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三天后的子时,海珍珠準时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待黑衣男子出现。

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赴约,但她若不来,又拿不回锁匙,面团已经明白表示他不会再帮她打匙。

想起李英豪,海珍珠的心情就荡到谷底,感觉上更没力气。

她知道从头到尾都是她不对,是她自己太任性,把事情往坏的地方想。可她京是不习惯嘛!她不习惯他拒绝她,不习惯他对她摇头,以前就算再困难,为了她,他都会尽力完成,那串锁匙是这么来的,迷烟是这么来的,地道也是这么来的,只要她有需要,他一定满足她,有时甚至不需要她开口,他自己就会办好,非常贴心。

我已经不会打锁匙了!

最教她生气的是他的改变,没错,以前他就文质彬彬,但总也会做些有的没的,现在他就只会舞文弄墨,说起来上次他害她出糗的事,她还没找他算帐呢!他竟然又惹她生气。

死面团,臭面团,她绝不饶他!

海珍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好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实李英豪也不过对她说实话而已,她就不能承受。

她尽可能控制自己不要掉泪,却无法控制眼眶不泛红,李英豪坐在树上都看见了,因此而心疼不已。

他不知道自己就是造成她哭泣的元凶,只觉得对她很抱歉,他不知道他开的玩笑会让她这么难过。

「咳咳!」他从来只想把她捧在手心,用心呵护,没想过让她掉泪,更不想看见她露出这么难过的表情。

海珍珠听见他的咳嗽声,赶紧擦掉眼角的泪水,转身寻找声音的源头。

「好久不见,今儿个晚上夜色真美呀!」他坐在树上跟她打招呼,试着用另一种语调分散她的注意力,別老是想不好的事。

因为罩著一层面罩,海珍珠看不到他的脸,但她依然可以从他不正经的语调,推测出来他在笑。

她的心情本来很不好,看见他不晓得怎么搞的,心情突然变得很轻松,看来他有搞笑的天分。

海珍珠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看月亮。

「我们才三天不见,还有,今晚的夜色不怎么样,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她严重警告他,李英豪不由得低笑,很高兴她的心情恢复正常。

「三天的期限已到,妳也该告诉我答案了吧?」打从那天她和他闹别扭以后,她就没再找过他,他还以为她今天晚上不会来,没想到她还是前来约。

「当然,不然我干嘛来赴约?」她一脸自信的回嘴,李英豪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妳找到答案了?」他怀疑地看着她,心想难道她找到別人问?但也不可能呀!她能找谁问?

「嗯。」她用力点头。「答案就是:你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

「什么?」

「你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她再重复说一次。

「这就是答案?」

「这就是答案。」

……

李英豪不知道该笑还该哭,她根本什么都没说到,还理直气壮。

「锁匙还妳。」不过,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天底下不可能找到第二个像她一样率真的女人。

「真的要还我?」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手中那一串锁匙,总觉得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还给她,这其中必定有诈。

「这是妳吃饭的家伙,不是吗?」他挑眉问海珍珠。

海珍珠点点头,承认没有这串锁匙,她就混不下去。

「所以妳好好收著,下次不要再弄丟了。」他把锁匙塞进她的手心,海珍珠看着手中的锁匙,心中满是疑惑。

「妳一个年轻姑娘家,为什么要做如此危险的事?」李英豪心中的疑问不比她少,也借由黑衣人的身分说出口。

「你还不是一样当夜贼,有什么权力指责我?」呿,还是男女有別那一套,都快听腻了。

「我不是在指责妳,我是在担心妳。」以她的身手并不足以行侠仗义,她等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教他如何不心急?

「……其实我会变成月光是偶然,刚开始只是好玩,想教训一下那些奸商。」海珍珠长长吐一口气,缓缓解释。

「后来发现,需要帮助的穷苦百姓实在太多,官府又不可信,所以我才会继续干下去,谁晓得……」她耸耸肩,一脸无奈。

李英豪完全能体会她的=感觉,当兴趣变成一件苦差事,已经不再能带来任何快乐,他怀疑她至今还停不了手,是责任感所致,她怕一旦缩手,杭州的穷苦百姓会没有饭吃,只好咬牙硬撑。

「不管怎么样,这担子对妳来说也太沈重了,妳还是尽早放下为妙。」他劝她。

「如果皇上能够振作一点儿,我也不必这么辛苦。」这一切都是皇上的错,她要拦轿抗议。

「这也能扯上皇上?」他愣住。

「当然扯得上。」她理所当然地回道。「杭州府内大大小小的官不都是他指派的?他若能用些好官,用些清官,百姓们就能过好日子,我也不必这么辛苦了。」

这话有理,皇上就是害怕吏治不清明,才派他南下调查,只是官官相护,一时间无法查明,得多花些时间。

「你知道吗?我若是身为男子,早就参加科举当官去了。」她益发感慨。「这么一来,我才能当面告诉圣上老百姓的苦处,他才知道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凭妳的脑筋,考得上吗?」他佩服她的志向,但也要考虑现实,她明明连一本论语都背不起来。

「你说什么?」她好像有听到脑筋之类的话,会不会是她听错?

