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八点五十八分,小飞马店内已无客人。

今天虽然是周六,但比昨天冷,因此客人不多,莫日丽得空,花了一天时间将店面摆设弄得更整齐,门口的看板也更换新的优惠讯息。

木门被推开,她随即抬头凝视进来的人,正准备挂起礼貌的笑说欢迎光临,却在看见进来的高大身影后,扬起了更为热络的笑容。

「阿风!」

楚拓风穿着俐落有型的短身军装夹克,墨绿工作簿,莫日丽的视线越过他,在橱窗之外看见了属于他的小褶。

他显然很高兴她的热络呼喊,满脸笑容的走到柜台。「我今天是来付订金的。」

「好啊。」她抽出三联单,边写边问:「‘野兽国’二十本,对吧?你要付多少?」

他耸耸肩。「付清。」

「OK。」她撕下顾客留存联给他。「货到我再通知你。」

他手下留存联,扬眸看了看店内,一贯木质的装潢,配上黄色灯光,市内明亮,对照外面街上的冷黑,这里很温暖,或许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的温暖是来自心爱的女人。

「这家店很不错。」他有感而发。

「是啊。」

「开多久了?」

「大概快六年了吧。」

「就你一个人看店?你是老板?」他有点讶异。

她笑着挥挥手。「怎可能?我哪来的钱啊!老板是我大学的朋友,这是她跟她老公为了她女儿开的店,我只是帮忙管理。」

「那他们呢?」

「都在国外常住了。」

「店没关?」

她愣了一秒,「没有,他们很好,为了我所以店继续开。」

为了她所以让店继续开?除了让她有工作之外,她一闪而逝的黯然眸光,让他听出弦外之音,察觉事情并不单纯。

但他没追问,指了指墙上美丽的木质童话钟,转个话题道:「九点了,要不要去吃东西?比如我昨天才说过的炒饭?」

她笑了笑,没说话。

「不要?还是要?你吃过没?」

「没有。」她摇头。

「那你一定饿坏了,来来来,我带你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炒饭。」

她被他的话语逗笑了,而且不自觉被他牵着鼻子走,她收拾店面,准备跟他一起出门。

莫日丽收拾店面的那十几分钟,楚拓风一直安静的等着她,他站在走廊,立在自己的脚踏车旁边,一手插口袋,目光悠远地望向街景,静睨三三两两经过的人车。

她不自觉地偷觑他高大的身影,心口有股暖流经过。

无法言喻的温暖感受,轻流过胸口,当她望着他身影时,不知怎地,就觉安心,是因为他过于常人的高大身材?还是他眼眸里流露的忍认真与安定?

她有股恍然,歪了歪头,关上店灯,锁上店门,再放下铁卷门。

楚拓风转过身来,他背后的夜,黑得令人心冷,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温暖的春风。

他笑着问:「好了?」

楚拓风口中最好吃的炒饭,据他所说,就在这附近。

顶多两条街的距离而已,但他们绕了半小时,都九点四十六分了,天空黑着,空气中飘着湿气,好似下一秒就要下雨。

他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找不到了?」

「会不会关掉了?你多久以前来的?」

「三年前。」

她呆住了。「三年前?」人事已非的机率很大。

楚拓风点头,「很好吃的,那时我正好要去美国,旅行社在这附近,我随便走进一间店,点了盘炒饭,味道真的很棒,怎么现在找不到了?该不会真关了吧?」

「很有可能喔,不然就是你记错地点了。」

「没天理啊,那么好吃的炒饭关了,昨晚那家难吃的炒饭却还开着,真诡异。」

她笑了,忍不住认同他。「是啊。」

楚拓风停下脚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不然我们改吃别的?我想想……」他以指敲着下巴。「吃烧肉?」

日丽迟疑了一会儿,她看着他,有种不真实感,现在这时间她该准备上床睡觉了,但他说要去吃烧肉,她却无法拒绝,明知道这可能会一吃就吃到午夜,但她还是……

想去。

而且这一迟疑,就又被他拉着走了,或者,是她放手跟着他走的。

当美味的牛五花在铁网上嗞嗞作响时,她凝视坐在对面的楚拓风,他脸上的笑容没有减缓过,一双大手拿着铁夹,忙碌翻动肉片。

他主动开口:「我现在是画家。」

莫日丽呆住了,拿着筷的手定在半空中,下一秒,她放下筷子,眼色讶异地问:「真的?」画家?

