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威廉眼珠倏瞪,狠狠倒抽一口冷气,搭在她纤肩上的胳臂像毒瘾发作似的,猛抖个不停,得用另只一手帮忙抽回来,脸色比滑垒坐上一坨狗屎还要难看。
杂碎、烂男人……妈呀,他到底还骂过哪些鬼话?他是哪条神经线接错啦!
蓦地,铝罐被徒手捏爆的响声骤起,碳酸饮料的香气弥漫着,须臾,冷汗自威廉惨白得快成殭尸的俊脸上一颗颗流下,几乎涓流成河。
天呀,此时此刻此地,他将会被四肢离躯、浑身上下最最值钱的俊俏脸皮被活生生剥下,浸入福尔马林、抽筋放血……
骆紫蔓硬着头皮扯动威廉的手腕,极力忽略那个大魔头的凛瞪,俯近汗如雨下的惨白俊脸悄声问:「威廉,你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
威廉像呆住一般回瞪着她。「白目,真白目,我怎么都忘了……」恐惧的喃喃自语像躺入棺材前最后的祈祷。
他居然忘了家族里有个举世闻名的混世魔王,生性散漫,几年前毫无预警便销声匿迹,自行宣布金盆洗手过起退休生活,还听说近年来还当起导游……
雪莱慵懒的扬起唇,「威廉,你刚才说的滚,究竟是滚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一字一句极为清晰,抑扬顿挫毫不含糊,教人闻之胆战心惊。
骆紫蔓双膝骤然一软,身子斜斜倒向威廉。
「你、你认识他?!」她惊愕的水眸来回梭巡着威廉与那个大恶魔,难以置信。
雪莱肃杀之意渐浓的眸子眯细,半边勾扬的冷笑阴沉沉的,「威廉,几年不见,你那颗鼠胆养得挺强壮的,连我的人都敢带去床上滚。」
威廉一惊,旋即甩开骆紫蔓,换上谄媚讨好的灿笑扑上去。
「四叔──」不用怀疑,嗲到令人浑身冒疙瘩、超撒娇的稚嫩声音确实出自于美少年之口。
啪一声,雪莱一拳掴开黏上来的惨白俊脸,那股狠劲连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倒抽口气。
威廉捂着受伤俊脸继续求饶,「四叔,我是同性恋啊,怎么可能对这个恶心女有兴趣?都是因为那只蠢猫跑去缠着她……那时,这家伙躲在饭店角落像女鬼一样哭个不停,我看她可怜,所以才帮忙……」
白雪凉凉的补了句,「你是想着之后能教她去你那里当免费女佣吧?」
威廉瞪了爱扯后腿的白雪一眼,连忙抓过傻愣在一旁的骆紫蔓来帮腔脱罪,「真的,我没瞎掰,她真的躲在那里猛哭,不信你看,她的眼睛红得像金鱼的凸眼……喔!干嘛打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嘛!」说错话被扁成猪头的俊脸欲哭无泪。
凌厉的长腿一脚扫开威廉这个庞大的障碍物,雪莱微怒的幽眸凝睇骆紫蔓红肿的核桃眼,徐缓地抚上她的脸颊,手劲是全然的轻柔,瞥见丽容上难掩的憔悴,他双眉间的摺痕更深。
「为什么乱跑?」他沙哑含怒的责问声中蛰藏着一丝淡淡的不舍。
「不然要杵在那里看你跟你前女友亲热,当电灯泡吗?」迟钝的骆紫蔓没能察觉他难得释放的温柔,气愤不平的鼓着双颊,满是委屈的泪珠乍涌,眨睫欲落。
「只是恰巧偶遇。」
哼,这极为随便的口吻,一点撇清、解释的意味都嗅不出来。
「你想骗谁啊?会这么刚好你早上说要来摩纳哥,才来不到半个钟头就巧遇前女友,而她还这么刚好正预备逃婚,你根本是早就计划好来接她!」
「是又如何?」
「还有,你……」骆紫蔓失控飙骂的小嘴蓦然一顿,泪水再次涌上眼眶,就快溢出来。「你、你说什么?你说……是又如何?」
雪莱仍一脸平静,「她要我来这里接应她,我刚好顺便带你来摩纳哥走走,一举两得。」
骆紫蔓眼泪倏涌,又不知该用什么立场和身分责问,抿抿唇,她啜泣着低吼:「你怎么可以公器私用!这是我的假期,我的旅行,凭什么要变成你和前女友旧情复燃的跟香团,那我算什么?」她拐弯抹角的质问,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定位。
「头号顾客。」
一句淡淡的话,将一颗剔透的心彻底粉碎。
这声「头号顾客」不断在脑海里回响,骆紫蔓先是愣愣的流泪,接着秀眉骤挑,猝不及防的抬腿忿忿地踹向雪莱的小腿胫骨。
