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让我想想,」阿奇作状思考,「瓦伦斯分五次来爆,所以里昂被留下了……五次。」
「『最少』五次。」武婕馨友情提醒,听在瓦慈耳中更觉残忍。「还要算上里昂一开始被留在机房的那一次。」
瓦慈钻出里昂的怀抱,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们就让他孤伶伶的等死那么多次?」
里昂再拉了拉她。「是我坚持的。」
她不接受这个理由。「尽管他才是靠危险最近的人,你还是先救其他人?」她质疑的看着父亲,「你们也觉得这样没问题?」她一一梭巡过其他人的神情,连远在法国的班克斯,也被她从萤幕上瞪了一眼。
她语中强烈的指控意味,反而让所有人的嘴唇弯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种时候,他们怎么还能笑?
「里昂,跟他们绝交!」她气愤的说:「这种朋友,不要也罢!」
阿奇是第一个纵声大笑的人,然后是迪克,然后是西森,然后是武婕馨,连班克斯也在微笑。
里昂楞了一下,后来也笑了起来。
「这件事不好笑!」瓦慈拉下脸,「你们把他丢着等死!」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
里昂把头埋在她颈窝,笑得软绵绵,「亲爱的,他们笑,是因为你站在我这边,你为我说话。」
瓦慈慢了几秒才领悟过来,整个人僵住。
阿奇扣住武婕馨,意有所指的说:「每个男人都值得一个真心护着他的女人,而你,就是里昂的。」
瓦慈讷讷的张了张口,又闭了闭口,脸儿忍不住红了起来。
老天!她刚刚真的在这群人面前,用指着人家鼻子的态度,批评了他们吗?她怎么这么有胆?她以前明明不是这种人!
里昂拍拍她。如果不是照料到她的情绪,他非得跳起来自鸣得意不可。他的女人这么为他着想,不惜以一对多,为他出气,真是太爽啦。
但他知道她此时很窘迫,所以很贴心的收敛下来。
「好了,到此为止,都不许再说了,那是过去的事,已经不再重要了。」他佯怒。等瓦慈释怀时,他一定要把这段拿出来重复说嘴,一直一直说到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女人是多么强而有力的站在他这边。
「我倒觉得瓦小姐很有兴趣再多听一点。」西森故意说。
「事实上,我累了。」如果还有更多流血内幕,这一刻,她也承受不起了。她站起身,「我想先回房休息。」
里昂没跟着起身。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很清楚,这位小姐正在激动中,他有预感,这时她只是轻巧带过,等离开别人的视线,她会继续拷问他。
他想陪伴她,但他不想说出更多让她伤心的话。
转头见他没跟来,瓦慈不禁气恼,「里昂!」
她的态度更令大伙莞尔,活像他们本该妇唱夫随。
里昂慢吞吞的站起身,把剩下的啤酒全喝光,用眼神谴责了兄弟们一眼,「早就叫你们不要说了,真是的!」
「好好享受你火热的一夜。」阿奇对他眨眨眼,小声说。
西森仰头干了啤酒,「不必太感激我们。」
走回房间的一路上,果不其然,里昂被审问了。
「那时瓦斯有外泄吗?」瓦慈侧头,露出一双红红兔子眼。
「一点点。」
「那很危险?」
他搔搔脑袋,「迪克他们有想办法截断供应,就算外泄也有限。」
「还是很危险!」
「一点点啦。」
「要是有火星的话,会引燃吧?」
「幸好不太有。」就算有,他现在也不敢承认啊。
「你吸进不少吧?」
「所以头很昏,记住的事很少。」
「但他们说你条理分明,我爸说你还能分析情势给他听。」
「那是强撑的。」感觉到她颤了一下,里昂说:「接下来的事,我自己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因为瓦伦斯出手,天堂角伙伴营救,最后我存活下来,所以,」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吻在亚麻色的发上,「别问了。」
她乖乖沉默了。
回房后,轮流洗过澡,瞎混了一下,就在里昂以为警报解除时,瓦慈不期然又问,「那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已经开始放空的他,傻呼呼的问。
「跟炸弹同在一室,呼吸有毒的瓦斯,不知道会活下去,还是会瞬间死去,又或者慢慢拖到最后一刻才死,」她安静的问,「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想得好真实,让他觉得,自己若不好好回答,就是讨打了。
「一生在我脑中飞快倒带这件事,始终没发生。」他促狭的说,看她不捧场,才收敛起让他舒服自在的搞笑氛围,「说真的,没有很可怕。」
「是吗?」她歪着头问,「是怕我难过,才故意这么说的吗?」
他笑了,「不是,是真的。毕竟那时我没有老婆跟小孩,没有人需要我负责。从事这一行之前,我已经弄好保险,真有万一,我留下的资产可以照顾到其他家人,所以问题只剩下一个——」既然她想听最真实的心声,他就给她。里昂将双手搭在一起,定定的看着她,「我会死。」
这句话落下,气氛瞬间沉降。
她抓住他的衣摆,不住颤抖。
「我会死。」他很笃定的说。
「里昂……」她微弱的唤。听他这么说,她心好痛!