他点头。「但我还没出名,你知道我从以前就喜欢画画,到美国后我的教授很欣赏我,让我在他的展览参一脚,他为我辟了一条路,接下来我得自己回台湾闯。」他翻着肉片,夹起一块熟透的肉放她碗里。「这里是我的原点。」

「我记得你很会画画。总爱画社区里的景色,有棵树你画得特别好,它会开红色的花,落在街道上,很美。你将树画进画里,还送给我,后来我每天早上上班都会注意到那棵树。」她微笑,回想着以前的岁月。

她一直知道他很会画画,第一次见他时,他坐在中庭椅子上,年轻却高壮的身影令人难以忽视,而他专注且心无旁骛的侧影,却是令她注意到他的重点。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且正直,看过的每个景色,都像被他眼睛留影,她注意到他的天分,也爱上他的画,后来他去当兵,她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直到之后搬离社区,才渐渐地忘记这个大男孩。

「那你怎么会突然想要买童书?」她忽然问道:「我记得你没有兄弟姐妹……」所以不会是买给侄子侄女的。「难道你结婚了?」

楚拓风一愣,忙道:「没有,我一直单身。」

「一直单身?」她不明白。「你看起来不像会一直单身的人。」

他却笑了,是啊,她说的没错,他的确恋爱史颇丰富,但或许是命运知道他将遇见她,所以让他从半年前便一直单身至今……

「我有个一直都很喜欢的女人。」他忽然转了语调,嗓音低醇严肃。「我真的很喜欢她,我现在心里只想她一个,还有我的工作,其他我都没想。」

莫日丽听着,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难受。

他沉寂的嗓音,有一丝丝惆怅,她不禁想象那个他口中的女人会是怎样出色?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

有股蜜般的甜腻,冲上她胸口,她只能软弱地接受,那甜腻的感觉包裹胸房,但下一秒随之而来的酸,又让她全身不舒服,她眨眨眼睛,迷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变得有男人味了。

刚强的脸庞,高挺的身材,厚实的胸膛,都跟她的纤细很不一样,以前她把他当弟弟,现在他全身散发一股惊人的魄力,重逢之后,反而是她被他拉着跑来得多。

而他说他有喜欢的女人……她为什么会这样失望呢?

她想叹气,甚至有点想蒙起耳朵不听下去,她怎么了?怎么了啊?

「日丽?」

她恍惚的听见他喊她,怔怔的睁大眼,愣着看他。

「怎么了?看你在发呆,都不吃吗?」

「你喊我什么?」

他愉悦的笑了。「日丽啊,不行吗?我们都大人了,难道我还得喊你日丽姐喔?」

她答不上来。

「快吃吧。」他指了指她的碗,还是微笑着。

热闹的烧肉店弥漫一股烟气,四周有点昏暗,人声鼎沸,店员来来去去……这样吵杂的环境,莫日丽却发现自己心无旁骛的只注意她对面这个男人。

他的笑容,他扬起眉头的样子,他宽厚的手掌,他低沉的嗓音……他的一切是这样陌生又熟悉,他的成熟是陌生,他的轮廓却熟悉,他们之间有过去联系,感觉认识好久,又像重新认识。