见他竟然无动于衷,她擦去脸颊奔流的泪水,一把拽起仍笑得谄媚的威廉。
「我决定取消跟你们旅行社的合作,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顾客,你也不是我的导游!」趁哭惨之前强撑起最后一丝骨气,骆紫蔓抱紧了黑猫与一脸错愕的威廉,转身就跑。
「喂!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啊!臭女人,快放开我啦!我会被你害死──」威廉凄厉尖拔的嗓子逐渐消失在门外。
「不追去?」一旁安然斜坐的蓝眸小子问着雪莱。
雪莱犹然是漫不经心的模样,瞟向鲜少碰面的手足,「换作是你,追不追?」
蓝眼小子瞥向身侧眯起大眼敲着指头等他回答的白雪,唇角弯起。
「看情形。」见心上人秀丽苍白的雪颜倏染怒意,他亲昵地抚触她皓颈上那与黑伯爵所系相同的特殊项圈,为确保蜜月之旅的甜度,只好再加一句,「当然,端看她在我心中的重要性。」
蜜语奏效,且屡试不爽,蓝眼恶魔的小女巫笑弯了星眸,怒意顿时全消,还假惺惺的佯装不悦,横瞋他一记,苍白唇瓣却弯如弦月,悄然释放甜美咒语。
雪莱静静地将他俩的亲密举止收进眼底,显得若有所思。
这个蓝眼小子对白雪的强烈独占欲以及呵护显而易见,号称家族中最反骨的家伙竟然会因一个女人而自愿乖乖回归家族事业。
可是他不同,他已厌倦从前的一切。
偏偏罗兰这个姓氏是想扔也扔不掉的烙印,而且,身边有个易碎的陶瓷娃娃,一点也不符合他随性任意的作风。
但他明明没有收藏娃娃的癖好,却松不开手。
重要性是吗?那么势必该有一番取舍。
「蜜拉?」威廉瞟了眼身旁哭得淅沥哗啦的女孩,很想干脆甩她两巴掌,教这歇斯底里的恐怖生物学会何谓安静──如果他想加快英年早逝的速度的话。
「你四叔的前女友,你会不认识?」骆紫蔓哭吼道。
「凶什么凶啊!我真是倒霉才会碰上你,几百年没遇到我退休的四叔了,结果就因为你这个臭女人,害我被他记上一笔!」是怎样,家族里每个叔舅都要轮流海扁他才爽就对了。
骆紫蔓扒开黑肥猫,抛给鬼叫的威廉,索性伤心地埋入曲起的双膝中。「你倒霉,我就不倒霉吗?好好的假期被那个大魔王彻底搞砸了……」
威廉反射性的接过黑伯爵,冷不防被爪尖划过掌背,他疼得哀哀叫,然而没想到他向来自豪的尖嗓竟然能被骆紫蔓的哭泣声掩盖,让他颇为傻眼。
瞧她哭得这么惨绝人寰,那两人的问题绝非台面上看来如此简单。
「好啦,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然后你就给我闭嘴。」威廉凉凉地道。
骆紫蔓猝然仰起小脸,抹抹残泪,吸吸红鼻子之后,听话的静下来。
见状,威廉倏地瞪大了眼,总觉得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女人的眼泪根本是骗取情报的必备品嘛!
他撩撩及肩的半长发,细说从头,「我想想……对,你说的那个蜜拉,我是有印象,她啊……」他心虚的瞄了凝神细听的骆紫蔓一眼,有所保留地道:「不仅家世一流,而且她本身也优秀到爆。」
蜜拉是卡瑞尔家族的独生女,卡瑞尔家族里全是些擅长高科技的变态,专门提供一些先进武器给恐怖分子和北韩……不过,威廉想了想,按照眼前的情势判断,还是先别透露得好。
瞧,他多好心,对家族多有向心力啊,都被扁成猪头了还帮着四叔扯谎,看这尊丑娃娃愣头愣脑的样子,肯定还不清楚罗兰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转念一想,威廉故作闲聊般试探性地问:「对了,你知道我四叔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骆紫蔓摇摇头,「不清楚,你应该了解他的个性,他不可能让我问。」
「也对。」威廉假咳一声,眼角余光斜瞄着她。「那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不知道。」她再次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