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放心,前一阵子咱们是真赖上这儿的富贵生活不想走,可后来因为贝勒爷进宫失踪好几天,接着又是你消失,这府里没人管,咱们就顺势多住了几天,可是现在不走不行了,来了个日本女人,连你的地位都保不住了,还被编派到这后院来,咱们几个再想留下来自然是天方夜谭。」嫣红咬牙气恼道。
「那日本女人要求咱们日落前得走,否则就让人撵咱们出去,咱们本来是要走了,见你搬进来,所以就决定和你打声招呼后再走。」桂香虽说只是打声招呼,不过已经一屁股坐下了。
「你们打算离开后上哪去?」既然她们都上门了,恭卉只好问上两句。
她跟她们不并熟,相处的时间也不长,起因于这后院的女人来去匆匆,刚开始她还会用心记个人名,到后来她就不再强记了,但这两个不同,特别美,也特别有心要留下,所以她才有印象。
桂香无所谓的耸肩。「咱们空有美貌,可惜出身并不好,不是寡妇就是曾经为人妾,当初也不知贝勒爷找我们来做什么,既然嫌弃咱们,连碰都不碰一下,这会出了贝勒府,咱们计划不是找个人家再做妾,就是上妓户卖身,去挣点银两度生活。」
「你们想上妓户卖身?」恭卉讶异的瞠眼。
「是啊,不行吗?你不也从那出来的,这才会幸运的让贝勒爷瞧上?」嫣红满脸讥讽。
恭卉顿时一窒。
「就是说啊,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也会上妓户去当咱们的姐妹,毕竟贝勒爷已经成亲了,多了个少福晋,这儿已不是你可以发号施令的地方,况且我瞧那日本女人也不是个善心之辈,她对付你的手段不会轻,你若要到青楼讨生活,可得告诉咱们一声,咱们念关曾经是‘姐妹’的份上,会关照你的。」桂香说完,和嫣红相视一笑,十足幸灾乐祸的模样。
恭卉这才明白,她们其实是来奚落她的,当下拉下脸来。「我的事不劳两位姑娘费心,天黑路不好走,你们若要离开,该早些起程。」
「哟,赶人了?你到现在还以为自个是总管吗?你什么都不是的教人撵来这后院了,还要什么总管派头?!咱们是好心警告你要为未来生活做打算,不听便罢,还摆脸色给咱们看,难怪你在这府里人缘这么不好,是个人见人厌的讨厌鬼!」
「你们!」她气结。
「这是现世报,从前你仗着得宠,不愿将贝勒爷分出,现在有了正主子出现,你这狐假虎威的女人也等着被扫地出门吧!」嫣红将满腹的怨恨一倾而出。
要不是这女人从中作梗,相信贝勒爷不会连一眼都不瞧她们,她们嫉妒她,也恨这女人,要不是她私心太重,她们也不会落得被赶出门,甚至得上青楼求生的地步!
「住口!」秀娥听闻这两人还没走,甚至进了小总管的房,气恼的赶来,正好听见她们的话,立即跳出来出头。「哼,要被扫地出门的是你们,再不走,那日本女人就会亲自来‘送客’,到时候你们就看着办!」她威胁的说。
嫣红与桂香闻言,脸登时绿了一半。那女人可是比恭卉还要泼辣,而且说话矫揉造作得令人作呕,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够狠!
昨儿个那女人亲自到了后院,将所有人召集,一声令下就要人滚蛋,不滚者她另有安排,所谓的安排就是将她们卖到下等娼窑去卖身,卖身钱还归她,后院的其他女人都是好人家出身,光听到这话就吓坏了,昨儿个夜里便迅速走光。
而她们俩还没走,是因为听闻恭卉也要住进后院,这才刻意留下来等着挖苦她。虽然她们原就打着下海卖身的主意没错,但若拿不到钱,岂不是白买了?当下脸一变,仓卒走人。
只是嫣红走没两步又回头,不甘心的恶劣撂下一句。
「喂,你那孩子真是贝勒爷的吗?我瞧不是,葛尔沁郡王的身躯也挺俊拔的,怎么,与贝勒爷比起来,如何?」
恭卉脸色骤变。「滚!」
嫣红这才得意的大笑离去。
「小总管,你别气了,她们的话都是狗屎,听不得的!」秀娥见她气得发抖,急忙出声安慰。
可她眼眶还是气得火红。「秀娥,我问你一件事,你可要对我说实话。」她绷着声音,脸色凝重的说。
「嗯……您问吧。」其实她多少猜得出来小总管想问什么。
「秀娥,是不是……大伙都疑心我已不洁,配不上贝勒爷了?」她颤声问。
果然!秀娥暗叹。「这……」
「你说吧,我承受得住的。」瞧见秀娥的表情,她已能得知几分,心渐渐在往下沉。如果众人都这么认为,那么永璘……
「这……小总管……您确定,那孩子……真不是葛乐沁郡王的吗?」迟疑了半天,秀娥硬着头皮反问。
恭卉眼前一暗,一阵晕眩。
果然,是她想得太美了……
日渐渐西落,外头落雪已停,恭卉披上件短袄披肩,一个人走上街头。
那男人又三天不见人影了,这是一种煎熬,在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的情况之下,她的心情是说不清的沉重。
后院已被少福晋清空,异常冷清,她无法承受那份清冷,所以出府了。走走也好,让寒风吹吹脑袋,也许能让她感到舒服点。
人说,爱字像毒药,让人上瘾却戒不掉,时间越长越是难戒,五年了,这毒至少深入她骨髓五年,怕是根深蒂固,去不了了,但是如今永璘已有了个名正言顺的少福晋,可比起自己这个青白早受质疑的女人……终究略胜一筹吧……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忽然,在街角瞧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形,她蜷缩在角落,天冷,她却只穿了件单薄的袍子,冻得直打哆嗦,十步之外的她,几乎都可以听见那人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一面朝那人走近,一面脱下自个的短袄披肩,走近那人背后,将披肩披往她身上。
有了暖意,那人惊喜的抬头,两双眼睛这一对眼——
「兰姨?」恭卉惊呼。
孔兰也一脸错愕。「恭儿?」接着像羞于面对人似的,拔腿就要跑。
见她要逃,恭卉在愕然回身后,急忙追上去。「别走!」
遮着脸,孔兰奔得更快,身上才披上的披肩又落下,只是她连日饥饿受冻,早就没什么体力了,跑没几步便喘得瘫在地上,再也跑不动。
恭卉见状,拾起披肩便跑至她身边。「你……我找你很久了,想知道你过得如何,为什么见了我要跑?」她不住喘气。
「我……我没脸见你。」孔兰掩面啜泣。
顺了顺气后,恭卉蹲了下来。「别哭了,我……已经……已经不恨你了。」现在的兰姨一身褴褛,从前珠围翠绕的模样早已不复在,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以上,看起来憔悴苍老,连头发都近半灰白了。
见了兰姨这惨状,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当年在简王府还风光时,兰姨也曾待她极好过,牵着她的手,喂她糖,说故事给她听……曾几何时,这一切都已遥远,成了过眼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