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萧牧理心念一动,悄悄窥探室内,这一看他顿时大吃一惊,两个大男人竟亲密地抱在一起。
他皱眉,脑海瞬间已组织了数个可能性,每一个都令他脸色更阴沈难看,那个笨女人,她知道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吗?
愈想愈怒,他一脚踢开门扉,室内的两人吓一大跳,急忙分开,郑元祈认清来人是他,骇然变脸。
“你来做什么?”
萧牧理冷哼。“我倒想问问你,两位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头做什么?”
“你……”郑元祈脸色忽青忽白,他都看见了吗?这丑闻要是传出去他的形象就完了,也别选举了!
“郑元祈,你这是在害怕吗?”萧牧理看出他的思绪,冷冷一笑。“你怕我告诉澄美吗?还是更担心我告诉记者?”
“你……想怎样?”
“很简单,我要你以后不再纠缠澄美。”
“你……”
“萧牧理,我没想到你这么卑鄙。”润冷如珠玉的嗓音突如其来地介入。
三人同时望向门口,是于澄美,她正僵直地站着,结冰的明眸瞪着萧牧理。
“美美!”郑元祈见到她,更慌张了,心乱如麻。
于澄美却浑然不晓他的隐瞒,还温柔地安抚他。“元祈哥,你别理他,这件事我自己来跟他说。”
萧牧理又气又急,妒火几乎焚毁了他的理智。“你这笨女人!你知不知道他一直在骗你?”
“美美,你别听他胡说……”郑元祈急着想辩解。
“他手伤早就好了!他是装的!”萧牧理吼。
于澄美蹙眉,迟疑地望向郑元祈。
“是,我的手伤是好了,我担心你知道我伤好了就不来了,所以才瞒着你不说。”郑元祈急切地解释。“美美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骗你。”
“这件事其实是我的主意。”周敦才也在一旁帮腔。“是我出这个馊主意,你别怪元祈。”
于澄美望着面色发白的郑元祈,她很少见元祈哥这般失态,都是为了她……
“元祈哥,你别说了,我懂的,我没生气。”说个小谎、使个小手段又怎样呢?她知道元祈哥只是为了留下她。
“无理取闹的人是他,他不该来这边找麻烦。”嘲讽的眼神投向萧牧理。
萧牧理不禁心凉,即便是最严苛的法官都不曾令他如此难堪,她只是一个淡淡的眼刀,就能将他砍得遍体鳞伤。
她说他无理取闹,说他卑鄙……
“你走吧。”她下逐客令。“外面还有选民,你别在这边闹事,影响元祈哥的形象。”
“形象?你担心我影响他形象?”萧牧理觉得可笑。“你知不知道这家伙一直在骗你,他……”
“元祈哥是对我说了谎,那又怎样?”她打断他。“我甘心被他骗,我就想留在他身边。”
“你……”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冻得他由心底发寒。“你说你想留在他身边,是什么意思?”
她没立刻回答,眸光忽明忽灭。
“你说话啊!”
“就是……”她垂眸不看他。“你听到的这意思。”
“于澄美!你……”他逼近她,一把擒扣她手腕。
“你放开我!”她挣扎。
他不放,抓得更紧。“你跟我来,我们私下谈。”
“我……不要……”他如野兽般凌厉冷锐的光芒吓着了她,内心深处忽然升起某种奇特的恐惧,脑海浮现一幅阴暗的画面,好像有个人曾粗暴地对待自己。
是他吗?难道这个陌生的丈夫其实有家暴的倾向?
想着,于澄美更慌了。“你、你放开我,你抓痛我了……”
他怔了怔,这才松开她,她连忙退后几步,审视自己的手腕,细嫩的肌肤被掐出红色瘀痕。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瞳光一暗。“抱歉,澄美,我不是故意弄痛你的,我只是想跟你私下谈……”
“萧先生,你别太过分了,你没看到澄美很怕你吗?”郑元祈打断他,火上加油。
“滚开!”萧牧理不客气地推开他,郑元祈灵机一动,索性装作被推得步履不稳,跌坐在地上。
“元祈哥!”于澄美惊呼一声,急得想过去看,偏偏萧牧理又伸手抓住她臂膀,她气得全身发颤,明眸焚火。
“萧牧理,你放开我。”
“我有话跟你说。”他很坚持。
“可我不想听!”她快疯了,为何这男人如此容易激怒她?她素来自傲的冷静在他面前仿佛只是装饰品。
“我要跟你离婚!”
惊天动地的宣言宛如炸弹,炸翻了室内,萧牧理震住,就连郑元祈和周敦才也讶异地交换眼色。
“你说什么?”过了好片刻,萧牧理才找回自己说话的声音。
“我说,我要离婚。”于澄美咬牙切齿。
她是认真的,她竟是真心想和他分手,回到旧情人身边……
萧牧理满腔酸楚,喉咙发干发涩,再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他此刻的情绪,他不想说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傲然与自己对峙的女人,想从她眼里寻出一丝动摇,但他看见的只有冰冷的恨意。
她……恨他?
曾立誓与他相知相守一辈子的女人,恨他?
他的心沈入谷底,沈到连他自己也触碰不到的虚无。“我不会答应的。”
许久,许久,他才哑着嗓子困难地开口——
“不管你怎么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对你放手。”
电视新闻正报导着台北市议会金童郑元祈在获得党内提名,投入国会大选后,民调数字一路水涨船高,深获选民喜爱。
这天,他来到大学校园演讲,同学们回响热烈,尤其女学生们针对他未婚身分问了许多问题,在议会上质询市政时作风犀利的郑议员难得脸红,场面欢乐逗趣……
“看这家伙还真如鱼得水啊!”
