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等待
江城南郊,有一处叫“南苑”的别墅区,别墅区里是清一色的白色建筑,江城人都叫这里为“白楼区”,坐上出租车只要说一声去“白楼”,司机就都知道是到那里去。这里住的人不是大款就是显贵,或者被人包养的美女,因此大家也叫这里为“白区”。“白区”最南面的五座欧式组楼最显眼、最漂亮,这五座楼虽然都是白色,但样式各自不同,楼与楼间距五十米左右,排成梅花型,中央是草坪和一个很大的花坛。最南角的那座楼,上下两层,一楼是车库、厨房和活动室,二楼里是起居室和客厅。一条成“之”字型雕琢精美的露天楼梯通向二楼,整座楼三百平方米左右,显得精巧美观。这座楼的主人就是在江城赫赫有名的海天鹏。在江城,海天鹏是名副其实的黑道老大,他不仅垄断了江城粮食市场,而且拥有江城最大的娱乐中心,包括酒店、宾馆、洗浴城和夜总会。他手下有二百多个小弟,都被他安排在海天货运公司里,一方面充当打手看场子,一方面为他收粮贩粮。
夜里一点了,二楼的客厅里还亮着灯。
客厅装饰得富丽堂皇,四个人正围在一张精致的麻将桌前打麻将,一个浓装艳抹的漂亮女人悠然坐在桌角,不时出一两句嗲声嗲气的评论。
海天鹏抬起头盯了一眼对面的弟弟,伸出仅剩下三支手指的左手抓了一张牌,看了看,但并没有打出去,然后,他再一次抬起头注视着海天鹰。海天鹰只顾着打牌,并没有注意到老大在看他。坐在海天鹰上家的五魁伍金龙瞧出老大眼光不对,就碰了碰海天鹰,海天鹰正输得没好气,他粗声大气地说:“干啥你?老五!”
五魁眯着肿眼笑嘻嘻地说:“四哥,你别没好气儿!”接着才向老大那边呶了呶嘴。
海天鹰把目光转向海天鹏,这才注意到老大的神情不对,他推开粘在身上的姚云,问:“大哥,有事儿啊?”
海老大没直接回答,他收回目光,打出一张牌后,才慢吞吞地对五魁说:“老五,几点了?”几个人都停下手,不自觉地随着老大的目光,向西面墙角高大的落地钟望去,那钟正静静的“嗒嗒”地走着,宁静的夜里声音清晰凝重。
“一点多了。”五魁扫了一眼钟答道。
海天鹏靠在椅背上,拿出一支中华烟夹好,五魁赶紧掏出火机给他点上。“老三他俩出去多长时间了?”他的声音中明显的有一丝焦虑。
“有两个小时了吧。”五魁很谨慎地说。
“怎么还没动静啊?”海天鹏皱眉问道。
“大鹏是担心三儿他们吗?”坐在海天鹏上家的罗本昌问,他正了正干瘦的身子,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没问题。三儿精明干练,加上蝎子的猛劲儿,老二肯定得服,再说他也没人了,我估计他只有一条道儿,那就是走!”说完,他“啪”地打出一张牌。罗本昌是江城的老牌社会人儿了,当年他就是纪铁的谋士,后来和海天鹏他们联手整倒了纪铁,成了海天鹏的军事师,海老大一直对他言听计从。
“就是!”海天鹰不以为然地说,“肯定没问题!蝎子弄二头,那还不像抓小鸡子似的。”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海天鹏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海天鹰,然后才伸手在光溜溜圆圆的大脑袋上搔了搔,长吁着说:“我就是担心蝎子这小子太狠啊,他可别收不住手弄过头了。”
“应该没事吧,三哥能降住他。”五魁笑着插话说。
“按说应该办完了?老四!你打电话问问老三。”
海天鹰拿出手机拨通了号。“是三哥吗?”海天鹰问,“是蝎子呀,事儿怎么样?成啦!哈哈,好!”海天鹰一边通话,一边向老大一竖大拇指,几个人一时都露出兴奋的表情。海天鹰的脸由于兴奋变得通红,他又放低声音问:“我让你办的事呢?”听完对方的答复,海天鹰笑了,他关掉手机像喊叫似的对老大说:“蝎子接的电话!成了,老二废了!他正往回走呢,老三安排后事去了!”
