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收徒
41收徒
莫愁自小虽在王宫中长大,却最喜与父兄胡闹,便是百官朝会被她搅散的也不止一回,对众人的神态表情全不以为意,听韦臻要陪她,益发耍赖道:“光陪可不行,不如皇上替臣妾一会,臣妾去用了膳再来。”索性将冷宫的花名册推给韦臻,不经意却瞥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玉衣?这名字好熟……对了,是以前歌舞班子里的吧?臣妾还教她跳过舞呢?她犯了什么事了?”
玉衣?莫愁一问,韦臻一时没有反应,听莫愁提到跳舞,方想起来道:“是了,那年除夕宴会上,她受周宁容那厮指使,竟擅自穿了朕赐与你的霓裳舞衣,模仿你跳舞来蛊惑于朕,着实可恶!”时至今日,韦臻一提起当日之事,仍是愤愤不已。
莫愁听说有人模仿自己,不但不恼,反而莞然:“皇上怎么糊涂了?她不过是宫中一名卑微的舞女,当时周宁容可是万人之上的皇贵妃,统摄六宫,莫说要她跳舞,就是要她跳崖,她也不能不从,皇上怎么能迁怒于她?”
莫愁直言反驳,韦臻哑口无言,当时周氏姐妹的阴谋尚未暴露,而莫愁是获罪赐死,韦臻纵然不满,却也不能不能为这点“小事”而处置皇贵妃,只好杀鸡儆猴。何况,虽知舞女是受人指使,但竟有人敢冒充莫愁,韦臻仍是怒不可遏。只是当时心境,此时又怎好说与莫愁?
莫愁又道:“再说,她也算是臣妾的学生,那歌舞班子里,就数她跳得最好。臣妾近日正思量着要找个传人,等臣妾不在了,凌波舞还能流传后世。臣妾可不想凌波舞如广陵散、霓裳曲那般终成绝响。”
莫愁言中隐有不祥之意,韦臻不悦地道:“你说什么呢?正当韶华,怎么会就不在了?你便要找传人,也还早得很。”
莫愁怕他听出破绽,忙掩饰道:“臣妾只是这样想想,其实,要真寻个合适的也不容易呢!”
韦臻心头一动,便生出几分怜惜。或许是她从小就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或许是曾经一次次在地狱边上与阎王爷捉迷藏,现在自己再怎样安慰她,她似乎都没有安全感,似乎每一刻都在为随时不期而至的死亡做准备,而如果自己不能陪她到地老天荒,为什么不满足她并不过分的心愿,还要拘泥于陈腐的规矩与细节呢?韦臻舒展眉头,嘴角漾起一丝浅笑,欣然道:“既然皇后亲自为她求情,那朕就遵从皇后的意思,赦她无罪。”又道,“皇后有心宽恕,朕也做个顺水人情,这历年来关押冷宫的罪妇,除了怙恶不悛,死不悔改的之外,皆既往不咎,赦免前罪,今后如何处置,皆听皇后示下。”
莫愁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闻言喜出望外,扑上去搂住韦臻的脖子,欢喜叫道:“谢皇上!”
大庭广众之下,莫愁这大胆举动,倒让韦臻有些措手不及,尴尬地红了脸。堂上堂下一排排肃立的内侍宫娥当然都识趣低头,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似乎什么也没看见。韦臻拉莫愁坐回原位,令总管太监李严记下赦免的圣旨,传谕六宫。
少时,玉衣被带到阶下谢恩。韦臻道:“你该好好谢谢皇后娘娘,若不是她不计你逾矩失礼的大不敬之罪,再四为你求情,你恐怕就只能老死冷宫里了。”
玉衣伏地不起,不住叩首,谢道:“奴婢谢娘娘大恩!”
莫愁见她单薄的衣衫亦是破烂不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再不见昔日美艳如花的容颜,但长发虽已枯黄如草,却是整齐地盘在头顶。莫愁自己曾被打入冷宫,只住了两天便受不了,想到当年去瑶池琼宇岛上教习舞蹈时,和歌舞班子的一帮女孩子年纪相若,彼此间常以姐妹相称,莫愁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心头一酸,忙道:“玉衣,不用谢我,这两年你因我吃了不少苦,以后你就住在我宫里吧!等你好了,我还要教你跳凌波舞呢!”
玉衣因无意间冒犯了莫愁而被打入冷宫,两年来不见天日,免不了对莫愁心存怨怼。冷宫与世隔绝,她也不知道莫愁是何时回宫,何时又封了皇后,今日突然被赦免,听皇上说全靠皇后求情,正疑惑这最尊贵的皇后怎么会垂怜冷宫里最卑贱的罪妇?忽听到莫愁的声音,不由大吃一惊,抬头望向堂上,果然皇上身边那光芒耀眼的绝色美人正是莫愁,玉衣只当是眼花了,便用衣袖揉了揉。莫愁见她目光清亮,喜道:“不认得我了么?”玉衣呆呆不语,莫愁即让青岚派人先带她回宫。
韦臻既然下了赦免诏书,剩下的事便好办了。莫愁令杨介将剩下的人皆提到慎刑堂来,当面问她们是否愿知悔改过?这些人被关在冷宫里,常年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好不容易有一线生机,谁会再自寻死路?除了个别早已神智不清的外,无不磕头哀告,痛哭流涕。莫愁大笔一挥,即将她们统统放出,又令内务府妥善安置。众人乍得知已逃出生天,皆难以置信,但觉如一场梦一般。
韦臻陪着莫愁料理完毕,一同乘御辇回宫。路上莫愁靠在大红金线绣龙凤呈祥的丝绒引枕上,捧着鎏金铜手炉,听御辇四角悬挂的金铃于风中叮当作响,只秀眉紧锁,一言不发。韦臻看她闷闷不乐,怕她又想起什么伤心旧事,逗她道:“我看你真是口是心非呀!说什么不想当皇后,今天却跑来坐堂问案,发号施令,威风八面,过足了瘾吧!况且,我唱黑脸把她们关进去,你唱红脸又把她们全放了出来,她们可都是对你感恩戴德!你好大的面子!”
莫愁撅着小嘴道:“放出来又怎样?我巴不得把那冷宫都拆了呢!再说,冷宫里没人了,可那杨介居然还当着他的首领太监,吃香喝辣,真是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