深夜,莫日丽洗完澡,躺在床上。

沾满烧肉味的衣服,被丢进洗衣机里,那上头染着的烧烤味,不只是香,也连接今晚的情景,她闻着那股味道,就想到他迷人的微笑,她因此心慌意乱,心跳好快。

快十二点了,她睡不着,翻来又翻去,裹紧棉被,脚掌却冰冷。

冬天让她的失眠更顽固,她手脚冰冷的毛病更严重了,往往要等手脚暖了,才能真正入眠。

若是往常,她绝对不会从床上爬起来的,但今晚她突然下了床,赤脚到另一间堆着杂物的空房里,伸手开了灯,室内突然明亮起来。

她从这个箱子翻到那个箱子,从另一头的小矮柜开到这边的书柜,急切的找着某样东西,就这样,五分钟过去,终于让她在被压在最里面的一个箱子里,找到了一迭纸。

将那迭纸瘫在腿上,她细细端详,那是一幅副楚拓风的画,每张画的右下角都写着那个风字以及一颗小太阳,她怔怔地望着一张张画纸上的署名,以及一幅幅画作,呆愣了好久。

与他分开五年多,她没一次想起他,就连他赠的画,也被她压在最里面的箱子里不见天日。

但为什么一与他重逢,所有的记忆就像被打开的箱子一样,啪地纷纷跃出,回到她的脑海归位了呢?

纤手轻抚上那幅她最爱的画。

以铅笔素描的花树,多多灿花飘在风中路上,明明他的画是黑白景色,却让她看见色彩,是活灵活现的红,跳跃于纸上,耀痛她的眼睛。

忽地,暗夜里,电铃响。

她抱着画跳起来,惊慌的看向门口。

这么晚了,会是谁?

电铃又响,她慌忙地凑到门前,往门前小孔一瞧——

马上,松下戒备,开了门,进来一个高瘦男人。

「抱歉啊,这么晚过来……你干嘛?抱着那什么?」莫仲阳皱起眉,看着姐姐的怀中拽着一迭纸,他伸手欲拿,莫日丽却躲,啪啪啪地跑回房间,将画找了个抽屉就塞进去。

她重新回到客厅,看着已经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喝的弟弟。「我不知道你要来。」

「我到台北应酬啊,喝了酒不适合开车回去,干脆来你这边睡一晚。」仲阳的工作是业务,公司在新竹,但常跑台北,有时候会来莫日丽这边过夜。「怎么,你睡了啊?看起来不像啊,刚刚你手上抱什么?干么藏这么快?」

劈里啪啦的问题,接连让莫日丽答不出来,她索性不理他,进房找了毯子,拿到客厅给弟弟。

他拿了毯子就裹在身上,松了松领带,随遇而安地卧在沙发上,莫日丽为他开了灯,正欲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背后的莫仲阳又开口了。

「姐,我要结婚了。」

她微愣,转过身,看着黑暗中瞧不清表情的弟弟。

「小乔怀孕了,顶多再过两、三个月肚子就会大起来,我们决定差不多两个月后结婚,到时你要来参加。」

她有点找不到声音,呐呐的开了口。「我……好的。」

仲阳叹息。「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知道。」

「姐,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我都要结婚了,爸妈很担心你,他们也希望你有好归宿。」

「我知道。」

「你不要总说我知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能走出去,那明明不是你的错——」

莫日丽沉下脸,她不听了,转身回房,将门锁了起来。

她一个人卧在大床上,窗帘被紧紧拉起,一室的黑暗,一如她的心情一样,一片冷然。

当年她满怀热情来台北工作,找到一家知名会计师事务所,从助理做起,每天工作很忙,却很充实,一天天觉得得到更多经验,工作就算辛苦,她还是做得开开心心的。

事务所里的前辈林先生,年约三十五,还没结婚,很喜欢她,花很多时间追求她,送花送早餐嘘寒问暖全做了,但她不喜欢,多次拒绝林先生,他却仍然不放弃,甚至追求得更加热烈,有一回追着她回家,要不是楚拓风正好出来倒垃圾,恐怕林先生会追上楼来。

某个下着大雨的周日晚上,林先生打电话来,说他就在社区门口,要她出来跟他去吃晚餐,她不愿,在电话中忍不住要求林先生别再这样纠缠她了,还记得,林先生挂电话前的怒吼——纠缠?!你说我纠缠你?我从没这样爱过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出来跟我吃顿饭也好!

