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怎么知道?」
「看它的尾巴下方,有器官。」
「啊。」她恍然大悟,小巧下巴在他肩头游移,寻找最舒适的观赏位置,他的心跳随着她柔软的呼吸起伏,她双臂主动环住他腰际,央求的软语柔柔地扇动他的感官。「我们可以养它吗?」
「两个吻,我就得让这猫赖一辈子,我太亏了,不行。」
「你很爱计较欸。」她失笑,欲后退,却被他扣住手腕。「你先告诉我,你穿的短裤是哪儿来的?」
「啊,就是我那天跟你提过的短裤,一件五十元。」她得意地解释。「它比我以为的还软,轻薄、舒适又透气,可惜那天人家都是卖单一尺寸,我穿稍嫌过大,你穿起来可能太贴,不然应该也买几件给你。好看吗?」
「很性感。」尤其是她趴在落地窗边那一幕,那体态、那姿势,教他血脉贲张,「我想,它当初设计的目的是要贴身没错,由我来穿会更合适。」
「呃,你确定?穿这么紧的短裤不会太……太……」不雅?
「太诱惑你?」灰猫吃完了鱼肉,又躲到阳台的阴影处。
「你想太多。」她抽回手,过去收拾空盘,顺道瞪他一记。
「诱惑不了你吗?」他面带遗憾。「你这样倒是非常诱人呢,穿着男用的四角短裤等我回家,我还以为这是夫妻间的某种暗示。」
她瞠目,手中的盘子「哐当」落地,直觉地捣住小腹。「这……这是……」
「没错,是男人的内裤。」他欣赏她美眸瞠得更圆,俏脸糗红的模样,纤手先是护住小腹,又惊慌地捣住翘臀,手忙脚乱地不知该先掩护哪边才对,他好心地建议。「你要是不想穿,可以把它脱了。」
对喔!急于摆脱窘境的她揪住裤腰就扯下,猛觉不对劲,抬头就看见男人眼中居心不良的狡光,显然打算乘机饱览她外泄的春色。
「啊!」她已经脱了一半,慌忙穿回去,拔腿往屋内冲,更衣去了。
他爆笑,笑得捶地板,笑到滚倒在地毯上。
笑声渐歇,他身体松懈,在寂静中躺着,望着阳台外的夜空,光害将夜幕染成某种不安定的暗橘色,他眼眸也似夜空,染上不安的色泽。
他在开心什么?他不是打算跟她开诚布公地谈离婚吗?
他抹抹脸,起身往屋内走,在衣帽间门口碰上柏千菡,她已换上另一件居家短裤,瞧见他,她脸色很臭,显然在记恨他诓她上演脱衣秀,他又喷笑出来。
「不要笑了。」柏千菡好懊恼。她哪知道那是男用内裤?他也真坏心,居然眼睁睁看了半天才提醒她。
其实她自己也觉好笑,所以绵软的口吻原本是要警告他,却像是娇嗔。
他还在笑,她扬手作势敲他的头,他先一步握住她手腕,她欲抽手,他不放,她微笑问:「怎么了?」他抿唇的神情,似乎有话要说。
他不吭声,准备好的言辞迷失在唇齿间,拇指扣在她手腕处,轻轻摩挲那细腻肤触,某种模糊炙热的感觉,随着一次次碰触,变得更具体清晰。
他不想放开她——身体的直觉反应比迷惘的心思更快。
「对了,我有个礼物给你。」她挣脱他,取出今天的战利品。
他瞧着她手中的礼物——一个白色的兔耳发箍,发箍上方有一双长长的兔耳,其中一只还俏皮地下垂了三分之一。「为什么送我这个?」
「因为全套的服装不好找,我今天逛街只买到这个,先将就吧。」夏香芷解释,有些男人对特定服装有偏好,这些服饰会让他们兴奋,虽然她不太能理解,但既然他喜欢,她就勉强忍耐吧!
她踮起脚尖,将发箍戴在他头上,接着退后一步打量,他还穿着上班的西服,配上玳瑁框眼镜,气质温文而优雅,但错愕的脸庞上方顶着两只大如粽叶的长长兔耳朵——她粉唇颤抖,不行,她必须尊重他的喜好,但是……
「这样真的会让你兴奋?」噗哧,她笑场了。明明就很滑稽,是要怎么兴奋啦!