萧家老么萧牧军端着杯饭前酒,站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报导,愈看脸色愈难看,皱眉撇嘴,相当不屑。
“怎么回事?”萧家老二萧牧野过来看热闹。
萧牧军努努嘴,示意萧二看电视。“又是那家伙的新闻。”
萧牧野定睛一瞧,脸色也跟着变了。
两兄弟正看着,在厨房与餐桌之间来回奔波忙碌的萧老爹,也抬头投过来好奇的视线,嚷嚷地问。
“怎么了?干么两个像尊门神杵在电视机前?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就看某人春风得意。”萧牧野阴冷地回话,蓦地,眸光一闪。“那个女人不是大嫂吗?”
“是吗是吗?在哪里?”萧老爹惊讶地凑过来看,双手在围裙上抹了抹。
“就那里,站在那群包围郑元祈的女学生后面有没有?”萧牧军指给老爸看。
“马的,她还真的成了那家伙的竞选秘书,到哪里都跟着!”
“这个澄美!”萧老爹认清躲在画面角落的女人身影果然是自己长媳,又无奈又心急,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跟老大怎么就闹成这样了呢?”
萧牧野两兄弟听了,神色凛然,眼神都是闪烁不定,为大哥抱不平,好一会儿,萧牧野才沈声说道。
“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大哥。”
“什么事别告诉我?”一道悠然的嗓音扬起。
三人都是一震,齐齐回头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事情总是如此凑巧。
“老、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萧老爹扯着笑脸问。
“刚到。”萧牧理简单回答,视线转了一圈,看看老爸跟两个弟弟,又瞥了一眼电视萤幕,心知肚明。
“吃饭吧!”
他没说什么,只淡淡撂下一句。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犹豫几秒,才跟着来到餐桌前,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定,看着原本该属于长媳的空位,萧老爹不禁叹气。
“唉,好不容易一家人能一起吃顿饭,怎么就少了一个呢?”
这笨蛋老爸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萧牧野和萧牧军两兄弟翻白眼,萧牧理脸上反而看不出什么表情,沈静无波。偏萧老爹还继续叨念。
“那个……老大,你真的打算跟大儿媳妇离婚?”
萧牧理沉默无语。
萧牧军看看这阵子整个人消瘦下来的大哥,顿时心中烦躁,忿忿地嚷。
“不离婚能怎样!大嫂根本就不想回到这个家来,她只想回去做她的名门大小姐!”
“她只是……忘记了咩。”萧老爹呐呐地想替自己素来疼爱的儿媳妇辩解。
“这也不是她愿意的,那边毕竟是从小养大她的家人……”
“算了吧,爸。”萧牧军打断父亲,语气充满嘲讽。
“好,就算大嫂想回自己爸妈身边是人之常情,但她跟那个郑元祈是怎么回事?身为有夫之妇,这样跟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这不等于是给大哥戴绿帽吗?”
“牧军!”萧牧野厉声喝叱。
萧牧军一窒,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话说超过了,偷偷瞥了大哥一眼,见他表面力持冷静,下颔肌肉却隐隐抽搐着,即便三兄弟间讲话总是唇枪舌剑,相互漏气求进步,此刻他也不忍心语出嘲弄。
“大哥,你别生气。”他识相地道歉。“我就是……”
“我没生气。”一直保持静默的萧牧理终于开口了。“我知道大家为我着急,不过我跟澄美只是暂时分居,不会离婚的。”
“真的不会离婚?”萧牧军表示怀疑。
就连萧牧野也讶异地挑眉。“大哥,你认真的?看大嫂那意思是坚持要离婚。”
“我不会答应。”萧牧理斩钉截铁。
“对、对,就不能答应。”萧老爹眼眸一亮,兴冲冲地说道。
“俗话都说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看儿媳妇只是一时想不开,过阵子冷静冷静就好了!”
“老爸,你还真乐观。”萧牧军讽刺。
“好了,老么,你闭嘴。”萧老爹难得展现老爸的威严。“这事让老大跟儿媳妇自己搞定,大家都别插手。吃饭吧!来尝尝老爸我新学的这道红烧炖肉,保证好吃!”
三兄弟瞪着桌上那盘肉汤焦黑、显然是烧糊了的炖肉,都在心里暗暗吐槽。
就凭老爸这手艺,吃不死人就不错了,还想强求吃到好吃的?作梦比较快!
罢了罢了,每周一次品尝老爸的恐怖料理时间,就当是孝顺,哄哄老人家开心。
大伙儿拿起筷子开动,萧牧野跟萧牧军都聪明地避过那盘红烧炖肉,只敷衍地尝了一、两口,他们以为自己这表现够资格称上孝顺了,岂料桌上竟有某个人一口接一口,将那盘红烧炖肉扫光光。
“大、大、大哥,你没事吧?”萧牧军惊恐地望着长兄就着一盘肉秋风扫落叶的景象。
“没事。”萧牧理冷声应,筷子用力一戳,毫不留情地挟起最后一块肉送进嘴里,狠狠地咀嚼,像上古野人撕咬着血淋淋的猎物。
室内的空气倏忽冻结,再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萧家人都知道,萧大性格最是从容淡定,绝不轻易动怒,但只要一怒起来,那可是雷电交加、天崩地裂。
大嫂……不好过了!
于澄美以为自己会过得很好。
毕竟,她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住了,睡回那张架着公主帐的名牌大床,光是她个人卧房的空间,差不多就是萧牧理那房子半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