没想到,林先生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他的脚被车体挤压,从此得坐轮椅生活。

这让林先生的个性更扭曲了,他到处散播她的无情,将车祸导向因为她的冷漠造就他的心伤与失常,也毁了他的人生。

莫日丽被迫离开可能大展宏图的工作环境,消息传回老家,她更不敢面对亲戚朋友的怜悯眼神,只能一个人留在台北,幸好,她最后还是找到了落脚处,小飞马的老板也因为知道她的遭遇,刻意让店开着,作为她的栖身之所。

她一直知道不是自己的错。

但偶尔在午夜梦回时会想到,如果她那天愿意跟林先生出去吃顿饭,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林先生的人生会不会转弯?

她,仍然脱不了干系的。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涌上眼眶,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哭了起来。

今夜弟弟的到来,带来他将结婚的事实,这表示她得参加他的婚礼,得面对大家对她的关心,可能五阿姨会握着她的手说那不是你的错,也许二伯会拍拍她的肩膀说忘了过去吧,找个好男人嫁了。而爸妈呢?可能会笑着准备她最爱吃的东西,反复游说要不要去认识一下某个条件很好的男人……

关心,她知道。

但关心有时候会变成一种压力,一种提醒她现实的方式,狠狠地掀开她的伤口,再用关心试图缝合,一边说没关系,一边看着她的血淋淋。

她只想逃。

她还没那么成熟……可以笑着面对大家的关心。

另一头,楚拓风也没睡觉。

他待在刚租好的工作室里,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清理。

从基本的扫地拖地到擦窗户,再到那抹布清理水龙头、清洗马桶,刷洗浴室……几个小时下来,他毫无困意,反而越来越有精神,刷刷刷刷得好用力,擦擦擦擦得很用心,看整间房间变干净,心情很满意。

清晨五点,他终于累坏了。

他呈大字型躺在瓷砖地板上,冷凉的触感冻上他的背脊,他却不觉冷,懒洋洋地伸了个大懒腰。

冬天,太阳较晚升起,天空仍然一片黑暗,只有极度难以察觉的白,凝在东方,难以窥见。

他眯眼瞪着天花板,转过头看着房子,几乎贴着地板的视线,让这个房间变成一个异度空间,他勾起唇角,想象那一角要放一张大木桌,另一边临近落地窗,放画架最为合适。

楚拓风热爱画画,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画画的时候时间是静止的,所有景色都被关在他的笔下,当一幅画完成,他的胸膛充满的满足与得意,是一种惊人的自信。

他想起昨夜吃着烧肉的莫日丽。

她美丽的大眼睛染着一股朦胧,低头秀气的吃着东西的样子,温柔恬静。

她在他眼中,也是一幅景色,而且是他最爱的一幅景色。

他忍不住在她面前坦白了,说自己正在爱一个女人,她脸上的表情带着震惊与意外,他喜欢看她脸上除了沉静外的表情,他渴望看见她以前大大的笑容以及爽朗的眼神。

她猜不到的,他话里的女人是她;而他也猜不到,她搬进社区的理由与她笑容变少的原因。

但无论他猜不猜得到,都无法改变他要她的渴望。

甚至他发起大愿,不只要她,还要让笑容回到她脸上。

他发现她的生活似乎局限于童书店与住家,这样单调的生活,她又怎能开心得起来?她得多看看这个世界,他总相信随时都有好事发生,或许是艺术家性格使然,他看这世界,总觉得美不胜收,从来不觉得这世界丑陋。

楚拓风要让阳光回到她脸上,但……用什么方法呢?

