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凶相寺里看凶相(张爱婴)
圣人大姑妈家的表姐张爱婴嫁给了二胡手殷开鲁。头两年,两个人的婚姻生活还算幸福,基本上是互敬互爱。转折点是二胡手的“药罐子”之死。“药罐子”是张爱婴跟二胡手住在一起之后的第三个年头上死的。两个人一早起来,现“药罐子”的嘴角有溢出的血渍,脸色也变得灰黑了,这才知道家里死了人。“药罐子”娘家来了人,硬说人是被谋杀的,报了案,结果死人被一辆车拉去,验尸后证明“药罐子”系自杀而非他杀——她咬舌自闭而死。
人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东西在的时候,可能对之视而不见,但当其不存在的时候,却又假惺惺地珍重起来。“药罐子”死后,二胡手三天两头梦见她,说是因为自己的罪孽导致了她的死,自己是罪人。既然他承认了自己是罪人,那么张爱婴就等于是帮凶了。原来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张爱婴一下子魅力尽失,二胡手开始疏远她,冷言冷语,并逐渐施以拳脚,张爱婴伤心之极,在一个豪雨滂沱之夜,离开二胡手出走了。张爱婴离开二胡手,没有回大张家庄,并不是担心回去之后不被接受,主要还是觉得没有颜面再回去,她走了一整夜,到了伊孝家庄。
当时圣人在中学住宿,不知道表姐张爱婴到了自己家,否则无论如何也要抽空儿回家一趟看看她。
张爱婴一共在圣人家住了四天。她哀求圣人的父母亲不要把她来这儿的消息传出去,她不想让圣人的大姑妈一家知道她的事情,说她只想在这儿好好休息几日。看她实在可怜,圣人的父母亲不忍拒绝她,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五天离开的时候,张爱婴征得圣人父母亲的同意,带走了司季妹给圣人画的那幅画。圣人的父母亲想,这苦命的外甥女,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帮她一把,别说她索要圣人的一幅画,就是她索要圣人,圣人的父母亲当时也未必忍心回绝她呢。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带走圣人的画呢。
圣人约略明白表姐的心意。她是想带走圣人的画像,经常看一眼,说明在她心目中,圣人的位置从未丢失。心里一边这样想像着,一边温暖着。惟一感到遗憾的是,那是司季妹留给自己的纪念,就这么没了。
张爱婴离开了伊孝家庄就不见了。事后大姑妈一家知道此事,并未责怪圣人的父亲和母亲,可能是,当初圣人偷偷跑到大姑妈家以及遭遇狗咬、住院这些事情,大姑妈一家也是对圣人的父母亲隐瞒了的。只是张爱婴人走影尽,不知去向,大家都很着急,再怎么着也是亲人呵,何况一个女青年,无依无靠,如何在外流浪?但是着急归着急,大家除了在不安中默默等待,一筹莫展。
张爱婴去了哪里,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张爱婴本人,一个是张爱婴的叔叔、拖拉机手张建新。拖拉机手张建新依然是拖拉机手,而拖拉机已开成旧拖拉机,动力很有些不足了。张爱婴离开伊孝家庄之后,曲里拐弯地到了寨里徐家庄,在村大队办公室里借用了一下电话,然后打到了大张家庄的大队办公室,她利用唱戏时练就的本领,很好地改变了自己的声音特征,换了一种音调儿,让对方听不出她是谁。她找到了叔叔张建新。
接下来生的事情仍然如旧:除了他们两个,别的熟人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似乎有了经过设计的痕迹。张爱婴为什么要给张建新打这通电话,以及叔叔辈的张建新如何就能猜到了张爱婴的心思并心甘情愿地带着她走,一直是个谜。
张建新用大张家庄的旧拖拉机驮着他的侄女儿张爱婴当天就到了平度的一个远房亲戚家里。这家亲戚是张建新的娘舅支系的,所以圣人的大姑妈一家人根本想不到。张建新也不是投奔这家远房亲戚,而是投奔到了远房亲戚所在的那个村庄。因为是远房亲戚,所以不认得张爱婴,他们先卖掉了旧拖拉机,然后就租了房,以夫妻名义住在了一起。
这儿属黑羊山南麓,土地贫瘠,用水不是很方便,洗一次澡十分奢侈。这天张爱婴洗了澡,出来赶集,通往集市的路是一条东西向的沙土路,张爱婴走在路上的时候突然起了风,吹起阵阵沙尘漫天飞舞,模糊了视线。当时张爱婴走在路的北边,风是南风,把沙尘吹到了她的身上,她决定走到路的南边,这样路上的沙尘就刮不到她的身上了。走到路中央的时候,她稍稍放缓脚步,下意识地抿了抿头,她没有注意到正好有一辆货车由东而西飞驶来,当车临近的时候她惊恐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倒下了。
货车刮住了张爱婴的头,把她挂倒在地,货车并没有停,消失在尘埃中了。
她倒下去的时候干干净净的,头上没见一丝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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