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能不能见鬼和八字重不重有没有直接关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有一双能看见灵体的眼。听说是因为他眉间有道直纹,那就像第三只眼,有这种面相者容易和灵界接触,所以他可以见鬼。

不过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直到大学才能见鬼,之前却没发现自己有这种体质?这答案大概无解,就像他也不懂他的老板究竟是什么体质,因为他老觉得杨景书不仅是阴阳眼这么简单,他像是能预知。

张启瑞在看见前头的警车时,将车速缓了下来。

他的老板离开公司没多久,他真的接到他的电话,说有工作需要他帮忙,然后给了个大约的位置,要他马上过来。

如果老板没有预知能力,那么就是阿坤说对了,他的老板可能有个闻尸鼻,要不,怎么又让他发现尸体?而且还是在这种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山上。

张启瑞下车时,只见右手边那一大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鉴识人员在最里头那道封锁线内采证;警方在第二道封锁线内搜寻着什么,地上搁着几个县警察局的证物袋,而他的老板就站在第二道和第三道封锁线间,和一旁的警官交谈着。

「你说你下车时闻到尸臭味,才发现尸体的?」

张启瑞走近时,听见警官这么问,也才发现是熟识的警官。

「是。」杨景书淡应了声。

「你发现时,就是赤裸的?衣服就扔在一旁?」

「是。现场我没动过。」

「你为什么下车?」警官又问,即便认识,也得公事公办。

「开车开累了,想下车休息一下。」

警官一面记录,一面问:「然后你就闻到味道,发现尸体?」

杨景书点了下头。「毕竟做这行业的,那味道一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走进来看,先在那边发现手臂,才又在那里看见身体和头。」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迷路。」

「迷路?」警官想了想,又问:「你本来要去哪?」

「我听说这里有有机农场,想来买点蔬果,但是车开着开着,就开到这里了。」

张启瑞瞪大眼,看着自家老板的侧颜——老板说谎都面不改色的。

他才不相信是迷路。一次倒不觉得什么,但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这种他家老板出门不小心迷路又不小心发现尸体的情况,他再不可能相信只是迷路碰巧发现尸体。尤其是在他曾经被老板间接救过命后,他真的怀疑他有预知能力。

他记得那天自己忙到近凌晨,离开公司前忽被走出来的老板喊住。老板说他隔日早餐想吃永和豆浆的菜包和温的半糖豆浆,请他进公司前先绕过去帮他买。

他那时虽点头答应,心里却极不甘愿。这老板也太懒了吧,要吃早餐竟要员工上班前绕过去帮他买?后来买了他要吃的早餐,才一进公司,就见几个同事聚在大厅,一看到他出现,纷纷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当他感到莫名其妙时,随即被拉到招待室看新闻字幕跑马灯——在中X路和光X路路口,一部疑似酒驾的联结车失控撞上另一车道停在待转区等候灯号转号的机车骑士,有骑士当场惨遭车轮辗压头颅,脑浆四溅,另有多人受伤正等待救援。

中X路和光X路……他头皮一阵麻。那是他上下班必经的路口,正因为那个路段上下班时间时常塞车,他稍早前才改走另一条路去帮老板买早餐……那个意外后来确定两死八伤,死亡的两名骑士都是惨遭联结车辗过当场死亡。

即便那件事是在他刚进公司不久时遇上,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

「现在看起来,有极大的可能是那对蔡姓姊妹,你们知道那新闻吧?」警官问了句。

「知道。」杨景书应了声。那是上星期的新闻了,一对蔡姓姊妹在家门口玩,不久即失去踪影。

「怎么知道是她们?」张启瑞回神时,捕捉到对话,狐疑地开口。

「看那手臂和腿,符合那个年纪;扔在旁边的衣物也和家属报失踪时的穿着很像,我们怀疑可能曾被性侵——」封锁线内的警员像发现了什么,喊了声组长,警官钻过封锁线,仿佛想起自己话还没说完,转首说:「总之已经请家属来认,检察官和法医等会就到。」