这一刻他下了决定,要让她的生活丰富起来,带出她的笑容,无论曾经受过什么伤痛挫折,他要让她找回阳光。

拿出手机,他站了起来,看了窗外渐亮的天色一眼,下一秒,他用手机为这间仍是空旷的房子照了张相,然后将相片传给了莫日丽。

他为照片下的标题是——我的起点。

另一头,莫日丽仍睡着。

床头的手机震了震,她丝毫没感觉。

她睡得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落下泪来。

每个月的二十二号,是童书店要缴房租的日子。

虽然这家店是莫日丽的好友开的,并且也全权交给她管理,但她仍然习惯在每个月交完房租的这天,找时间拨通越洋电话给好友。

时间是早上十点钟,她打电话给在美西的骆晓芬,那里正是晚上七点。

晓芬很快接了电话,嗓音爽朗且愉快,她Hello一声,旁边传出一个小女孩童稚的嗓音,也学着妈妈Hello一下。

「你等一下喔。」晓芬将电话拿给女儿艾美,让日丽跟艾美讲了一下电话,才将电话拿回来。

「房租交了?」晓芬早知道她打来的原因。

「交了,这个月营收不错,比上个月多出了百分之五,详细资料我晚一点会mail给你——」

晓芬打断她。「这个等等再谈,这个月过得好吗?」她一直都很担心日丽,当初知道她离开会计事务所的原因后,跟老公讨论一阵,便决定将店面交由她来管理,后来他们全家旅外居住,原本该关掉这间童书店的,也因为跟日丽的交情,所以迟迟没关。

上次回台湾已经是九个月前的事了,那时见到日丽,仍然是一贯的淡然,脸色没有活力,晓芬不禁担心起,她给了日丽一个栖身之所,会不会同时也等于给了一个逃避的地方?

「一样啊,你呢?过得好吗?」

「很好,我哪可能过得不好?」晓芬自豪地说,她确实是幸福极了,有爱她的老公跟可爱的小孩,哪可能过得不好?

晓芬话题一转,忽道:「日丽,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到职场?」

莫日丽的心漏跳一拍,她顿了几秒,淡回:「……没有。」

「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晓芬欲言又止。

「好。」她柔声道,其实心里很紧张。

隐隐约约好像知道晓芬想跟她谈什么,在这里工作这么久,她几乎等于是这家童书店的老板,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并非出资者。

既然不是出资者,即使晓芬从没要求她要交报表什么的,莫日丽仍然谨守本分,有什么问题都会报告,每个月也都会自己整理会计报表给晓芬。

而这会儿晓芬的欲言又止,引来莫日丽心里的隐忧,她毕竟不是老板,若有一天晓芬决定……

电话那一头,晓芬女儿艾美抓着母亲格格笑,晓芬于是停顿了一下,她低声叫女儿先别吵,才重新拿起话筒,不知道电话那头的莫日丽已经因为她的停顿而心情低落下来。

晓芬说:「上个礼拜我们跟资产理财顾问整理了一下名下的财产,他建议我们应该把童书店关掉,目前虽然有赚一点点钱,但他对于这块觉得前景不乐观,所以我——」

「你要关掉?」日丽惊慌道。

「我们在考虑中,毕竟这牵涉到你。」

莫日丽怔了几秒,但很快恢复,她用定定的语气轻缓道:「你们不用顾虑到我,我已经欠你们够多了,也知道不该再麻烦你们。」

晓芬嗓音无奈。「日丽,我也很为难,其实以我们的经济状况,继续开下去也是无所谓,但我这几天想了很久,你总不能一辈子当我旗下的店长吧?明明你这样有才能,我真诚建议你可以回去职场闯一闯。」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

「日丽,你这是逃避。」

莫日丽无法反驳,握紧电话的手阵阵发抖。

晓芬又说:「你好好想想,无论店还要不要继续开,你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永远都这样,现在是值得思考的时刻,你……唉,好好想想,有什么问题再打电话给我,我会再找时间跟我老公谈一谈,看他怎么想的,我再跟你说。」

莫日丽也只能说好,等到挂了电话后,才发现自己没握住电话的另一手,抓住了身侧的衣料,紧握成拳。

她深吸口气,眨了眨眼睛,凝视这家温馨的小店面。

向来多虑的她,早想过有天可能会离开这里,但安逸久了后,还真忘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道理,经晓芬这样一说,反而令她觉得自己的脸皮真厚,因为自己的存在,倒使他们夫妻为难了……但,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晓芬说重回职场,她又要怎么重回职场?生疏了的会计技巧,让她对自己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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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爱不打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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