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只是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当他凝望着深渊,又怎知,深渊何尝不正凝视着他?他不能只一心想要达成所愿,而不肯去付出什么。
许过愿的路翔深以为然,「正因如此,所以朕为路国付出了合理的代价。」
「用你的幸福来换?」他当初可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他的国家,居然不惜重出这种代价。
路翔一点也不可惜,反倒笑得很开朗。
「一个人的幸福,与所有人的幸福相比,何者重、何者轻?」早在他登基的那一日起,他就做好了要为路国百姓奉献一切的觉悟了。
因为性子懒,所以顾醒很懒得告诉他,其实他命好得很,他这看似大无畏的牺牲……其实,根本占不上他命中的福分半点,他有的是本钱。
「待我实现你的愿望后,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
「放我自由。」
「一言为定。」
微冷的晨风中,早起的宫人已在宫内四处走动,袅袅的攸烟扶摇上天,在顾醒欲去看看再莱时,路翔叫住他。
「仙师,日后小莱该怎么办?你知道黄金门是不会让你带走她的。」透过这次的事件,路翔算是看清楚再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也知性子顽固的他,是不可能放弃的。
「事在人为。」
「你是天上的仙龟。」
顾醒回以一笑,「已经很像个人了。」
寝房内,伤势已被治前太半的再莱,因仙术的关系仍沉沉睡着,顾醒在净过身换过衣裳后来到她的床边,低首看着她颈间里着厚厚纱巾。
半晌,他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印下虔心的一吻。
「好好睡吧,我的小姑娘……」
斐然口中可出租的狼宗武士,在斐然的要求下,日夜兼程赶路多日后,终于抵达了路国。
领队的木木西帯着阿提拉,派了大半的人手去前线一解赤水的燃眉之鱼,而另一栊人,则是帯着文件入京准备与路翔交易。
特意率官员等在京外迎接他们的路翔,所等到的,是一个个人高马大的狼宗武士,而其中某个人的牙,还白得特别耀眼。
阿提拉咧大了笑脸,「听说你们很会种树?」
再莱长长一觉醒来,便发觉身上的伤况已好得差不多了,想不通的她找来宫人一问,这才知道,她这一睡,就足足睡去了半个月,而精通医术的顾醒早就趁此机会,把她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都一并给治妥了。
后来,她听到顾醒告诉她,以往只住着他俩的延庆宫,前阵子住进了一大票远自狼宗而来的武士,目前他们正早出晚归地在帮赤水训练新整合的六安皇军,还拨出了一安士级中高阶的武者们在路国边境巡逻。
至于与强盗没什么两样的狼宗,为何会这么帮路国?
答案很简单。
「种树?」再莱觉得这年头玄幻的事情是愈来愈多了。
顾醒点点头,「狼宗的宗主去人育有两名幼子,因她希望能让孩子们在森林中玩耍,所以狼宗宗主便成全夫人的愿望,派武士支援路国,好换取路国会植树的衣夫,去连棵树都种不起来的狼宗种树。」
「……种得活吗?」不是听人说,北方的狼宗因为气候的?故,自古以来就只长得出牧草而已?
顾醒自信满满地表示,「有我的法力加持,哪有种不活的道理?」
偏偏再莱却一点面子也不给,黑白分明的大眼依旧写满质疑。
「好吧……要是到时还是种不起来,我再叫白十一去种。」他毫不犹豫点名在来到人间后,都已快被他钏练出十八般武艺的五寸丁。
「大叔能行?」
「应该行吧,他在十二童天当了数百年的药园童子,也没听他种死什么过。」
近来被顾醒派去当熬药童子,专门负责再莱一人汤药的白其人,在将汤药端进来时正好听见了最后几句,他当下将托盘往花桌上一放,迈着小短腿冲过来大声抗议。
「小顾,你欺负人!」
顾醒凉凉剌他一句,「你是人?」
无言地看着白十一又再次沮丧地垂着肩头离开,再莱怎么也想不通,白大叔干嘛三不五时就跑来这让顾醒用言语蹂躏个一回?好像几天不剌澈他一下,他就觉得人生特别不痛快似的。
「别以为他可怜就同情他,他最爱做的事就是凑热闹,其实他乐意得很。」顾醒搂过她,不等她落跑就将大碗的汤药挪至她的面前。
视喝药为畏途的再莱白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
「我、我已经好了……」
「好不好由我说了算。」他犹在记恨她一声不响就溜去边界的事。
「不喝不喝了啦」
「喝不喝也是由我说了算。」顾脑星直接舀起一匙喂至她嘴边,「听话。」看她下回还敢不敢不说一声就跑?