「但,大不了就是一死。有点可惜,不过最惨是那样。」他洒脱一笑,像太阳破云而出。他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你知道我,我怎么可能陷入绝望的深渊呢?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爬起来的啊!就算我暂时爬不出炸药坑,也一定会想很多愉快的事,打起精神来,我就是这样的人,而且打算一直这样活下去!」
她几乎被他逗笑,就差那么一点点了。「你该不会在机房里跳你那个幼稚的舞步吧?」
他提醒,「那时我受伤了,而且手臂压住,腿也断了,跳不起来。」
「对喔!」她再度面露担心。
他真想骂自己笨蛋!「不过,我应该哼了几首曲子。」
她才又放心下来。
渐渐的,他的神色又转为凝沉,「我曾经跟你说过,在生死一瞬间,可以让人把事情的轻重缓急订出来。」
「对,你说过。」她记得很清楚。「在你告诉我,你故意让我被小阿里的人带走时,曾经说过。」把她气得牙痒痒。
「这个道理,就是在那一刻悟出来的。当人自以为资源很充裕,时间还很多时,难免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什么也不愿意舍,只有在惊觉到时间有限,才会迅速作出抉择。
「而下意识作的抉择,看似缺乏考虑,其实最适合自己。」
瓦慈瞪着他,半晌才吐出一句,「你真的很讨厌!」
里昂呵呵笑着,知道如果她不认为他是对的,不会跳出这一句。
「我想看你。」她要求,「让我看你。」
之前欢爱时,他对身上的伤总是含糊带过,而每当她正经要问时,情欲经验丰富的他就会故意挑逗她、诱惑她,让她掉进令人目眩神迷的饥渴与满足之中,浑然忘了一切。
「要看我?」里昂随即领悟她的意思,这小女人想要他了。「那你得自己动手。」
求之不得。
她拉他上床。曙光岛终年气候炎热,在这里,两人都褪去沉重的冬衣,改穿轻薄的麻纱棉料。她拉高他的T恤下摆,他配合的举起手,从上方脱掉。
跪坐在床上,里昂宛如高贵的男兽,扬着骄傲眉眼,任由她看。
他从来不为身上的疤痕而羞耻或不安,那狰狞的凹凸记录他的过往岁月,之前回避她的追问,只因为解释起来太大篇,会耗掉太多时间,而当他要她的时候,总是很急很急,恨不得一口就将她吞下,所以避而不谈。
此时,她已经知道了那一切,他也就任由她探看。
瓦慈摸着他的胸腹。五年前,他肋骨断了三根,她一一吻在如今看得见的伤疤上。他左手被压伤,她缓慢揉挲着。还有手骨裂伤,她吻在看得到色素沉淀的上臂。以及腿部骨折,还有皮肉伤无数……
看她印下一吻一吻,里昂有点受宠若惊。
自从发生关系之后,两人每夜同寝,就算他有心体贴,也终究耐不住索要她的欲/望。他没有一晚轻饶过她,而这个小女人即使羞怯,也总是很配合。
不过,她的配合一直都是被动的接受他的索取与给予。
而此时,她主动吻他,边吻边脱去两人的衣物,直到不着一缕。她的吻依依的,带着救赎与怜悯的味道,那些伤疤早已不疼,却被她吻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