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扬挨了一刀子(1)
期中考试。
我坐在闷热的教室里头,握着圆珠儿笔,把所有我能想起来的东西都写在了卷子上。那天窗外的阳光出奇的好,把那一张张试卷儿照得白花花的。我身边的同学们正在健笔如飞地答着题,他们的脸上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眉展目舒。监考老师来来回回地趟着步子,不时地停在某个同学的课桌儿旁看上一看。我抬起头去看太史可,她正用一根儿笔戳着脸蛋儿上的肉,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一道题,那小样儿可爱极了……
“苏麦,别东张西望!”监考的老师提醒了我一句,我只好不情愿地重新把脑袋低下去,看着那些让我越看越没有把握的试题……
这大概是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考试这般痛苦,几乎每道题我都做得不顺手。两个小时下来我不断地忍受着外界的闷热与内心的浮躁。隔着窗户,我看着不远处的另外一栋教学楼,它阴森、冰冷、不近人情――就像现在摆在我面前的这几张该死的试卷儿一样。我突然那么地想放一把大火给那楼点喽,把里面儿的试卷儿和各种文件一起烧成黑色的碎片!让它们被一阵狂风永远地吹出我的世界!那样儿我们就再也不用继续那些各种名目的考试,老师们也就再也不能拿着成绩单在家长会上为我们划分出三六九等……
家长会仍旧是我爸去的,我在家里安静地等待着他回来。我宁愿他暴跳如雷地给我一嘴巴也不想听他和我妈一起在我耳边唠叨。可他们从小到大也没有打过我一次,我知道这次他们也不会,他们只会用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和我反反复复地谈几个根本就解决不了我的问题的问题,他们只会不断地流露出一脸的失望与无可奈何,这比他们揍我一顿都让我疼。
一切如我所料,他们坐在沙上来来回回地问了我好几遍我到底是怎么了。我说没怎么就是突然不想学习了。
我妈一拍桌子,威胁我说:“不想学趁早儿就别去了!还省得我和你爸给你交学费呢!你就自己滚出家门儿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我管不了你了!”
我点了点头,说:“好。”
我妈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气得直喘气儿。我爸这时候掏出根儿烟给自己点上,一句话也没说。我是多么地想对这个一脸慈祥的父亲说:“爸爸,也给我一根儿烟吧……”
期中考试完了以后我厌学的状态并没有因为我成绩的大幅度滑坡而得到任何改善。我依旧不听讲不写作业,而且还开始和高扬刺猬他们混了起来。护城河的那场突围战打完了以后,我的名字也开始有了点儿份儿了,沙蓝去外校抄人的时候经常会把我们仨带在身边。那时候我和太史可的事儿几乎全班人尽皆知,而我们班的男生居然连和太史可说一句话都要一脸的小心翼翼,看来在他们的眼中,我早已是个和高扬刺猬他们没有任何区别的痞子了。
我跟着沙蓝出去抄人打架的事儿太史可基本上都不知道――其实我只不过是跟过去凑个人数涨点儿气势,从来也没有动过一次手。我每次出去都告诉太史可是沙蓝叫我们几个出去玩儿,我说大家都去我不去不合适,太史可也就不再管我了――我仍旧在骗她。我实在做不到她希望的那样儿――老老实实地坐在教室里读书做题――我仍旧对那些该死的数理化充满了厌恶,并且比从前有增无减。
有个周五,沙蓝一大早儿就给我们几个信息说下午五点钟到二中的门口儿堵一个惹着她姐们儿的男的。二中是当时出了名儿的痞子学校,据说他们那儿老师在上边儿讲课,下边儿连抽烟打牌的都有。一般人儿是从来不敢招惹二中的学生的,可沙蓝当然不是位一般的主儿,估计她压根儿也没把二中那帮人夹在眼里,不然也不会堵到人家小门口儿去。
本来我又想骗太史可说沙蓝请我们几个晚上去打台球所以不能陪她了,结果我还没开口呢太史可先兴奋地拍着我的肩膀说:“正要找你呢苏麦!海淀那边儿新开了一个比萨自助,三十九一个人,今儿周五,我请你吃去吧!”那时候各种做比萨的自助餐厅刚刚在北京登6不久,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年轻人和学生的目光,从前比萨饼这种洋玩意儿在我们眼里都是贵得离谱儿的吃食,一般都是过生日或是逢年过节才去吃一次的,而后来随着北京的各种比萨自助餐厅越开越多,我们很快就对这种洋玩意儿失去了新鲜感,到现在那种店已经成为了中小学生聚会的选地儿了,再也没有人觉得这东西值钱了。
太史可见我没说话,又使劲儿地晃了晃我的肩膀:“请你吃饭你还这么犹豫!你不会今儿晚上又有事儿吧?”太史可说着脸上就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看着她,这回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谎话来了。我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没事儿,今儿晚上我陪你吃饭去,咱大吃一顿!”
太史可很高兴,当时在班里当着好多同学的面儿就抱了我一下:“就这么定啦哈哈哈!”
上课的时候我在课桌里偷偷地用手机给沙蓝了条儿信息:
“真不好意思蓝姐,我媳妇儿今儿让我陪她吃饭,可能去不了了。”
没过一会儿沙蓝就回了信息,她说:“没事儿没事儿,你们玩儿你们的吧,我这儿人够。”
我放下手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竟然有种逃过了一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