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柳长月听出了个端倪。「你们不是亲兄弟?」

「咦,你怎么会知道?」小九露出惊讶的表情。

柳长月也不说,只是四周凝结的气氛稍缓下来,然,俊美青年仍是直瞪着他。

「那大叔,你叫什么名字?」小九问。他的神情带着天真,没有拐弯抹角,想着什么,就开口问什么。

柳长月顿了一下,说道:「在下姓越名藏。」

小九接着又高兴地说:「越大叔你好,我是小九,这是我结拜哥哥,叫做卯星。子午寅卯的卯,星星的星。很好听对吧?!」

「那你的九呢?」柳长月突然来了这一句。

「就三四五六七八九的九啊!」说罢,小九自己觉得好笑,笑了起来。

柳长月看着他笑,心里那把沉沉的锁突然间松动了一下,引起波澜。

而一直观察着柳长月的卯星则因为柳长月表情的些微变化,皱起了眉头。

小九又问:「方才我说我叫小九的时候,你为什么发怒?」

柳长月道:「你感觉得到我发怒?」

小九「嗯」了一声,外加重重点了个头。

柳长月啜了一口茶,停顿片刻,之后淡淡说道:「我之前养过只狗,就叫小九。」

「现下呢?」小九又问。

「死了。」柳长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那大叔你一定很伤心。」小九说道。

「你哪里看得出我伤心了。不过是一条狗。」

小九用惋惜的眼神凝视着柳长月。「你一定是很喜欢它,所以听到有人和它同名的时候,才会生气。」

这时听见主上连续两次被喊做大叔之后,苏笛忍不住愤怒地道:「你这个无礼之人!你哥哥无礼,你也无礼!竟然称我主上为『大叔』,主上矜贵之躯,哪是大叔!」

「不叫大叔要叫什么?」小九疑惑地看着苏笛,求教。

「叫大……唔……」叫大哥也不成啊,苏笛低头深思。

柳长月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平凡青年说是单纯,但其实也不,至少他那看似大剌剌的性格底下,能明白自己想些什么,这点除了当年的小九,从未有人有过。

柳长月看着小九,在他身上找寻着另一个小九的影子。当然他不信鬼神之说,不会以为小九重新投胎,回到他身边了。

小九看着长得和姑娘一样漂亮的小弟弟发脾气,站起来摸摸他的头,道:「小孩子别随便发脾气啊,乱发脾气以后会长不高的!」

「我听你在胡诌!」苏笛手中的暗器夹着就想朝小九射去。

柳长月咳了一声。

苏笛听见,连忙将欲出的暗器收回,结果不慎割伤了自己的手掌,痛得都要流眼泪了。

小九听见柳长月咳嗽,以为他还会冷,于是咚咚咚地跑进房里拿了两件厚一点的棉袄出来。一件递给柳长月,一件则搭在卯星行动不便的腿上。

小九对柳长月说:「讲了那么多话,都忘了问你们饿不饿。何伯出门前蒸了一笼馒头留给我们吃,现下虽然有点硬,但泡着热茶还是能吃的,你们要吃吗?」

苏笛心里才想他高高在上的主子,怎能吃那种猪食,正欲开口,却对上卯星那双美丽的眼睛。苏笛的相貌从来都是令人赞叹的,虽然带着些许阴柔,但当他眉一挑,唇一勾,那绝世妖娆的模样绝对能叫一堆人全都看傻了去。

只是眼前,这个叫卯星的青年俊美清朗,眉眼疏柔如同清流,被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一望,苏笛顿时觉得根本无法与对方相比了。

苏笛知道,这人和他家主子是一样那种身分的。尊贵雍容、高不可攀,气势强大,光是静静坐在那里,也能压得人无法喘息。

柳长月是不会吃小九口中的泡茶馒头的,他向来嘴刁,也不会亏待自己,于是对苏笛吩咐道:「去将马车里那些乾粮拿进来。」

「是。」苏笛应了声,走出门去。

柳长月瞧了眼卯星后,对小九说:「这么说来,你们两人认识也不过几日。」

小九点头。

柳长月还要说话,卯星却难得地开口了。「虽然如此,也没差别。小九待我如亲兄,又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早将他当成自家弟弟一样看待。」

卯星看柳长月似乎对小九动了点心思,于是如此开口。

小九正给自己倒茶,听见卯星这般讲,遂又眉开眼笑地喊了声:「哥哥。」

卯星因这声哥哥而笑了起来。笑容在他不食人间烟火般美丽的脸上荡漾开来,那足以倾国倾城的容貌亦叫柳长月眼眸深了深。

但柳长月随即把目光,再移到小九身上,问道:「你哥哥是怎么掉进陷阱里?你又是怎么也掉进去的?」

小九说道:「哦,来龙去脉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些事哥哥都有说与我听。」他喝了一口水,道:「哥哥原本是和家人出游的,可因为前面那个大黑林起雾多日,一不小心竟和家人走散了。哥哥本来是坐在轮椅上的,谁知到后来跌进猎山猪的陷阱里,轮椅就这么摔坏,还在里头困了大半夜。」

