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可是阿观无法否认效果的确很好,短短几句话,他便飞快转移她的懊悔、沮丧、灰心、失志,所有所有的负面思量。
一百两黄金,等同一万两白银,天,她被满天洒下的钱块砸到,好爽……
她从发愣到垂眉垮肩、再到拉起嘴角、哈哈大笑,所有表情在短短三秒钟内迅速翻变,柳氏的威胁忘记了,满屋子下人遭撤换也忘记了,她满脑子只剩下黄澄澄、闪亮亮的黄金。
她看向齐穆韧,闪闪发光的黑瞳里充满希冀,一看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可是话被他的寒冰脸堵在喉咙口。
齐穆韧摇头,争斗、抢夺、使心计?她哪是那些人的对手。
「有话直说。」
「请问,以后我可不可以只做茶壶卖给皇帝?」皇帝那种顾客是货真价实的好咖,不同他打交道同谁呢?
齐穆韧尚未做出反应,在屋外耳朵贴着门扇的齐穆笙已爆出大笑,这个女的,钱比命重要啊,要把她拿捏在手上还不轻而易举?
【第十八章我本将心向明月】
昨儿个太晚睡,她把一百两黄金翻过来、转过去,来来回回数过几十遍,再拿它们当乐高,堆出一部汽车、推倒,再堆出一个房子、推倒,再堆、再推、再堆、再推……
天知道,黄金互相撞击的声音多么悦耳。
最后她把它们摆在床侧,排出一个小人形,晚上就抱着黄金先生睡大觉。
下人早已经习惯阿观的夜猫子作息,反正她不必大清早起床伺候夫君,也不必跑到婆婆面前立规矩,婢子们乐得让她睡到自然醒。
套阿观常说的话:睡得饱、精神好,不发脾气不会老。
懒懒地伸个腰,侧过身,又看见自己的黄金老公,阿观抓起一锭金子,狠狠地放在嘴边亲几下,喜孜孜地冲着它说:「爱你、爱你、爱死你了!哦……什么叫做本钱,这就是本钱,待本姑娘攒足本钱,冷面不写休书我来写,充分给他表达一回财大气粗的真谛。」
张扬了、得意了,人生至美,不过如此。阿观坐起来面向黄金老公,快乐得拳打脚踢,却没想到耳里会听见冷冷的几个字-
「把话,再讲一次。」
句子讲得很慢,声音没有起伏扬抑,语调不见嚣张怒气,但她的脖子后方,一阵冷空气拂过,好像有一只阿飘趴在肩后,睁着空洞大眼,盯着她瞧。
卡、卡、卡,她艰难万分地转过身子,辛苦地对上焦距,看见了,她看见冷面坐在软榻上,手里虽然拿着书,视线却射向自己。
唉,她要不要跟他道声早安,再来同他讨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问题。
齐穆韧已经来很久了,他习惯早起,练过武后再上早朝,他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有劲,没想到自己辛苦工作养出来的女人这么好命,天天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没事做,就计划给自己写休书?
看来,她真的非常闲。
回想方才进屋时看见的场景,齐穆韧轻咬牙根、憋起笑,黄金那样冰冷又有棱有角的硬东西,她居然抱着睡觉不嫌磕,爱财的女子见过许多,还没见过像她那样表露无遗的。
「王爷,早安。」
她可不可以告他私闯民宅?不行,这是人家花钱盖的屋宅。可不可以告他未经允许入侵女子房间?也不行,她的名号叫王妃,别说侵入房间,就是要侵入……更隐私的地方,也理所当然。
她站的地方是完完全全、不容置疑的下风处呐。她苦苦一笑,开口问:「王爷这么早来找妾身,不知有何贵干?」
皱眉,早?大厨房的午膳都快端上桌了。
他没理会她,一声轻喝。
「来人!」
听见主子扬声叫唤,晓阳、晓初进门,端立在齐穆韧面前。
「主子。」
「告诉齐文,让下面的人动工。」
「是。」两人双双应声,晓阳出门传话,晓初走到床边服侍阿观下床,两人往净房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观偷偷向齐穆韧望去一眼,低声悄问。
「王爷一早就过来,吩咐下人不准吵醒主子,要了盏热茶,就拿本书在软榻上坐下,奴婢见时辰已晚,想为王爷传早膳,可王爷让奴婢退下……不过……」
「不过怎样?」
「奴婢见许多婆子小厮抬着箱笼往明月楼走去。」
明月楼和清风苑只有一墙之隔,听说本来这两处是同一院落,可老老王爷不知道和第几个老婆吵架,吵得凶了,竟筑起一道墙、盖了楼,把两边给分隔开。
初听见这个故事时,阿观还笑着说:这位老老王爷倒是别出心裁,人家夫妻吵架是摔东西,他却筑墙、盖房,原来王府这么大,亭台楼阁这么多,就是因为他常常和不同老婆吵架,东盖西盖,才盖出今日的规模。
「动工又是怎么回事?」
「工匠很早就进来了,王爷怕吵着主子,就让他们先等着,听说要把墙给打掉。」
打掉墙?他不会是大发善心,想把她的金丝笼给加上几百坪吧,还是皇帝爱上她的手艺,想让她增产报效皇家,所以给她更大的工作场?