一句听话,砸得好孩子再莱什么抗议也吐不出口,只能含着眼泪,在他的监督下,把那一太碗苦死人的汤药喝个精光。
顾醒再多照顾她几日后,就被忙得分不开身的路翔给拖去议事了,接手照顾她的太公主路露,很快即明白了,为何事前顾醒会说她只能由他一人来照顾的原因。
淬月宫近来总是热闹非凡,尤其是到了再莱喝药的时辰。
再次追人追得气喘吁吁的路露,两手叉着腰,站在树下气呼呼地对上面嚷着。
「你跑,你再跑……下来!别以为爬得高我就逮不着你了!」
「小莱!你是猴子吗?不许在树上跳来跳去,你的伤还没好当心摔下来!」
「再小莱!这都一下午了,你当你是鸟儿在上面塔窝筑巢啊?你下来,我保证这回我绝对不骂你!」
再莱拨开已被秋色染红的树稍,探出一张无辜的小脸往下看。
「你骗人。」这种谎话连小孩子都不会信。
路露气岔地挽起衣袖,「我就不信我收抬不了你这只皮猴子……」
「公王,您冷静点!」大批参与围堵工程的宫女,纷纷阻止路露也要跟着爬树的举动。
就在路露气得想派羽林军将她逮捕下树时,收到消息的顾醒,站在她们身后轻轻说了一句
「下来。」
原本还赖在树稍上的某只齐天大圣,闻言马上乖乖爬下树,路露见机不可失,立即把还在小炉上温着的汤药奉上,再莱皱着眉,扭过头在顾醒的身后躲着不肯喝,可转眼顾醒就以一句话摆平她。
「别浪费了,药凉了还得再煎一副,听话。」
路露恨恨地瞪着仰首亳迈灌药的再莱,仙师的一句话比她说破了嘴皮子都还管用……能不能别这么刺激人?
一把药喝完,再莱就苦得两手捂着嘴直在原地团团乱转,顾醒将准备好的糖粒塞进她的嘴里,把这只又皮了一整日的小猴子给接回延庆宫去。
「成天蹦来蹦去,伤口都不想好了?」他边帮她挑去掌心上的木刺,边给她掌心的伤口重新抹药。
「待在屋子里很闷……」这点伤对她来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就他们大惊小怪。
顾醒简直重这个好动分子没辙,「你现下是伤患,本就不该出去见风,更别说你还窜上跳下的,这几日先安分点吧。」
再莱不语地转头看向躲在窗外的那抹纤影,而那道影子的主人,在确定她已经上过药后就悄悄走了。
「因为赤水的事,路露很感撤你,她是关心你所以才会凶你。」他也没想到,再莱居然能将一向强势高贵的路露给气成那副德行,什么公主的仪态统统都甩一边去了。
「我知道。」
他在她额上弹了一记,「知道下回就主动把药喝了,省得她一天到晚来找我搬救兵。」
「喔……」她敷衍地应着。
顾醒光看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知道她八成又是左耳进右耳出。近来这小妮子为逃避喝药是愈来愈阳泰阴违了,偏偏她只要摆出一副无辜样,他又会心软得一塌胡涂,就连半分挣扎的余地也没地揺揺头,她之所以会日渐无法无天,好像,就是被他给惯出来的。
真是自作孽。
之后再莱又被路露派人给拎过去淬月宫,将她喂饱还把她洗刷了个干净后,这才把她送回来给等着她回巢的仙师大人。
而顾醒在她回来后,随即将洗得香喷喷的她搂进怀里,替她揉着吃得过饱的小肚子,再莱享受地眯着眼,此时卖乖的模样,让人根本想不起,她就是让路露和一大票宫女最近常累趴的主因。
他的指尖抚过她刚拆了纱巾的颈间,红肿的伤疱依旧显眼刺目,看得他好生不舍,一想到那日她是多么不要命的替他挡刀,他便有些恨起她固执的性子。
这个小呆瓜,说过要保护他,还真是保护得连把命豁出去也都可以,全然不懂得审时度势,更不管他是否能够自保,就只因为,她说到,就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