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琴璞将手中的琴弦拉到极致,一松弦,内力便以雷霆万钧之势奔向座上的慕殇,此时一柄金钗却从慕殇身后的纱帘疾射而出,当空截断了那股内力不说,并在琴璞又再次拉开琴弦时,以更深厚的内力震断了所有的琴弦,同时亦将琴璞震得经脉大乱。
慕临仙怔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无所不能的琴璞,竟就这么败了?明明事前她就得到消息,吞雷并不在宫中,慕殇身边怎么会还有这种高手……
「谁!」她猛然看向慕殇身后纱帘中的那道窈窕的身影。
嫁进慕家不过两年的皇后楚悦,纤纤玉指轻撩开纱帘,千姿万雅地嫋嫋来到慕殇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是你?」无尽的寒意自她的心中升起,她像是脚下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身子不禁有些揺晃。
慕殇低声浅笑,就像是看不见她的失态般。
「你居然、居然……」慕临仙颤颤地指着他,不敢相信他竟违背祖宗法典,让一个由死物复生的魂役……
慕殇好心接过她的话,「居然让个魂役当上母仪天下的皇后?」
身为皇帝,没人比他更清楚,他身边是多么的危机四伏,多年来在庙堂、在宫中,总是有那么几个人想弄死他。
皇帝当久了,他虽早就对这生态习以为常,也处处小心防备了,可他防得了百姓却防不了百官,防得了百官则防不了宫内妃嫔,防得了妃嫔却防不了内侍,因此,最终的保命手段,自然是要放在最靠近自个儿的身边之处。
而在他身边,除了皇后外,天底下还有谁能更名正言顺地贴近他?
「这是禁忌……」慕临仙恶狠狠地瞪着他,「总有天你会有报应的……」
「将她拿下。」慕殇愉快地朝身后扬扬指。
已在殿后等候许久的铁卫们,很快即来到殿上朝她冲过来,在这危急的当头,她转身向琴璞发出最后一道命令。
「走!」只要他能离开这儿,她就还有机会。
衔命的琴璞随即将身子化为一道黄雾,淡淡地飘散在殿上,不久那黄雾似条长蛇般,飞快地窜过众铁卫的脚底下奔出大殿,一转眼就不见其影。
慕殇也不怕他跑了,命人将慕临仙押下去后,对着空荡荡的大殿,他一手将垂落至他面前的发丝勾至耳后,露出了他长年遮在发丝下那已瞎的一眼。
伸手轻轻抚上再也不能视物的右眼,慕殇仿佛还能感觉到当年的痛楚,也还记得当年加诸他这些的那些人,他们得意至极的面孔……
站在一旁的楚悦,不疾不徐地为他奉上一盏香茗,低声轻禀。
「启禀陛下,已有燕磊的消息了。」
慕殇挑挑眉,总算找到了?
前些天夜里,所派去的铁卫在靖远侯府里什么都没搜到,想必当年先皇赐给靖远侯的那张魂纸,此刻定在燕磊的身上。
「死活不论。」他起身走向殿后,而后停顿了一会儿,不忘交代,「记得,千万别毁了魂纸。」
楚悦恭敬地颔首,「是。」
客房内的气氛很诡异。
诡异的源头在于醒来后,就一心想要赶容止他们走的燕磊身上。
也在想要说服燕磊这顽固脑袋,偏偏说了什么都不管用的容止身上。
更在那个将「螓首」靠在容止肩头,从头到尾都凉凉看戏的莫追身上。
身为局外人,月穹识相地避到屋外,让他们这一家子自己去解决内部问题。
「大哥不希望你被侯府拖累。」燕磊低声说着,满心希望小弟能尽快选出北蒙,为燕家留下一线香烟。
「大哥你呢?你不一起走?」已经和他吵过一回的容止捺着性子,对他面上那副视死如归样很是不满。
他平静地揺首,「再怎么说,这家业,总是爹留下的。」燕氏这么大的一副担子,总不能说抛就抛。
「可如今靖远侯府已不存在了!」据莫追给的消息,那夜自慕殇下令对靖远侯府进行抄家后,慕殇次日就在朝上宣布靖远侯亦是叛党,已下了旨意要捉住他。
燕磊的眼中一片死寂,「就算是那样,我还是有我该肩负的责任在……」
「那些已经瓜分完家产的庶子庶女可不会这么想,而那些族老更早已撇清与侯府的关系,巴不得大哥你死于这场祸事中!」容止愈说愈激动,恨不能敲醒他的脑袋瓜。
「小弟别再说了。」
「大哥--」她还想说些什么,他却止住她,自怀中取出一只绣袋,从袋中拿出一个信封,拉过她的掌心将它放在其上。
「这个由你收着。」
容止接过那个泛黄的信封,本以为里头装的会是银票或地契,当她瞧清楚里头放的是什么后,她猛地气息一窒,脸色蓦然变得无比苍白。
莫追不明所以地一手揽着她的肩,也跟着凑过脑袋去看,在见着那张印有紫色火焰标记的纸张后,他登时就炸了锅。
「为何这玩意儿会在你手上?!」他气急败坏地吼向燕磊。
燕磊满心不解,「这是爹留下的传家宝,自爹死后我就一直带在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传……传家宝?
