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林语洋从来没想过原来台湾这么小,追求明茱柔的医院院长居然是杜克绍,这个惊人的发现曾经让她打退堂鼓,思忖着要离职,后来发现他目不斜视,除了明茱柔外,对其它女人从没仔细打量,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可能想太多了,就算让杜克绍知道又如何?他应该不认识她,毕竟辜承隆不曾将她正式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认识。
思及此,林语洋的眼眸黯淡,回过神,开始整理花圃。
“他到底对茱柔说了什么?”小洁愤恨的推着玻璃,都怪玻璃的隔音效果太好,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到明茱柔无措的冲进厨房。
“他应该是跟茱柔告白。”
“告白?洋洋,你怎么知道?”
林语洋低头,继续拔除杂草,“我猜的。”不是猜的,而是她对着镜子说了上百次,嘴型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却烙不进他心底。
只是,一切都过去了。
猜的?那她怎么就猜不出来?
小洁摇头,进到店里。
唉!除了她以外,其它两位大姐姐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变成大人一定要经过这些步骤吗?那她宁可不要。
“你说什么?”辜承隆怒不可遏,根本没有料到林语洋居然趁他出差时,上演离家戏码。
“夫人说她跟先生取得离婚的共识,所以不该继续留在这里。”
“该死的!谁跟她取得共识?”对上谭太太惊恐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太过失控,紧握拳头,努力要自己冷静下来。“夫人有说住在哪里吗?”
“她拒绝让司机送她。”
“所以你任由她这么离开?”他的声音再度高昂。
谭太太鲜少与先生接触,常常她下班时,先生根本还没有回家,对先生的印象是他冷淡、不失有礼,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情绪失控的一面,但这种情绪反应也无法改变她对先生不在乎夫人的印象。
“夫人坚持要走,我只是个帮佣,怎么有资格劝阻?”她以责备的目光直视辜承隆,“先生,我在这里工作,天天和夫人相处,每每看到夫人快乐,起因全是你。你只要做点小事情,就可以带给夫人很大的幸福感,当时我常想,夫人真是天底下最容易满足的女人。可是,现在我却觉得这种快乐很卑微。”
辜承隆如遭雷击,僵硬着肢体,转身走进卧室。
靠墙的白色雕花化妆台空无一物,只放着一纸离婚协议书,她已经签好名字,也盖好章。
他扯着嘴角,嗤笑一声。他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走上离婚这条路,毕竟经营是他的专长。
拿起离婚协议书,他翻阅一下,发现这是市售的简易版,连赡养费都没有提到,就这么简单,只要求他签字。
这么好散的婚姻,他该谢天谢地吗?
辜承隆走进她的更衣室,打开衣柜,衣柜里空了一大半,他怔楞了一会,然后眼角余光看到角落有道黑影。
他不解的伸出手,拿出一个颇有岁月痕迹的喜饼盒,他还记得她们订婚时,女方要求的就是这个牌子的喜饼,不过依照习俗,新娘不可以吃自己的喜饼,那么这个盒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打开盒盖,一张张折迭整齐的剪报印入眼帘,全是与他有关的新闻,其中一张白纸相当眼熟……该死!这是孙乐苓的怀孕诊断书,怎么会出现在里面?
辜承隆快速查看所有数据,最后还有一张红色喜帖和谢卡。
这是属于她的潘多拉盒子,快乐与不快乐都装在里面,用眼泪和笑容去埋藏。
孙乐苓这件事是她提议离婚的导火线?如果是,她为什么不问?难道身为丈夫,他就这么失败?
孙乐苓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只是在知道自己怀孕时跑来找他哭诉,怀孕诊断书是她离开时忘记带走的。
他随手收起来,希望找机会还她。
不对!辜承隆一惊,孙乐苓应该一经发现怀孕诊断书不见了,如果她急着要孩子的父亲负责,不可能这么久还没有来问他。偏偏他这阵子又因为语洋出车祸,以及一连串事情,分散了心力,根本无暇去管别人的事,否则他早该发现孙乐苓是故意的。
语洋为什么不信任他?她为什么不问?
手背的青筋跳动,他用力捶了下铁盒,盒盖立刻变形。
他的视线落在一张剪报上,那是蓝可韵,殷盛集团的副总裁,这张两人共舞的剪报是真的,他仔细阅读报导内容,文中全是赞誉,标榜金童玉女的组合,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他有妻子。
辜承隆知道自己不爱她陪着出席宴会,结婚后从来不曾,他一直认为婚后她就不需要抛头露面,毕竟她生性害羞,又温雅低调,这种交际应酬的场合对她来说是痛苦的折磨。
她也从来没有没有询问,久而久之,她以为她不会在乎,或者、、、老天!是他的态度。
他一直认为丈夫在外面辛苦工作,偶尔为了工作必须交际应酬,难免会被媒体记者跟拍、影射,这些都只是创造新闻话题,不具任何意义,所以他从不特别对她解释,而她从他的态度知道,他受不了无的放矢的女人,扛着老婆的身份吃飞醋,甚至闹上新闻版面,因为他不屑,甚至认为那些男人无能,毕竟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连家庭都无法安抚好,这样的男人还能有什么大作为……
他一直这么认定,所以最该死的人是他!