「咳咳,我没说什么。」他正襟危坐,但嘴角的笑意连面罩都罩不住。一看就知道他在取笑她。

呿,都说他是讨厌鬼,果然不假。

「你让我想起我的对门邻居,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我怀疑凭他的本事,都能考上状元。」不晓得怎么搞的,她总把他和李英豪联想在一起。

「哦,他有这么厉害?」李英豪的心猛烈跳了一下,明知只是凑巧,还是不免紧张,怕她识破他的身分。

「他很优秀,从以前就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优秀到我在他面前都快抬不起头……」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她戴着面罩,李英豪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他怀疑她在哭。

「珍──月光姑娘!」他差一点情不自禁的喊她,虽然即时更换称呼,却已看见她眼角的泪水。

「只是沙子跑进眼睛里,不碍事。」她用手把眼泪揉掉,不明白自己今天晚上为什么这么爱哭。

李英豪看得好心疼,却又不能扯下面罩安慰她,心里所受的折磨简直无法言语。

「我走喽,谢谢你的锁匙。」她晃一晃手中的锁匙,纵身跳下树干,回头跟他挥手打招呼。

李英豪目送她离开,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好像黑衣人的身分跟她更能沟通。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问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得到的答案只有无解。

所以说女人心,海底针。恐怕迷糊如海珍珠,也不懂得自己的心情。

帐册,他该怎么把吴得兴口中的帐册弄到手呢?

李英豪在房间踱步,脑中想的全是如何才能拿到吴得兴污的证据,吴得兴一伙儿已经知道朝廷派了钦差南下,这会儿想必正在打听钦差的身分,他得趁他的身分还没曝光之前,想办法拿到帐册。

「大人。」

他正烦恼该怎么拿帐册,黄宗世刚好挑这个时候回来,帮了他一个大忙。

「你回来得正好,我已经发现吴得兴贪污的证据了。」他说。

「这么快?」黄宗世愣住。

李英豪於是将他那天晚上在吴府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都说给黄宗世知晓,当然省略了海珍珠那段没提,因为他知道黄宗世嫉恶如仇,万一被他知道海珍珠就是月光,免不了要上演逮捕坏人归案这类戏码,他一点儿都不想观看。

「原来如此。」没想到他出外不过几日,李大人就探听这么有利的情报,实在厉害。

「我推断这帐册一定藏在吴府里面。」李英豪沈吟。「只是吴府这么大,会把帐册藏在什么地方?」

「我曾听人说过,吴得兴有座小金库,帐册也许就藏在里头。」黄宗世的运气或许没有李英豪好,但他够勤劳,该打听的重点一样没落下。

「我知道吴得兴的库房在什么地方。」李英豪皱眉。「不过,他真的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摆在那里吗?我很怀疑。」

吴得兴的库房虽说派了重兵看守,但位置太过於明显,放些普通的古董字画可以,真正珍贵的东西摆在那儿,摆明就是要让人偷,他不可能会把金库放在库房里面。

「下官也不认为吴得兴会把金库放在库房里面,应该是放在別的地方。」黄宗世的脑子虽然不如李英豪好使,但起码的常识还是有的。

「会放在什么地方?」李英豪左想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黄宗世也毫无头绪。

「大人,其实我是回来拿行李的。」黄宗世唯唯诺诺的说道,总觉得对李英豪很抱歉。

「拿什么行李?」李英豪不解地看着黄宗世,只见他无奈的解释。

「陛下要去苏州办事,需要我同行。」他也没有办法。

「非去不可吗?」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能缓则缓。

「非去不可,这是皇命。」

「既然如此,你去吧!总不能叫你抗命。」李英豪叹气,不明白皇上在想什么,明明知道他需要黄宗世,还把他调走。

「抱歉,大人。」黄宗世退下。「请您务必小心,等陛下的事情办完,下官马上回来。」

黄宗世说完回房间去拿行李,李英豪总觉得皇上是故意将黄宗世调开,至於为了什么原因还得推敲,但以皇上难捉摸的个性,多想未必有利,还是将注意力放在查案比较实际。

另外有一件事十分困扰李英豪,那就是海珍珠,这几天她毫无动静,摆明了还在生气。

唉!

他考虑主动求和,问题是就算他想投降,也找不到理由,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自己又说了哪些话伤害到她,因此而一头雾水。当然他也可以像以前一样,没理由的当她的出气包,但他不想这么做,毕竟他们都已经长大,也该是改变的时候。

李英豪非常清楚自己要什么,麻烦的是海珍珠不知道,两人因此形成拉锯战,彼此都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

少了黄宗世这个帮手,李英豪只能自己来。说来讽刺,想他堂堂一个翰林居然沦落到夜贼,等这件事结束,他一定得和陛下好好算这笔帐,就算不能升官,也得要些赏赐,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当天晚上,他一身黑衣人装束,目标仍是吴府。虽说他不认为吴得兴会把那么重要的帐册放在库房,但却也想不到別的地方,只得去碰碰运气。

明亮的月光点点洒落在窗櫺、在屋顶、在杭州的每一个角落。

李英豪抬头抑望天际才发现今儿个竟是满月,有如银盘的月亮既眩目又优雅,让他回想起一个月前,他也和现在一样凝视明月,期待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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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门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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