看看那警官的背影,张启瑞问,「真的是那对姊妹?」

「应该没错。」杨景书点头。

「我记得新闻说一个小五一个小二?」

「嗯。」

「真的是丧心病狂,这么小的孩子……」

「犯罪者的心态,一般常人很难理解,很多凶手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倒是真的,而且还无法预防。张启瑞叹口气,看看他后,探究般地说:

「你从员工休息室离开后,大家都在说你应该是出来找尸体,果然是这样。」

「只是刚好遇上。」

「刚好遇上?」谁会常遇上尸体?这理由真的很瞎。他不死心,又问:「那次你要我帮你买早餐,是不是早知道我会经过的那个地方会有意外事故?」

杨景书笑了声。「我不知道,巧合而已。这事情我当时不是说过了?」

是,他说过只是巧合。那时,几个同事听到他先去帮老板买早餐,因此躲过可能遇上的意外时,大家还开玩笑说他的命等于是老板救的,也有同事直说杨先生是神算,可杨景书听了就是淡淡地回答:「巧合而已。」

「真的只是巧合?」

「那天突然想吃永和豆浆,才请你帮我买,没想到让你避开了意外。」

「平时也没看你吃永和豆浆。」

「你进公司的时间,我通常吃过早餐了。」

张启瑞双手抱臂,皱着眉看他,沉吟片刻,半真半假地说:「我有时候会觉得你是故意的,因为救过我一命,才大胆要求我去帮你相亲,你料准我不会拒绝。」

杨景书淡淡看了他一眼,温和地说:「不是这样。接到要相亲的电话时你冈好在一旁,就随口提了,没想到你真答应。」

「你救我那一命,我总要还。」摸摸下颚,又说:「不过现在想来也很

妙。」

「没想到相到自己的青梅竹马?」

「……」提及感情事,张启瑞有点不自在。

谁会想到那次他代老板出席他姑姑安排的相亲约会时,女主角同行的好朋友会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虽说那次相亲不是促使两人在一起的直接因素,但细想一回,许多事似是冥冥之中已有安排。

想起了什么,他又开口:「对了,好像有人在抢我们生意。」

杨景书顿半秒,看他一眼,像是要他继续说。

「昨天有接到电话,要我们去打捞,赶到现场时,被另一家先抢着做了。」

皇岩可是殡葬处指定的业者,没理由接到电话后,案子却被别人做了,夸张的是还赶他们走。

「哪家?」

「没看错的话,是新民礼仪公司的。」

新民?那不是……杨景书低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你反应也太冷淡。」见他不吭声,张启瑞疑惑地盯着他瞧。

杨景书笑了一下,道:「抢了就抢了,总不能把大体又从他们那里抢回来。」

「也是啦。」看着前头那些鉴识人员,他问:「你说,会不会破案?」

杨景书微垂眼皮,静默着;片刻,他薄唇低吐:「会。」

「这么肯定?」就说这人古怪。

「警方不是公布监视器画面,是被一名男子带走的?那就表示离破案不远。」

是有录到疑似嫌犯的背影……张启瑞想了想,道:「但不表示能抓到。」

「会的。很多时候不是不报,是时间还没到。」

「不公平。要是等几年后才抓——怎么了?」张启瑞看向忽然跑来的女警。

女警稍拉下口罩,露出年轻面庞,她清秀年轻得像个大学生,只不过面色惨白,像受了不小的惊吓。「请、请、请请问……有、有没有相相相相机,能借……拍照吗?」

「你们不是都有带?」张启瑞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的小女警。脸白成这样,又结巴,吓坏了吧!肯定是第一次见尸。