季节儃递,林语洋从每天早上清醒时,发现枕头被泪水浸湿,到今天干爽一片,总共经过七十天,她离开七十天,他应该也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
从离开他的身边开始,她停止搜集或注意他的新闻,也没有通知远在新家坡的父母,她们若是知道她离婚,肯定会难过,或许他们会认为错在于她,还会反省自己教女不当,检讨起她的妇德。
其实她的父母错了,把女儿教的温良贤淑,并不代表一定会嫁得好,可以跟丈夫白头偕老。
爱情,根本没有道理可循。
她躺在床上,放松四肢,享受只有一个人的空气。不管她想在床上跳动或是造反,甚至是翻转,都不用考虑到另一个人。
这就是单身的好处。
这是她每天早上都要求自己做到的事,告诉自己一个单身的好处。
今天可以多加一项,她打算重新制作最爱的甜甜圈,不是日式改良,而是她最爱的台式甜甜圈。一个她很爱,他却嫌油腻的点心。
这也是单身的好处,不用在乎对方的喜好,尽情做自己。
林语洋起身下床,动作迅速的刷牙洗脸,整理好自己后,来到一楼的店面。
茱柔答应她,在营业时间开始之前,她可以自由使用厨房。
调了面糊,她试着回忆制作的步骤。
当一个个油亮亮的甜甜圈放在吸油纸上时,她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放进嘴里品尝。
“好烫!”
她边吹凉甜甜圈,边满足的吃进肚子里。
恩,与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露出微笑,决定试做其它口味。
香气弥漫,她将细糖混合杏仁碎片,甚至利用面糊混合坚果,试图从传统中找出属于自己的口味,在加上西式的橙皮,使油炸过的甜甜圈可以有水果清爽的味道。
这种实验般的创新游戏使她着迷,完全忘记时间的流逝,一直到小洁出现,拿了甜甜圈又离开,然后是茱柔也跟着拿起来一一品尝。
“很好吃。”
“我快整理好了。”林语洋赶紧做清理的动作,她居然忙到忘记营业时间。
“不用急,我今天不做巧克力。”
林语洋很快就把厨房整理干净,而且不时的打量着明茱柔。或者她自己没有感觉,但她来去厨房与店面的次数频繁。
“洋洋,你有什么话想说吗?想说就说,不要一整个早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我都头晕了。”“你跟杜先生和好了吗?”
“你怎么会这么问?”早上杜克绍送她到达店里时,明明还不到上班时间,被看到了吗?
“你今天早上心情一直很好。”
“你好像很关注我跟杜克绍的感情事。”
“我在四年前见过他,他跟我前夫是好朋友,他们应该称得上是死党。”
明茱柔瞠大双眼,“怎么可能?他一副不认识你的模样,不像是伪装的。”
“他应该不记得了,毕竟四年前在婚宴上,我浓妆艳抹到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来。”林语洋露出自嘲的笑容。
“可是你前夫和他是死党,你们平常难道不聚会?”至少丰年过节拜访什么的,这很正常吧!
林语洋眼神一黯,“我前夫不爱我陪着他出去应酬,应该说他觉得女主内,妻子不用抛头露面。”
“这是什么心态?如果他爱你的话、、、、”明茱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却来不及了,满脸歉意的看着林语洋。
“我已经不介意了,所以选择离婚,来这里工作,面对客人,让我找回很多勇气,我觉得这样很好。”
“你跟我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怕我说溜了嘴?”
“我相信杜先生很聪明,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会察觉不对劲,而且他那么爱你,势必会介绍朋友给你认识,如果你见到我前夫,别说起我。”
“你前夫是?”
“辜承隆。”
“没听过。”明茱柔摇头,“你别担心,如果我真的见到他,不会谈论你的。”
“谢谢。”林语洋面带笑容的转身,却又突然回头,“茱柔,你要记得一件事,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获得幸福,所以千万别轻易放弃。”
如果她失去幸福,希望至少身边有人可以获得幸福,证明爱情的终点站不是幸福的结束,而是延续。
接下来,林语洋就尽量不让自己有空闲时间,没有客人时,也会拿着书本研究,甚至做了甜甜圈笔记本,笨拙的用彩色笔画出丑丑的改良甜甜圈外观。
瞧!一天又要结束了,单身其实没有什么不好。
明茱柔不知道应该讶异林语洋的第六感精确,还是说她慧黠过人,早上才交代过的事,到了晚上居然就成真。
杜克绍兴致高昂的带她来到一家没有任何找拍的日本料理店,店里装潢十分典雅,运用和式纸的柔和,木质地板的静音,甚至连包厢的隔音材质都考虑在内,小地方十分考究,让她觉得新鲜。
“包厢里的壁炉真的可以取暖吗?”她朝壁炉靠过去,感觉温热,是真的。
“那装了红外线的散热器,是货真价实的暖炉。”先抵达包厢的辜承隆出声说明。
“柔柔,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辜承隆。承隆,不用我多介绍,你见过她。”杜克绍为他们彼此做介绍。
“见过我?”明茱柔讶异。什么时候?她怎么没有印象?
“那天你在PUB闹事,就是他通知我去的。”杜克绍为她解谜。
“你常去那种场所?”夜不归营?这也是语洋选择离开的原因?明茱柔不能接受男人这么不负责任。
“偶尔会去小酌。”
“你结婚没?”
“柔柔,你问这个做什么?”一股妒意吞噬杜克绍的心。可恶!他没考虑到辜承隆那张祸国殃民的俊脸,根本不该介绍他们认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想到哪里去了?”明茱柔瞪了杜克绍一眼,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