哥哥说我发现他时一个劲就跳下去要救他,可是那天下了雨,泥地忒滑,我一个没踩稳脑袋向下栽了进去,还撞碎了陷阱里的一块大石头。醒来后,就什么都忘光光了。

那时哥哥问我能不能背他爬上去,我就把他背上来了。后来绕出林子遇见何伯,何伯就收留了我们,还请大夫替我们诊治,为了还他恩情,我和哥哥就暂时留下来,空闲时下水替他挖莲藕根,帮他做些活,好让他能把莲藕根拿到镇上去卖。」

小九一股脑地就将身家全交代了,没想到竟因如此,让柳长月看着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耐人寻味。

苏笛将乾粮拿了进来,恭敬地将包裹的上等布料解开。

布料一解,一共三层的漆木盒子打开,小九就「哇」了声,瞪大眼睛。

柳长月所谓的乾粮,是一些精致的南方小点,咸甜吃食都有,一些做成精致的花朵模样,闻起来香得不得了,一些则是寻常的糕点样子,看起来好吃得叫人流口水。

小九望着柳长月,眼睛眨呀眨。

「吃吧!」柳长月微微勾起了嘴角。

卯星皱了眉。看这模样,小九对对方竟然毫无防备。真是糟糕的性子。

「大叔,你喜欢吃甜的啊!」小九说道。

柳长月说:「不许叫大叔。」

「那要叫什么?」小九拿了朵淡红色的花,还有一个紫色的四方形点心往嘴里塞,嚼了几口,点点头,伸手又拿了两朵花。

柳长月也拿了个酥饼盒吃,没回小九的话。

小九觉得也该叫卯星尝尝这些精致点心,卯星却是一和他对上眼,便淡淡地说:「甜食吃再多也不管饱,你等会儿还是泡几颗馒头吃,省得夜里肚子又咕噜作响把我吵醒。还有,顺道也帮我泡一个,我不嗜甜。」

小九又点点头,然后朝着柳长月说:「哥哥生气了!」接着也不管当事者还在场,再挑了几朵不同颜色的花嚼啊嚼。

花是糖和面粉做的,捏的维妙维肖就像真的一样。但一口就没了,小九一边吃一边觉得可惜。

晚上,小九把何伯的房间给了柳长月和苏笛,苏笛一进主人家的房,嫌弃屋里的味道,随手洒了些无色的粉末散在房里,闻起来就像春天的花全都开了那么香。

接着小九便回了何伯他儿子的房里。

小九进来时,卯星正坐在床沿想事情。卯星的脚虚软无力地垂着,卯星说那是娘胎带来的病,再高明的大夫也没法子医,他这辈子注定都得靠着轮椅才能行走,无法跑也无法跳。

小九一开始看着也伤心,但后来见卯星不对身上残疾在意,倘若卯星都不在意,那他在意就不对了。于是,他也不让自己去伤心了。

小九端着盆热水,让卯星擦手洗脸,卯星轻轻吁了一口气,神色比方才面对柳长月时舒缓了些。

「你要睡了吗?」小九收拾好后,问。

卯星点头。

小九把方才生着没灭的泥炉放到床旁,卯星用手将自己一双脚搬到床上,身子往后一躺,拉起棉被便要休息。

床靠里头有个位置,是留给小九的,但小九还没到睡的时候,只是灭了房里的烛火,替卯星关上房门。

突然,卯星喊了一声:「小九!」

「什么事?」小九回首。

「那个叫越藏的不是好人,别太亲近他。」卯星说道。

「我知道。」小九笑着说。

但知道和做得到是两回事,卯星不由得替小九担心。

苏笛将一切打点妥当,又从怀里掏出个碧绿色的药瓶出来,取了瓶中一粒黑色药丸,和茶水一起送到柳长月面前。

柳长月服了药,咳了两声,问道:「浮华宫那边打探得怎么样了,可有少主的消息?」

苏笛垂首回道:「探子还是找不到浮华宫的确切所在,但已经探得该是落于涵扬附近。少主的下落也遍寻不着,只知他从浮华宫前往赤霄坊,探望他师傅延陵一剑,几日后遂离铁剑门往南走,之后便失了消息。」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柳长月声音沉下,十分不悦。

「主上恕罪!」苏笛脸色一白,立即跪倒地上。

柳长月手指叩着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双手负于身后,在狭窄的房内踱步。

清明阁是个杀手组织,百年来皆是如此,直至传到他父亲柳天灎那代,信错了人,将根基毁于一旦。那年他十岁,便背负起这一切,和残存的死士发誓复仇,缓慢而缜密地重建另一个新的清明阁。

为了报仇、为了那条阴暗走道与不见天日的大厅里无尽腥臭的血水和亲人尸骨,他们极尽所能地吸纳各方势力,以壮大倾圮的清明阁。

浮华宫宫主宴浮华,是他十五岁那年遇见的。一名大他一岁,背后拥有庞大势力与金银为盾,超凡脱俗、艳绝于世的美貌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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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任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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