「不、不知道为什么,我、我们那几台突然都像坏掉一样,镜头不……不、不是看不到影像,就是快、快门按了没反应。」女警皱着眉,神色不安。

「是喔,我……」张启瑞忽然止声,看向前头发现尸体的方向,好几秒钟后,他说:「等我一下,我去车上拿。」

女警看了看那背影,又转身回来,见杨景书神色平静,她好奇一问:「你你你……也是葬仪社的?」

「是。」他淡应了声。「慢慢说,不用急。」

小女警比比前头,喘口气,才问:「你……习惯那种味道了吗?」

杨景书微挑眉,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算是吧。」

「那你一定做很久了?」才有可能习惯尸臭味。

「十几年。」一截半透明身体突现他身前,头颅提在手上,接着,手一抬,在他面前把头接上脖颈。他一怔,好笑地看着那半透明的小女孩。

「十几年?那你是老前辈了。你看过很多这种情况的?」小女警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案子,相机又出问题,心里直发毛。

「你新来的?」杨景书不答反问。妹妹,你吓不了我,倒是吓到警察姐姐了。

因为他们一直拍我跟姊姊啊,我们衣服不见了,姊姊不想被拍。

「嗯。我到职一个多月而已,所以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看到那种画面。」

杨景书也看得出来这是个菜鸟警察,可他除了微笑相待,还是微笑。

妹妹,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只是想帮你们找凶手。

不用了,我跟我姊姊知道是谁。是住我家隔壁的叔叔,他说我爸妈车祸,要带我们去医院,可是他却带我们去一个我们没去过的房子里。

「那……」小女警看看他,问:「你做这么久了,有没有遇上……就是比较特殊的事情?」

但是只有警察能帮你们抓到那个坏叔叔,你就别吓他们了。

「先生?」见他不说话,小女警戳戳他手臂。

杨景书回神,看着女警。「你刚刚说什么?」

「就是……嗯……你有没有遇过奇怪的事?像是——」

「警官大人,拿着吧。」张启瑞突然拿了一把香,走了过来。

女警楞了楞,好像在这刻终于确定了什么,她几乎快哭出来。

接过一小束香,她悄悄瞄了瞄周遭,确定什么也没看见后,便跟着两位礼仪师拜拜。

她隐约听见拿香给他的那位礼仪师口里念着什么「小妹妹,我们都是来工作的」、「拍照才能帮你们找到凶手」、「你们也希望凶手被抓到吧」等等的,女警又瞄瞄周遭,只觉周身冷凉。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张启瑞拿过女警手里的香,又拿了杨景书的,一大把就这样插在土里。

女警半信半疑地回到发现尸身的地方,张启瑞看着前头那另一个尸体陈尸处,道:「小的那一个肯拍,但为什么她要阻挠他们去拍大的那一个?」

菜鸟女警跑来说相机坏掉时,他目光一挪,看见应该是妹妹的灵体遮在镜头前,哪一部相机对着另一具可能是她姊姊的尸身时,小妹妹便挡在那个镜头前,用手、用脸,甚至拿着断掉的手掌先按住快门。

那个样子不像顽皮,也非好奇,比较像是不愿意被拍;而姊姊就藏在离陈尸处最近的那棵大树后,露出一颗惨白透明的头颅,像在偷看他们。

「我不知道。」杨景书噙着笑,淡应了句。

不知道?这回答真有玄机。他不是反问他他在说什么,而是答他不知道,所以这证明他真看得见吧?

杨景书看不看得见根本与他无关,他也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纯粹是因为对于自己拥有阴阳眼时不时就要见鬼而感到困扰。前阵子听法师说在背上弄个钟馗刺青就能不再见鬼,他不过是想知道杨景书对于这方面有没有更深的了解,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葬仪社的,麻烦一下。」封锁线内,有谁喊了声。

杨景书拍了下张启瑞,两人穿上鞋套、戴上手套,钻入封锁线内。

一个员警忽然从里头冲过来,不经意撞了杨景书一下,他喊一声「小心」,回首时,就见那员警「哇」一声吐了出来——是方才那个跟他们借相机的女警。

不知忍了多久了,这一吐,没完没了,女警弯着身吐得淅哩哗啦,杨景书看着看着,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个女孩也是吐得这么凄惨,不知那女孩现在遇上这种情况时,是不是习惯了?