「兴奋?哪个男人戴兔耳朵时会兴奋,你倒是介绍给我认识,你到底要做什么?」他困惑地抬抬下巴,兔耳跟着晃动不已,刚捣唇憋笑的她见状,又破功。
「你不喜欢这副耳朵?为什么?听说你喜欢兔女郎,不是吗?」
「是没错,但我是喜欢看人家作这种打扮,不是我自己爱穿好吗?」他无奈叹气。「我喜欢兔女郎,是因为……在某个化妆舞会的夜晚,某个扮成兔女郎的可爱女孩,将她的初吻给了我,这样你明白了吗?」
「……喔。」她懂了,他是「睹物思人」,他奇异而温柔的眸光令她两腮热烫。
「喔什么?还不拿回你头上戴好?」他拿下兔耳发箍,作势要戴到她头上,她笑着抗拒,双手护住头,用投降的姿势往后退。
「怎么不戴?你不是想让我兴奋吗?」他逼近,她后退,直至背靠墙。「让我兴奋之后……你计划做什么?」
他低沉的口气、灼灼的目光令她理智酥麻、口齿打结,绯红着两腮辩解。「没有啊,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他的唇吞噬了她剩余的言语。
这只是轻轻一啄,他用短促掩饰了渴望,用轻柔修饰了激-情,然而心跳却亢奋鼓噪,他可以吻得温柔含蓄,却无法控制与她四唇相接时,胸膛内激切狂喜的火花。
心,比他的思想更清楚向往的方向。
「今晚,我很开心。」半晌,他离开她的唇,柔声低语。
她也是啊,她容颜焕发着喜悦的光彩。「那我们可以养那只猫?」
她还念念不忘啊?「你不是应该先兑现我救它的报酬吗?」
「啊……那个等等再说,我先去看猫还在不在。」她支吾,转身往书房走,逃开这个害羞的话题。
他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嘴角微微扬着。
近来「南荻建筑师事务所」内常弥漫着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味,从清爽的鲜果沙拉、新鲜的芒果冰沙、消暑的绿豆薏仁汤,到今天凉补的仙草鸡汤,都是柏千菡与夏香芷切磋厨艺的成果,送来给众人一饱口福。
然而柏千菡的名字越常在事务所里出现,蒋棻的脸色就越阴沉难看。
「她突然变得这么殷勤,是想挽回你,还是想刺激我?!」蒋棻闯进单南荻的办公室,不顾门外的同事可能听见,忍无可忍地嚷着。
「小声点。」单南荻皱眉,走过去关上门。
「你伯大家知道?有什么好怕?他们早晚都会知道,你要和你老婆离婚!」蒋棻豁出去了,她憋太久了,她今天就要一个答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要和她离婚?!」
单南荻注视着气焰高张的她,他明白了。「打无声电话来我家的是你?」
「是,又怎样?我可没有说半个字威胁她喔。」蒋棻撇嘴,她本以为柏千菡会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谁知那女人像哑巴,总是一声不响,她越打越没趣,后来就懒得打了。
「你为什么还不离开她?你不是对她还有感情吧?你说过要和她离婚,要娶我——」
「我只说我想要离婚,但从没说过要娶你。」
「你想耍赖?」蒋棻惊愕。
「我只是不希望你对我有错误的期待。」因为失败的婚姻,他对承诺变得格外戒慎,他很肯定,自己从未给过蒋棻任何诺言。
「你什么意思?你当初亲口说想离婚,当着我的面说的!」
「我的确那样说过,和你相处时,我深深感到过去几年有多么不快乐——」
「所以你想离婚,和我在一起,因为我让你重新感到喜悦,感觉生活有意义,你爱上我了……」他眼中某种疏离的情绪让蒋棻恐惧地住口,她不住,他是爱她的!他爱她啊!
「你说的都没错,我曾想过离婚,想过和你在一起,我以为能让我开心欢笑的,就是爱……但我错了,好朋友的陪伴,也同样能让我快乐。」
「好朋友?你当我是好朋友?!好朋友一起逛街、上馆子、看电影,需要刻意避人耳目吗?」蒋棻俏脸煞白,气得想对他尖叫。
「我并不是要否认我们有过的一切。」他无法否认自己有过想离开柏千菡的心思,所以这仍是一场外遇。「但是,即使我和她离婚,我也不会娶你。」
蒋棻猛地扬手,朝他的俊脸挥去。
单南荻可以闪躲,却挺立不动,这一耳光是他应得的,但愤激的纤手突然改变主意,半途收力,转而勒住他领带,蒋棻眼中的震怒收敛为令他不安的冷笑。
「你想让我打你一巴掌,然后我们之间就此一笔勾销?你想得美。」他肯定是迷失了,他毕竟和妻子有数年的感情基础,不是说断就能断,她如果在此处自乱阵脚,就等于亲手将他推回柏千菡身边。
于是她强行按捺恼怒,改变策略,试图诱回叛逃的男人心。「是不是你老婆失忆后,变成乖巧小女人,蛊惑了你?你难道忘了她的真面目?她挥金如土、任性冷酷,拒绝和你同房,她早就不把你当成丈夫!她让你很痛苦!这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都忘了吗?」
「但她原本不是那样的……」
「得了吧,你以为还能改变她?要不是她恶劣到无可救药,你怎会对她死了心,转而向外发展?你敢说她恢复记忆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见他脸色骤沉,这话显然戳中他最顾忌的事,蒋棻的口气更软。她知道柏千菡对他的冷淡,令他格外渴望这样的女性温柔。
「我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对你摆脸色,不会对你不理不睬,你早就不爱她了,你爱的是我啊!」她握住他臂膀轻轻摇晃。「你还是赶快和她离婚吧!」
爱?这个字触动了他,他想起与蒋棻共度的时光,他们从未刻意约会,多半是趁工作之便聊天、吃饭,互动少了激-情,也缺乏浪漫,却是这样清淡的情意,在他因婚姻挫败而消沉之际,触动了他。
然而,爱——
想起蒋棻时,他先想到的不是爱,是责任。她将感情托付于他,他因此欠她一个交代,但他没有想像过与她双宿双飞,他对蒋棻有好感,但不是爱。
他爱的,始终是同一个女人。
离婚,是因为与柏千菡已走至绝境,他无法再看着她消沉忧郁,却假装这不是自己带给她的痛苦,假装自己还有令她欢笑与幸福的可能。
当他的存在只是她的负担,选择只剩黯然离开,而现在——
「我不能。我不想和她离婚。」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那夜,当她含情脉脉地告白情意,他发现了离婚之外的可能,怎能不心动?怎能不振奋?她恢复记忆固然棘手,但要是她永远都不记得呢?这不是他梦寐以求的,与她重新来过的机会吗?
他想放手一搏,用一切归零,搏回她的感情。
只要有一丝一毫留在她身边的可能,他都不放过。
「你答应过我的!你不能抛弃我!」蒋棻甩开他手臂,愤恨得想扑上去咬他。
「我很抱歉。」他真心歉疚,却只挤得出这苍白的场面话。
他误解自己的感情,也误了蒋棻,她要对他怎么怒骂发泄,他都没有怨言,该怎么做,才能令她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