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多谢赞赏。”最后一个字消失在紧密贴合的唇间,绵绵密密的深吻让才刚刚平复激情的身体又热了起来,学谦知道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得不够强硬,这人就会又开始翻江倒海地折腾不休,因此非常坚决地用手推拒,舌头也一直躲藏着对方的引诱纠缠。
息燹觉察他全然无意再来一回,这才放手,有些扫兴地道:“时间很紧?”
学谦穿鞋下床,回头亲亲他的脸颊,缠好腰带扣罢衣结,走到书桌前。
“今天是十五,下旬就要回去了。”
息燹光裸着身子走到他身后,用手指梳理他纷乱的头发,再以一条皮绳绑住。
学谦转过头,跃入眼帘的却是半起立状态的雄伟□,准备送出的笑容登时僵住,叹气,“你就不能披件外套么?”
“又没有外人。”
息燹无所谓地取了茶壶替他倒水。
一个什么都没穿的男人在跟前晃来晃去,学谦的羞耻心一天没有全部死光,就一天无法镇定自若。况且房中现在燃着灯烛,外头光看影子就对于他的状态一目了然。想起盛二近年来再也不坚持守夜,学谦就感到有些难堪。
他搁下笔,决定用正经事来转移些许注意力。
“堂哥这次回去,大云那边就应该清楚我在雄州的作为了,你觉得会不会有人想要耍手段?”
息燹道:“不是想要,而是已经做了。”
学谦挑眉。“你怎么知道?”
“他们大概怕派人传信会走漏风声,放了不少飞鸽来往两地之间,我托朋友帮忙,将传书全部截了下来。”
与担心家事相比,反学谦反倒对后面两句话兴味浓厚:“什么朋友这么厉害?用弓箭把信鸽一只只射下来吗?”飞来飞去的鸽子这么多,春及一定被叫去帮忙吃了吧?
息燹摇头。“百鸟之王凤凰。它一声令下,信鸽便不敢传书。”
“真是威风啊。”学谦对于只在传说中听过的这种飞禽悠然神往,“是什么样的仙人呢?”想必定然是高贵孤独的吧?
息燹撇撇嘴,有点不屑地道:“跟春及只差一口气。”而且是比春及还幼稚一口气。想起来和他有些交情的仙家,几乎都是这种乱七八糟有失体统的家伙,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学谦试着想像一只高贵孤傲的凤凰如同狸猫般容易调戏又爱凑热闹——呃,有点难。
思及狸猫小弟,他不禁有些不舍。“春及真的不和我们去中原么?”
息燹不自在地咳嗽一声。“他抱怨老是看见长针眼的东西,因此暂时不想见到我们,要一个人去玩。”
学谦明白春及看似胡闹实际贴心,这么做除了想自己游历之外,还希望他俩多点独处时间。“会不会被人抓去煮了吃掉?”
“有人一直看着他,没事。”
“修行呢?”
“他要是懂得考量这些,早就位列仙班了。”息燹瞟一眼整理好的衣箧。“对了,我是不是需要准备什么东西,见面礼之类?”
“不必吧,又不是、又不是……”学谦难得口吃,支吾了半天才道:“又不是下聘。”
息燹温柔地抚摩他的长发,沉吟道:“我们的事,瞒得住么?”学谦那位堂哥,看来就已经有些起疑了。
“瞒不住就不要瞒。”学谦并不太担心,“我只是不想太过明显,渐渐地被发现,等到他们能确定的时候,反对的力道肯定比一下子说出来弱很多。”
“你觉得好就好。”他这句宠溺的话,听在对方耳中却换了个意思。学谦扯着他的手臂,不安地道:“你说过不喜欢中原,我一开口,你就决定随我回去,会不会太勉强?”
“如果我说太勉强,你是不是就让我会山里去了?”
学谦伸开双臂抱紧他。“不准!”
息燹轻笑,柔声道:“所以,就是这样了。”
“我害你被绑住了。”明眸里浮出丝丝愧意,息燹看得心中一阵疼痛。
“我本来居无定所,浮萍般四处漂泊,在哪里都无法停留太久。现在……”他双手珍而重之捧起学谦的脸,专心而热切的眼神,仿佛在注视一件无价之宝,“现在,我只记得听人说,‘安心是家’。”
眼中泛起薄雾,学谦用力睁大眼睛,焦虑地道:“怎么办?我可能鸡皮鹤发的时候,还是会死命缠着你也不一定。”
“悉听尊便。”息燹伸出手指,慢慢在他脸上勾勒出长着白胡子的想像图景。
“那时候我不一定是个美貌的老爷爷,也许会很丑。”
“红颜旦夕化为白骨,你都不介意我这具僵尸了,我还会在意你的容貌变丑么?”
学谦偎在他怀中,胸口满满的温暖,就像是马上要溢出来。他就算创造敌国之富,也抵不过此时息燹的一句真心。
然而不多久——
“息。”
“嗯?”
“你顶到我了,快去穿衣服。”
“……”
最后一场场饯别宴,前晚在湖边村落结束。二人启程当日,来送行的只有春及和宅邸中的佣人。
以盛二为首的不少仆役想跟着他走,碍于在德齐都有家累,不得不洒泪而别。
春及没有哭,只是闷闷不乐地在一边玩着狗尾巴草。
学谦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忠仆们推给息燹“操练”,自己走到春及蹲身的大石上边坐下。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疑问,你要不要听听看?”