他轻喟一声,伸手轻拍女警的肩,道:「辛苦了。」

他人都以为这个工作简单,就是看尸体和抬尸体,但其实,真的不容易。

「你真的要做这个工作?,」杨景书坐在机车上,看着方从大楼走出的女孩,她背着背包,手里一瓶保久乳和一份吐司。

「真的。我人都下来了你还不信呀?」上次说要跟他一起做葬仪的工作后,等了近一个月才有这个机会,她当然要好好把握,所以半小时前接到他电话时,她便迅速下床盥洗,还烤了份吐司。

「很辛苦,你不要以为很简单。」他看过仁凯、石头、西瓜他们第一次摸到尸体的反应,吐到胃都快翻出来,他实在不以为她可以做这种工作。

「但是你们都做了不是吗?唉呀,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总要有点技术,将来才能养活自己。你都说这个很好赚了,我当然要做。」游诗婷早打算好要读只中夜间部,为的自然也是想要与他更亲近些。只中是出了名的流氓学校,尤其是夜间部,可她无所谓,只是混张学历而已。

杨景书不认同,也不以为她可以胜任这样的工作,但带她去见识一回也好,或许就会吓得不敢说她要做葬仪工作了。

「上来吧。」他努下巴,示意她上车。见她背包晃动,他好笑地问:「你是要去旅行郊游?还带食物和背包?」

游诗婷坐上他机车后座,说:「我还没吃早餐啊。既然是要去工作的,当然要把肚子喂饱才有体力。」

「你真的不怕看见尸体?」杨景书催动油门。

「你不是说活人比较可怕?」

「那你慢慢吃吧,别急,反正车我骑,你好好享用早餐。」他笑答,有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游诗婷没发觉什么,咬着她的吐司,好心问:「你吃了没?要不要咬一口?是巧克力花生吐司哦!」拿着吐司的手从他肩头越过,送到他嘴边。

「不必。工作前我不吃东西。」

「不要就不要……我自己吃。」咬了好大一口,眯起眼笑。「好好吃哦。」

他只是挑了下眉,继续骑车。

想起了什么,她问:「那是什么样的案子?」

「好像是自杀。不过这个还没做最后确定,就是初步判断应该是自杀。」

自杀……游诗婷想了想,好奇开口:「怎样自杀的?割腕、上吊?」

「烧炭。说是家属好几天没见到人了,打电话没接,按电铃也没人应门,因为往生者生前好像有经济压力困扰,家属很担心,报警后就找人开锁,进屋就看到尸体了,旁边有一个烤肉炉。」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自杀,遭遇再不好,难道这世上没有让他们留恋的吗?

「人生很多事情都没有正确答案啦,就像很多人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不读书一样,有什么正确解答吗?」想起正事,杨景书道:「对了,要先告诉你,通常那种不是寿终正寝的情况,去到现场时不要乱动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不要破坏现场,因为……」

他解释着,她边吃早餐边听着,他的声音从前头被风携了过来,忽远忽近,她没能完全听清楚,但也不放心上。不就是抬尸体嘛,哪那么多规矩。

跳下机车,她拍拍手上面包屑,把牛奶喝光,才看着面前门口聚了些人的透天厝,问:「在这里?」

「二楼。」杨景书看她一眼,走在前头。他想着,巧克力花生吐司和牛奶在胃里混合后,又被吐出来会是什么模样?现打的巧克力花生牛奶?啧,他打了个颤,向门口员警表明身分后,提步上楼。

游诗婷走在他身后,呼吸时隐约闻到什么味道,有点熟悉感,又好像有点不一样。她嗔不出所以然,微微皱起眉,开口问:「你有没有闻到蒜头味?这房子里有人在煮东西吗?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

