撕裂伤,轻声再道:「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你?」
她知道她只是附带的,那些人一开始只打算绑架他而已。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的,软软的,可那问题却让他微微一僵。
他沉默着,她瞄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表情,却也没有开口。
恬恬猜想虽然他之前否认过,但他的确心里有数,不禁再问:「有没有可能是为了艾玛的死?」
「不可能。」
他回答的很简洁,但她似乎听到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