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柳天痴的话猛然间惊动了呆滞的柳长月。

柳长月忽然剧烈喘息起来,他的胸膛激烈起伏,望着死去的小九,想起背上被生生撕去的那块皮肉,忆起本该属于自己,现今却被灭的清明阁,他不甘、他不愿、他愤恨、他怒喊:

「报仇、我要报仇!我的仇、我的恨,比你多、比你深!谁都不能抢在我前头杀了那两个人。」

柳长月大吼:「柳天璇、利妘,今日加诸我身者,日后柳长月定当百倍还诸你们!」这笔帐无论多久,定会讨回来。「清明阁众人听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柳天痴一抿嘴,朝着柳长月单膝跪下。「属下等谨遵主上命令,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山洞外的部属们同声愤喊:「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第二章】

晌午时分,一辆马车入了城,停在客栈门口。

驾车的少年身穿着华贵的宝蓝色缎子,一双白葱似的手指放下缰绳,由上头一跃,轻巧落了地。

少年生得面若芙蓉,容貌带着些许妖冶,当他往客栈打量之时,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忍不住打量他。

这地方是靠西南的偏远小城,民风纯朴,客栈自也不像南北几个大城那般豪华大气,少年撇了撇嘴,轻声念了句:「还成。」便要转身恭请自己的主子下马车歇息。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小乞丐朝他撞来,他被那孩子身上传出来的馊臭味薰得立刻掩鼻做恶,但待那孩子跑了一段距离,少年猛然醒悟,立刻往自己腰间一摸,这才察觉就一刹那的不注意,竟叫对方扒走了他的钱袋。

少年脸色一沉,玉般的手拔下发上的银簪子,抬手簪子夹杂着破风声射出,目标便是远处那不知死活的小乞丐脑袋。

只是当银簪即要取了那小乞丐性命之时,突然又从街旁冒出了一个人,簪子力道既急又猛,对方却轻而易举截住,轻巧地化解了小乞丐的死劫。

那人不知什么来头,少年只见他身着粗布灰衫,脸上戴着个诡异的红色脸谱面具,身形修长,看不出年纪。

少年眉头一皱,才打算再发暗器,对方见况立即抓住窜逃的小乞丐,七手八脚地把小乞丐扒走的钱袋翻出和着少年射出的那枝银簪一起,往少年方向丢了回来。

少年见况手掌随即往上一翻,之后,看似有些劲头的东西便落在他掌上,轻轻柔柔地,一点预期中的力道也没有。

少年「咦」了一声,十分意外。因为对方和他之间有一段距离,东西要回到他手上自然必须加上内力才扔得回来。然若寻常武人,带上内力,东西回到他手时必挟带些许内力,可那人信手就这么一抛,轻飘飘落下,内力拿捏之巧,令人惊讶。

少年眯眼看了那个戴着红脸谱面具的人,对方则是发觉少年在打量他后,一溜烟转进巷子里,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少年正思量着这人对他们有无威胁之际,马车车厢里随即传来了几声咳嗽声,里头的人开口,声音沙哑地唤道:「苏笛。」

少年一听,立刻把簪子和钱袋往怀中一塞,而后挽起车帘,低声且恭敬地朝车厢内的人叫了声:「主上!」

被唤做苏笛的少年一改方才冷漠神色,带着恭敬柔顺的神情,扶着主子下马车。

「怎么披头散发的?」方下车的人问道。

苏笛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困惑地道:「主上,这偏僻地方竟有高手在此,是不是我们的行踪被发现了?」

他的主子说:「那就去查清楚。」

苏笛唇抿了抿,低头回了声:「是。」但也没随即行动。

苏笛跟在他主子身后缓缓踏入客栈。主子的脚步有些虚浮,是几月前受伤所致。

这两人走入客栈后,吃饭的大堂里突然慢慢静了下来,客人一个接着一个往苏笛与他家主子看。

苏笛皱了眉头,先丢了块银子给迎上前来的小二,吩咐他将外头马车拉去放好,再要了一间上房,炒几个好菜送到房里。

先替主子做好一切之后,苏笛就立刻转身退出,去查方才那戴红脸谱面具的人去了。

一个时辰后,苏笛赶了回来,然而,一开门便见着方才的小二以极为不正常的姿势倒在房内,颈项一道深深的伤口,但丝毫没有血流出,只是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命就被阎王拘去……不,被他主子拘去了。

苏笛看着闲适喝着热茶且面色平稳的主上,什么也没说就立即关上门,在门槛入处跪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主子才玩着客栈劣质的杯子,边转边说道:「你收拾吧!」随后夹了几个小菜吃,神情泰若自然。