“成了?废了?到底是怎么个结果?”海天鹏埋怨道,“你就改不了这个毛草的毛病!”他虽然是在埋怨弟弟,但语气并不那么严厉。
“大鹏,你也别急,蝎子不是马上就回来了嘛,不在这一会儿。”罗本昌劝说道。
“哼!”老大瞪了一眼弟弟,问道:“你还让蝎子办了什么事?”
海天鹰一阵扭捏,吞吞吐吐地说:“没…没什么。”
五魁在傍边眯着小眼睛看着姚云不觉笑弯了腰,姚云嗔怪地说:“老五,你笑个屁呀!”
五魁故意泄密,对老大说:“大哥,四哥说了,要是这次能弄倒老二就庆祝一下,蝎子临走时他已经吩咐了,要是事儿成了就给他弄个妞儿回来,今晚四哥要打‘**’,哈哈哈!”
姚云一扭腰站起来,她用力推搡了一把海天鹰,气乎乎地说:“谁他妈和你打‘**’,讨厌!”说完,她转身扭回卧室去了。
老大看了看弟弟没说什么,他心情不错,毕竟大事已成,再说弟弟这个好色的毛病,他是知道的,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姚云原本就是他的女人,现在让给了弟弟。
一阵门铃声打断了几个人的谈话,五魁站起来一边急急的向门口走,一边说:“肯定是蝎子回来了。”他走到门口打开门灯,从门镜向外看去,蝎子抗着枪,铁塔一样站在门外,身后站着一个穿红色羊绒大衣的女人,大衣的毛领遮住了脸,看不清长得是不是漂亮。
五魁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笑着对海天鹰说:“四哥,今晚你可以打‘**’喽!”
门开了,蝎子一步跨了进来,他身后的女人迅进来关好门闪到蝎子身边,并排站在五魁面前,五魁一下子僵住了,他似乎看见了鬼。
蝎子身边的“女人”右手持枪,左手慢慢扯下头上的假,露出了二头那张消瘦、阴森的脸。
子夜,人们伴着夜色沉沉睡去,暖暖的室温让人忘记了冬夜的寒冷和窗外刺骨的寒风。
在江城最普通的一片居民区里,已经没有几栋楼还有灯光了。在这里,如果记不清楼号,你很难分清这些楼有任何的区别,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楼式,一样的街道,一样的拥挤,一样的四通八达。
在其中一座很不起眼的住宅楼里还能看见灯光,那是一单元三楼的一间装饰豪华的客厅。客厅里伴着昏暗的灯光,两个人默默地静坐着,其中一人年岁稍大,身材臃肿,大腹便便,他低着头坐在那里吸着烟,不时看看对面坐着的人。那人年龄不大,看上去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戴着眼镜,他微闭着眼,头靠在宽大的真皮沙上没有任何表情。屋角落里一座钟“嗒嗒”地走着。两个人不知道已经这样坐了多久。胖的人坐不住了,他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说:“华子,是不是联系一下…”,对面的人突然一伸手打断他的话,平和地说:“再等等。”
室内又静了下来,胖子站起身走到窗前,从他眉头紧锁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正急切地等待着什么。忽然,茶几上的手机鸣叫起来,胖子迅转身,手下意识地去拿手机,但他并没有拿起,因为他看到有一只手正慢慢地向手机伸去。胖子看着被他叫作“华子”的人拿起手机,接通,静听,放下,他没有看到华子显露出任何他所期待的表情。“怎么样?”他忙问。
“还好,他俩去了。”华子依然平静地回答。
胖子兴奋起来,“那就是说这事儿成了?太好了!”
“我们就静观其变吧。”华子胸有成竹。
“好好好!”胖子满意地不住点头,“这回江城是咱们的了!真有你的!”
“时也,势也。‘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我不过比别人更有耐性,更会等待而已。”
“老弟的韬略,哥哥我是五体投地呀!老板有你这个高参还愁什么大事不成?”
“老兄,你还得回去,明天有你忙的,那两只要远走高飞的鸟儿还要请你网回来呢。”华子悠然说道。
胖子一句话没说,他立刻抓起大衣,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