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解除婚约

第六章 解除婚约

任民的家乡其实也在东北(只是东北太大了),那是平原腹地的乡村,这里没有什么矿藏特产,只有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和玉米棒子。

秋天来了,满地金黄,秋收要开始了,任民的父母在院子里清扫,腾出空地准备放秋粮。农家小院里,这对五十多岁的农民夫妻还在不住地唠叨任民的婚事。

“这个臭小子,又在搞什么鬼?给刘云来信,说有什么特殊任务。他爸,你说,任民不会是有什么三心二意吧!”任母问。

任父“哼”了一声:“他敢?刘云是多好的姑娘!人家父亲是乡长,自己又是中学老师,有多少人惦记着呢!任民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是他的福气!”

任母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这结婚的事任民推三阻四的,我心里真是没底!村里已经有人说三道四了。”

“你怕什么?等几个月过去了,我看他还说啥?他再不和刘云结婚,我打断他的狗腿!”任父倒是干脆。

经过一路颠簸,任民下了火车后,也不等公共汽车,坐着一辆出租车往家里赶。

望着越来越近村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任民浮想联翩,几年前自己就是在这里胸带红花,身穿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绿军装,被乡亲们敲锣打鼓地送上了汽车;如今,自己仍旧身穿没有佩戴领章帽徽的绿军装,却是铩羽而归,回到了人生的起点,真是人生如梦啊!

到了家门口,司机故意按响了一声喇叭,任民下车。任民父母转脸朝院外看,见任民回来了,喜出望外。

“这个犟驴,咱们不念叨他,他就不回来!这下好了,准备办事情吧!”任母自言自语道。

任民手提行李进院,与父母打招呼:“爸,妈,我回来了!”然后把行李送进屋内,在水缸旁喝口水,出屋,从母亲手里接过扫把继续扫院子。

任母心里地石头似乎落地。高兴:“怎么样?傻小子。着急结婚吧!这回请多少天假?”

任民觉得好笑。心想。这下放长假喽!就脱口说:“妈。这回地假期最长。想多少天就多少天!”

任母撇嘴:“看把你美地!想到结婚。什么美事都敢想!”

任父没言语。只顾看着儿子。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停下手里地活。仔细上下扫了任民几眼。见任民地军装没有领章帽徽。有些吃惊。任母也似乎预感到什么。也开始吃惊地上下打量任民。

任民停手。装着没事一样。看着他们:“怎么了?你们这是看什么?我是你们地儿子。不认识了?”

“这……这不对呀!每次回来都是肩章帽徽地。怎么这次不见了?看上去咋这么别扭!”任父不解。

任母也说:“是啊!怎么还把行礼都拿回来!是有点不对劲,任民,到底怎么回事?”

任民尴尬地:“爸妈!那个什么……咱们进屋说……”

村外田野,大地即将五谷丰登;任民的事业却颗粒无收,一无所有。

屋内,任民家里,听完任民叙述事情经过,二老不语,偶尔,咳声叹气。

任父手里卷着旱烟,心里不解:“任民,按说这事情不能全怪你呀!你又没当逃兵。再说那些跑回去的兵都回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嘛!这些孝子,我就喜欢!难道队伍上就喜欢那些不孝之子?”

“爸,部队讲究听从指挥,服从命令,也尊重孝子,要是平时这也不算什么,可这次是要打仗了,属于临阵脱逃,不听指挥;关键是把部队的战斗任务搞的被取消了,这给部队带来的损失可太大了。”任民到了家里,还是没有抱怨什么。

任父疑惑:“你说的真有那么严重?”

“怎么不严重?真要是在战场上出了这事,我们都够枪毙!”任民故意把后果说的很大,好让父亲心理逐步过渡到接受这个事实。

任父:“那这么说,将军给你留条命算是幸运了?”任民说道:“当然了!要是没有将军罩着我,我就回不来了!”

情形突变,任母如同晴天霹雳,难以接受,忽地流泪,哭道:“孩子,你这些年的兵算是白当了!天灾**啊!”

任民赶紧安慰:“妈,别伤心!不能算是白当,虽然咱算不上军人了,但咱还能做合格百姓嘛!”