不会吧,物稀为贵、物多价贱,基于商业考量,那位会敲算盘的「大姜」才不会这样搞。
「还有……」晓初说这两个字,口气带着几分暧昧、几分欣喜。
「还有什么?」
「王爷让人在前面摆上桌案,笔墨砚台一应倶全。」
「我已经有桌子了,干嘛多摆上一组?」她又没有两个屁股,等等……不会是那个意思吧?她惶恐地张开大眼,望向晓初。
晓初轻轻地点了下头。
她摇头,不要,她工作时不喜欢有旁人来打扰。
晓初爱莫能助地又点了下头,依她看来,这结局比主子拿了休书离府别住,要好上太多。
不行,她要抗议,阿观匆匆打理好自己,飞快跑回屋内,惊疑不定地望向齐穆韧。
她心底犹对自己打气,不会的,他不会突然间就发觉自己长得很美,不会一个晚上就得到失忆症,忘记她是皇贵妃的娘家人,更不会因为一把茶壶就重新定义她的价值。
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啊?只是忽然换新口味,想要吃点新鲜女人?夭寿哦,本尊过完年才十六岁,他啃得下去?青少年是国家未来的主人翁,他造这种孽,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弄好了?吃饭吧。」他瞄她一眼,低声嗤笑。
浅显易懂!她把心思全摆在脸上了,可他偏偏不肯证实她心中那个是想像还是真相。
齐穆韧扭开头,不对上她的眼睛,他就是要她心急、心痒痒,走到桌边坐下,方才他已让人传膳。
阿观憋着气,满桌山珍海味也引不出她的浓厚兴趣。
他喂饱她之后呢,是不是轮到她来喂他?Oh、No,这顿饭代价太高,如果女人的贞操果真重于性命,那么这顿饭可媲美砒霜。
「王爷……」
她的眉毛纠结、两腮微鼓,摆明有话憋在胸口。齐穆韧瞄一眼她憋气的小模样,唉……还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他假装没看见她一脸便秘,帮她把盘子里装满菜肴。
「睡那么晚,两餐当一餐吃,难怪身子不长肉。」
她不理会他的温馨夹菜情,打死不肯举箸。
「妾身可不可以同王爷谈谈。」
「行,边吃边说。」
他板起冰脸,将筷子递到她眼前,光是视线相对,三两下就让她败阵,没办法,有的人就是天生气势赢人,她乖乖接过筷子,夹一块肉放进嘴巴。
「王爷,听说……」
「没错,里里外外都换了人,我把昨儿个送来的那批全支走,你不必担心柳氏会做什么,她不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只是昨儿个大夫人提出来的事儿让她一时接受不来,才会有此番举动。」
齐穆韧不是在替柳氏说项,而是不想让她太心慌,既然她是个不爱担心计的傻女人,只好让他来承担那群女人的疯狂。
尽管,他非常不耐烦内宅之事。
「哦。」点点头,这话是让她不必担心的意思吗?了解,可是等等,这不是她想问的,她想问的是……
「京城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许多灾民在大街小巷流窜,窃盗抢掠之事,时有所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啥?」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这边?他有没有问错人啊,这时代不是女子不干政的吗,怎么会问到她头上?会不会是那篇阿房宫赋惹祸?又或者……这是古代的智力测验?
她琢磨不出道理,戳戳戳、用筷子将碗里的米饭戳出一个深洞,棒打出头鸟,出洞的田鼠活不久,还是装傻比较安全。
她蹙眉为难。
「王爷为难妾身了,这种事,妾身怎么会知道。」
「如果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他抛出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