“啥?”春及没精打采地回应。
“你看你家主人长得很不错,在几十个大男人挤一顶帐篷的军营里,真的没有上过别人或者被别人上过么?升官之后还好说,反正应该有营妓,刚入军的时候,会没有人打他主意吗?”
听到这么有趣的问题,春及的精神头来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出生,所以不太清楚,说起来确实很可疑!”
于是一行人走了快十里地,这两人诡异的视线没有半刻离开过息燹的后腰以下。
不止息燹,就连仆佣都注意到了四道异常的目光。息燹和学谦的关系在宅子里不是秘密,大伙儿破涕为笑,暗叹自家爷热情似火。只有息燹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再难以保持威严冷肃的面孔,问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学谦走上前,俯在他耳边,好学不倦地道出疑问。
息燹额上浮现起青筋,仆人们被他冷怒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有学谦和春及仍不管不顾地紧紧盯住他……的臀部,试图从形状与大小判断出正确结论。
“我投军第二天就上战场,斩敌首二百七十六颗。”息燹的声音像是从千年冰窖里冒出来,几个女仆已经开始抱在一起小声尖叫,学谦和春及相对一看,十分严肃地频频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别说息燹是全然阳刚一派的端正容貌,就算他长得跟绝代妖姬似的,看过那种可怕场面,也保管没人敢睡他。
“不知道你整天都琢磨些什么!”息燹无奈地叹口气,伸出长指刮了一记学谦的鼻子。春及虽口没遮拦,但极为单纯,根本想不到这种事情,肯定是学谦带头使坏。
学谦捉住他的手指,塞到嘴里含舔了一圈才吐出来,眨着眼道:“琢磨这个。”
仆人们见此情形,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还有几个不自觉流出哈喇子,在息燹的锐利眼神中,急急忙用袖子擦掉。
息燹不耐地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是!”虽然脑子里开始对两位主人会在这荒郊野外如何如何浮想联翩,但是没有人敢违逆息燹的命令,一群人就像被妖法控制了似的,整齐排成两列纵队,直到走回大宅,才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和自家爷好好话别,不禁后悔得捶胸顿足。
眼看“仆役纵队”急速退场,春及不敢置信地道:“你们又要做长针眼的事情了么?”他他他他们两个下流!无耻!败类!
学谦回他一个诧异的神情:“怎么可能?这里是野外啊,除了黄土和野草啥也没有,看不出春及你竟然有这么邪恶的想法!”
不知道第几百次被栽赃嫁祸的春及,已经有点习惯于背黑锅,只是闷闷地瞧着他,过了很久,才不太情愿地道:“主人虽然活了很久,可他的脑袋和我没有大的差别,你这个狡猾的人类,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息燹对于他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意外,学谦却只是摸了摸他头,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们一起去吧,中原很好玩。”
“不要,这个月我已经满五百五十岁了,和别人在一起修行虽很有趣,怎么也该去试试一个人过日子。”
“春及——”
息燹劝慰的话还没有斟酌成型,便见棕红色的影子一闪,小小的狸猫钻进野草丛中,拖着尾巴不见了踪影。
“我会去看你们的!”瓮声瓮气的嗓音自丛林深处传来。
“我要是有个弟弟,大概就是他这样子。”息燹站在原地怅怅望着,口里喃喃。
学谦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他最怕寂寞无聊,保证马上会来找我们!”
闻言,息燹扫开阴霾,回握他的手道:“既是你说,我便相信。”
“那种单纯的家伙,我不会看错的!”学谦坏心眼地一笑:“为了到时好好迎接他,我们先去问清楚狸猫肉的吃法吧!”
这一路并非风平浪静,不过以息燹的身手对付伏击,绰绰有余。息燹从未拜师学艺,全凭在实战中累积经验,这使得他的招数没有半丝花哨,质朴到简直毫无可看性,只在敌人露出破绽时才奋力一击,而这一击便足以制胜。学谦总是一开始就被他放在树上,除了观看以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
两人比预计的晚三天到达大云,父亲见到比离开时更加康健的儿子,不禁潸然泪下。住在附近的亲族们也纷纷过来探望,都是大赞老爷子好福气,儿子出落得一表人才,又有出息。
学谦给家人引荐息燹,两厢见礼。顾家听说息燹来自化外,本以为他定然人品粗鄙,一见之下,才发现他的谈吐气质都不是卑下之人,又听说他帮忙学谦生意成就斐然,就有些人深谋远虑地开始盘算联姻之类。
顾学仁看见息燹愣了一下:“我以为息公子会留在德齐照看生意。”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估计,顾家才没有派人接手学谦离开后的雄州事务。
学谦笑道:“息兄久不涉足中原,我便带他来开开眼界。”
顾学仁露出奇妙的表情,终究没有说话。
巧虹巧云与各自儿子也来到前厅见面,外甥们比之三年前都成熟不少,连时贤都规规矩矩地向他问好,据说是在锦州遇见了属意的女子,打算定下来。倒是两位姐姐少了许多热络,眼神显得很有些惊疑不定。
顾老爷子还是对儿子的身体有些担心,怕学谦长途跋涉过于劳累,不住地催他先去休息,同时也命人引息燹到厢房安顿。
学谦已在马车上睡了大半天,哪里坐得住,沐浴更衣完毕,指点婢女整理衣物,便随手拿了个茶罐往息燹房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