任母拭泪:“傻孩子!你真是个傻孩子!就算你是合格百姓,可刘云要嫁的是合格军人,你是合格百姓有什么用?”

任父叹气:“唉!行了行了!哭有什么用?反正咱得把事情对人家说明了,不能骗人家。看看人家什么意思。”

“你真是个傻透气的家伙!任民这孩子现在什么也不是了,人家还能嫁给他!”任母直截了当地说,很悲观。

任民强装笑脸:“妈,怎能说我什么都不是呢?马上秋收了,看我庄稼活怎么样?还是个好劳力嘛!”

任母啼笑皆非:“真是有傻爹就有傻儿子!你们不想想,干庄稼活有什么出息?”

一晃回来几天了,任民没有找刘云,刘云也没有找他。任民思前想后,觉得无论如何也该作出决断。

舍弃吧!虽然忍痛割爱的滋味很难受,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大事当前,当斩钉截铁!于是,任民通知媒人,约刘云今晚在村边树林相会,那是他跟刘云以前经常约会的地方。

残月在天空悬挂,星星时而闪着寒光。林中不时传来野鸟叫声,肃杀凄凉。

任民身穿迷彩服(以后十几年始终穿迷彩服),和刘云分别背靠一棵树,对面,低头不语,偶尔,树上枯叶落在俩人脸上,又飘落在脚下。

沉默一会儿,刘云终于说话:“听说你回来好几天了,怎么才找我?”

任民苦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好意思找你?”

刘云说:“那也不能总躲着我,其实我很想见你!”

话很诚恳,却带着几分酸楚,任民多么希望她说的话是真的,就试探着问:“那、那你还能和我结婚吗?”

刘云却慢吞吞地说:“怎、怎么不能?只是……”看来很勉强,好像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任民急问。

刘云回答:“只是……只是我爸妈好像暂时还没考虑好!”

任民苦笑,一切都明白了,就直接进入主题:“刘云啊!现在我也没必要对你藏藏掖掖,你看我们俩还合适吗?”

刘云仍旧支支吾吾:“其实……其实有什么不合适的?”

一阵凉风吹来,任民打个冷战,望着远方:“刘云,天气这么凉,我就长话短说吧!这几天我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想必你的压力一定很大,我很理解你的处境。我感觉咱俩现在差距太大,我不想连累你,我们分手吧!”

刘云听罢,好一会儿没有回答,忽地掩面哭泣,又上前抱住任民,片刻,捶打他的前胸,埋怨地:“你怎么这么不争气?怎么犯这么大的错误?任民!我实在不想和你分手!”看上去很不情愿的样子。

任民心里清楚,该到快刀斩乱麻的时候了,轻轻地推开刘云,抓住她的手:“刘云,别这样,我不喜欢婆婆妈妈的,早点分手,你找个相当的,我也找个相当的,两不耽误,多好!”

林中,怪鸟一声大叫,树枝上的麻雀惊得“扑棱扑棱”四处乱飞……

虽然离家不远,因为天黑,任民还是把刘云送到家门口,两人站住。

刘云说:“任民,你别怪我!”

任民微笑:“刘云,你说什么呢?耽误了你两年的青春,我还想说你别怪我呢!不过我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很清楚!不多说了,我祝你将来幸福!”

这对刘云来说的确也是很大的损失,她一阵心酸,掩面向院里跑去……

清晨,任民同父亲手持镰刀走在田间路上,去地里准备割庄稼。

一望无际的田野,尽是庄稼,玉米叶子枯黄,棒子累累,高粱红似火……

“突突突突!”一阵马达声传来,一辆四轮车从后面开过来,车厢里坐着男男女女几个村里人。车上男甲:“任民啊!上车吧!咱们一起走!”

任民挥手:“三哥!谢了!不用,几步就到了!”女甲:“大兄弟!养得细皮嫩肉的,还能干庄稼活吗?”

任民笑答:“三嫂!是你呀!放心吧!保证比你强!”“好啊!到时候我跟你比赛!”四轮车扬起一阵尘土,逐渐远去,车上几个人还在嬉笑。

到了自家庄稼地里一看,果然好收成,玉米棒子沉甸甸的,任民和父亲每人拿六条垄,随着镰刀挥舞,爷俩齐头并进,身后留下两排放倒的玉米秸。

任父见任民紧跟着,点点头:“任民,好样的,好把式!像爸爸!”