当苏笛想着这么大一个人该怎么收拾时,主子问道:「那个人追到了吗?」

苏笛原本要站起来,但被一问,又跪下了。「主上恕罪,苏笛办事不力。」

他主子也没说什么,连看都没看苏笛。

幸好现下晚了,苏笛推开窗户,扛着死掉的小二跳到一楼花圃处,而后踏轻功往郊外奔去,寻了一处山坳把人往里头一丢,就算解决了。

之后回来先洗好了手,再招来另一个小二扛热水来给主子沐浴。

在那名小二扛着热水走入他们房里时,看着苏笛先是一愣,而后见到柳长月又是一愣,苏笛瞧主子的手动了动,用手指敲了几下桌子,那是不耐烦的表示,遂喊了那小二一声:「快点弄好热水快些离开,眼睛再乱瞟,小心我把它们都挖出来!」

苏笛的话说得狠,不似他花样容貌那般温和,小二确切感受到了杀意,注好水后走得踉踉跄跄的,吓都被吓死了。

为主上沐浴更衣时,苏笛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上,是否方才苏笛不在时,这客栈的小二冒犯了主上?」

被服侍的人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并没有说话。

但就只是这么一眼,苏笛就明白那个被他扛去丢的小二应该是惹眼前之人不悦,才会失了性命。

沐浴之后在擦拭主上乌发时,苏笛看着对方的侧脸,令他些许怔愣。

他的主人,是曾经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清明阁阁主——柳长月。

主上生得龙章凤姿,气宇轩昂,一身上好的紫绸在身更衬得他眉如剑、目如星,俊朗无匹、气度非凡。

即便之前因为一场祸事受了重伤武功全无,改名换姓重涉江湖,仍无损其气度,依旧仍是态度雍容,不怒而威,天生的王者之态。

这样的主上,是让人移不开眼的。苏笛不禁想道,即使至死,也无人有能耐抹去主上那从骨血里带出来的高傲。

即便失去武功,但遇上碍眼之人,瞬间取其性命还是易如反掌。

这就是他所服侍之人的能耐。

在小城里停了几日,苏笛便在柳长月的床尾跪了几日。

他没追到那个红脸谱的人,该罚;他不在时让死小二冲撞了主上,该罚。

直至他们要起程的前一晚柳长月才让苏笛起身在椅子上睡,以免误了接下来要赶的行程。

苏笛驾着马车一路往西南去,但以柳长月的吩咐为重。接下来几日都走小径,以免行踪曝光。然而行经处荒烟漫漫、杳无人迹,偶尔只有野兽出没。泥路不平,更是颠簸难行。

走出一个阴暗的林子后,眼前突然开阔,天色放亮。见着了阳光后,苏笛才松了一口气。

林子外头有个小村落,住着几户农家。

不远处还有一片枯萎的莲花田,两个农夫打扮的青年正在莲田旁说着话。

苏笛心想总算有好路可走时,马车忽然剧烈震荡了一下,差点把苏笛从位置上颠下来。

「主上没事吧?」苏笛立刻问。

「没事。」柳长月咳了两声,问道:「又怎么了?」

这一声「又」让苏笛觉得心肝颤了颤。但他随即定下心来道:「回主上,该是车轮陷入坑里了!」

接着苏笛打了几下马匹,马儿嘶鸣几声努力往前走,但就是拉不动车厢。

苏笛跳下马车,看了情况后眉头整个皱了起来。这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几乎把半个轮子陷了进去,马都拉不出来,他力气也没那么大能拉出来。

苏笛有些焦急,他四处看了看,而后往农家那边看去,心想或许能请几个乡野村夫出来一起抬起车厢,以解决这个难题。

苏笛才这么想,一个坐在莲田边,身旁还堆着一些莲藕的青年便瞧见了他的困境。

苏笛见着青年时先是一惊,因那人生得太好,白玉般的脸庞柔美俊俏,乌丝以金绳系起,两条明黄色的穗子随风摆荡,但往下一看,对方身上却穿着寻常农家的衣衫,和青年上好的气度比起来,那身穿着整个就是格格不入。

青年转头,朝莲田里喊了一声,苏笛隐约听见他叫的是:「小九!」

跟着莲田水间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村夫打扮的青年。这回这个青年生得可没第一个那么好,只是普通模样,单单鼻子眼睛耳朵嘴巴摆在脸上,不难看也不好看而已。

俊俏的青年低头对水里的青年说了些话,水里那人点头,随即俐落地从水中爬起,丢下手里还带着淤泥的莲根,朝他们走来。

来的青年五官平凡,唯一让人见着舒服的就只有一双黑得发亮的大眼睛,还有脸上嘴角边那抹看起来舒服的单纯笑容。

「哥哥说要我来看看。你们这是怎么了?」样貌平平的青年小跑步到他们身边,声音清脆爽朗,有种金玉相击的稀罕感。但因为浑身湿淋淋都是莲田死水的味道,随着他的来到,一股水腥味立刻让苏笛掩住口鼻。

「车轮陷进泥坑里了!」苏笛憋气说道:「你离我远点,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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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任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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