这哪是什么传家宝,这是祸水啊!
容止僵着身子,缓缓与莫追互看一眼。
难怪慕殇和慕临仙都急着想宰了燕晶……原来,就是为了他身上的魂纸?
该不会他们早就知道燕家有魂纸?那么不管这场宫内恶斗胜利的是哪一方,也不管败的是哪一方,只要有一线机会,他们肯定都会来抢!因只要有一张魂纸,就很可能在下一刻全面扭转朝中情势。
怪不得琴璞老对燕家那么感兴趣,原来琴璞他,并不是在试探他们有无武力,而是在试探燕氏兄弟是不是魂役?
就因为慕临仙并不知前任靖远侯,在得到魂纸后是否也跟她一祥用掉了魂纸,她亦不知燕氏兄弟是不是由魂役假扮成的,因此在下手抢魂纸之前,她总要先探个底,看看魂纸是否还在。
而皇帝慕殇,则是占了个大便宜,在慕临仙替他试出燕氏兄弟是人而非魂役后,慕殇便打算在燕磊不肯主动交出魂纸时杀了他。
一旦把来龙去脉都想通后,莫追打心底认为自个儿真是倒霉到家了。
原本他只是混入靖远侯府,然后藉由地利之便,去偷隔壁家忠孝公邸的魂纸,后来魂纸被容止给先抢走了,他也很认命地与她合伙,打算去打劫一下大公主他们的魂纸来凑数。
可他万万没到,在他做牛做马了这么久后,就连燕磊的保镖这事也都干过了,结果,魂纸原来就在毫无所觉的燕磊身上?那他这阵子都在穷忙活个什么劲?
「我好冤……」莫追两眼含泪,委委屈屈地咬着唇。
「忍着。」容止也觉得亏大了,原来她是身在宝山中而不自知?可在她所收到的消息中,根本就没有燕磊怀有魂纸这一项好吗?
他趁机敲诈,「我要利息。」
「……欠著」她抽抽嘴角
「相公,你不许赖皮。」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把深闺怨妇扮得淋漓尽致。
「会让你饱餐一顿行了吧?」他就这么点出息?也不想想她两肩都是满满的齿印,他还没事就啃上一两口,害那痕迹她想消都消不掉。
他高高兴兴地应着,「行。」
被他俩晾着很久的燕磊,忍不住打断他们夫妻打哑谜似的交流。
「小弟?」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容止定下心神,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大麻烦再说。
「咱们必须立刻离开大都。」一张魂纸价值何止万金?为了魂纸,慕殇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他们挖出来。
「为何?」燕磊有些不懂地看着他们在下一刻都在屋里收拾起家当。
容止指着怀中已收好的信封,「大哥,你不知这是什么?」
「不就是纸吗?」很普通的一张白纸啊,只是印有满特殊的花纹。
「它可不只是纸而已。」容止被他那茫然祥给折腾得几乎没力。「它是魂纸,别告诉我你不知魂纸为何物?」
燕磊的脸色煞白「怎么会……」
「如今全天下的皇帝和武林高手们都找这玩意儿快找疯了,而你有这玩意儿你却不早点说?」根本就是浪费她的时间嘛,容止边收行李边拿他出气。
莫追也逮着机会就捅他一刀,「难怪你鸡嫌狗厌,人人都想宰了你。」
「我、我……」
站在屋外的月穹以指敲了敲门板,适时地加入了他们的讨伐声中。
「里头的一家子,快收拾收拾,你们得跑路去了。」
莫追将门打开,「师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