任民擦汗,微笑:“爸,您可是不轻易夸人啊!我是您的儿子,不像您像谁?”

任父又赞:“好小子,男子大丈夫就应该这样,拿得起放得下!好好干,到时候爸爸肯定给你娶上媳妇!”

日头高照。远处,两个人影晃动着朝这边移动,近了,原来是任母和任民弟弟任和。任母右胳膊挎着一个竹筐,给任民父子送饭来了;任和手里拿把镰刀,看来也要割庄稼。

近前,任民问:“任和,今天你怎么不上学?”

“哥,我们放三天假。”任和回答。

任民关心地:“你明年准备考大学了,要好好学习,你回去吧!这不用你。”

任和坚持说:“没事!大哥。就让我干一天怎么样?”任民笑道:“我怕把你累坏了,爸妈心痛!”任母假意生气:“说什么话?把谁累坏了我都心疼!你们爷俩歇歇吧!开饭。”

爷俩放下镰刀,用毛巾擦擦汗,坐下。任民喝水,任母把吃的摆出来。任和因为在家吃完了,就到那边开始割庄稼。

任母心疼地:“任民啊!看来你爸没有落下你,傻孩子,你累了吧?”

母爱无边,任民心里暖滋滋的:“妈,那是爸爸照顾我,否则,我哪是爸爸对手?”

任民吃完,起身伸腰:“吃饱了,干活吧!”任母劝道:“任民,你再歇会儿!别累着!”

“没事!让爸多歇一会儿!”任民一副精神十足的样子。那边任和喊道:“大哥,快来追我!”飞快地挥舞镰刀。

任民往手里淬口吐沫,挥刀,哥俩说说笑笑,你追我赶。

临近一对割地的夫妻见状,点头。女的说:“看看任民兄弟,真是佩服,受到这么大的挫折,跟没事一样!”

男的说:“谁说人家这几年的兵白当了?就冲这点坚强劲,就是在部队炼成的!”

望着活蹦乱跳的两个儿子,任母对老伴说:“他爸,你看他们哥俩,多好的孩子!(长叹)可惜任民就这么毁了!连媳妇都没了,还整天没事似的。(指指任父)就是随你!没心没肺的。”

任父一本正经地:“不随我随谁?真是废话!”

“呸!看把你美的,以为表扬你?”任母啐道。

任民家,东屋内,看看外面渐渐黑了下来,任民和弟弟配合着换灯泡。任民站在凳子上,拧下小灯泡,换上大的,屋里顿时大亮。任民高兴地说:“这亮一点多好!任和看书方便多了。(下来,对任和)走,把咱俩那屋也换上。”哥俩去西屋换灯泡。

任父吸口卷烟,对任母说:“这地里的活干完了,天要冷了,也没什么事了,咱们是不是该考虑给任民娶媳妇了!”

任母也正在想着这件事,接着说:“可不是?任民也二十四五了,这些日子我跟他提了几次,一提这事他就烦,死犟!看来他的心里还是想着刘云。”

“现在已经配不上人家,想有个屁用!”任父倒也早就死心了,不抱幻想。

任母长叹:“哎……!可惜刘云这孩子,不是咱家的人呐!平时,我咋看这孩子都顺眼,可惜啊!咱们的命不好啊!”

任父:“其实任民这孩子本质应该说还是不错,你看他干庄稼活,还真随我,像样!”

“又随你!你还好意思说,平时你什么事都不愿意出头,我看,任民这孩子可比你强多了!”任母说。

任父精神一阵:“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孩子确实比我强!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任母问:“什么事?你快点说!”

任父扔掉烟头:“前天我在路上碰见刘乡长,他说有一个远房什么亲属家的女儿还没出嫁,想给任民介绍呢!这说明啥?这说明任民这孩子不愁娶媳妇嘛!”

任母冷笑:“你懂个屁!说你脑袋笨你还不服!那是刘乡长想让任民对他女儿早点死心!”

任父点点头,明白了,就说:“你说的有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那咱这孩子咋的也不能打光棍,我看该考虑考虑他的婚事了!”

“那倒是的,对,有时间我好好劝劝任民!”任母说。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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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营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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