杨景书稍顿,嗅了嗅,忽笑道:「烤肉吧,所以要加蒜头。」

真假?家里有死人还能烤肉?她疑惑不已时,空气愈渐浓厚的味道让她又皱起眉。「怎么这么臭?我——」倏然想起什么,她问:「这个……是、是尸臭味?」

他回首,就见她停在矮他几阶的地方。「人死后就是这个味道。你如果后悔,现在还来得及下楼。」

「我……」他都可以做这种工作了,她为什么不能?有点倔强地抬起下巴,提步越过他。「我才不会后悔。」

杨景书只是耸了下肩。上楼时,他看见正对楼梯口的是厕所,他走了进去,从口袋摸出一双手套,戴上后,推开上头的窗户。

他今天穿着黑色短袖上衣,一条刷白牛仔裤;他抬起的手臂线条相当有力,在他身后的游诗婷看着看着,问:「为什么要开窗?」

「让空气流通啊。」他一脸「你怎么连这种基本常识都没有」的表情。

「干嘛这样看我,我又不懂。」

「学着点。通常像这种烧炭自杀的,门窗都会紧闭,甚至贴上胶带,所以进到这种现场,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开窗,让空气流通。」

像是听见他们的谈话声,王仁凯从其中一个房间走出,见到她,将她从头看到脚,一脸怀疑的表情。「你确定要学这个?我以为你随口说说而已。」

「我人都来了。」

王仁凯看看杨景书,后者给他一个「拿她没办法」的表情,他招招手,道:「在这间,你过来。」

她跟在杨景书身后,好奇张望。光二楼就有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掩着,瞧不出什么;另一个房门敞开,她看了一眼,里头有员警和一个妇人在交谈,大概在问话做笔录之类的吧。

「在这里不要喊名字,记住。」杨景书低声交代。

「喔。」虽然不明所以,但她想大概是什么规矩吧。正要进入那被拉上封锁线的房间时,她忽然抓住杨景书的衣服,缩在他身后。

「怎样?」杨景书看着她。

她指指房间里头。一具尸体横躺在床铺上,尸体肿胀,难辨面目,还有那肿大的脸庞,真瞧不出性别。

杨景书侧首,用一种「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看着她,低问:「吓到了?」

「哪、哪有!」她瞄瞄他,然后挺起胸,两手却还抓着人家的衣服。「我只是突然看到,有、有点不适应而已。」虽早知尸体不好看,可亲眼目睹,还是感觉有些不舒坦,而且,好臭哦。

不想让他知道她心里的感受,就怕他下次不让她跟,于是她松手,问:「那现在要进去把他搬出来吗?」

「要先报请检察官。」杨景书看着里头,应了声。

「那我们要在这边等检察官来?」味道好重,她实在受不了,捏鼻子说话。

「那个谁……欸,你们葬仪社的吧?」里边一个正在拍照的员警看向门口的他们。

「是!长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王仁凯站在封锁线外应声。

「进来帮我翻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药物。」员警四处瞄了瞄,很纳闷地喃道:「都没看到有什么药罐还是药包,可是他有吐啊。」

「是。阿sir,马上就来。」拉高封锁线,王仁凯另一手拉住游诗婷手臂。

游诗婷吓了一大跳,瞪大眼。「你干嘛啊?」手心紧抓着杨景书。

王仁凯嗤一声。「进去帮忙啊,不然你来看戏吗?」

「我……」她看看里面那具尸体,看看员警,再看看一旁的杨景书;他表情带着玩味,好像在等着看她表现。她不想承认她害怕,捏着鼻子呵口气后,松开他,弯身钻过封锁线。「进来就进来,有什么了不起。」

「哇,妹妹你几岁,也跟人家来做土公仔?」员警看着游诗婷。

「工、工作嘛,有做就有钱赚。」她紧掐着鼻,慢吞吞移动步伐。

「那你很了不起,我还没看过有女生来做这个的。」员警戴着手套,朝她招手。「来,你帮我翻翻他口袋有没有什么东西。」

「翻、翻口袋?」不是吧,翻什么口袋,她只想翻白眼啊阿sir!为什么他自己不翻要她去翻?他是警察,是人民保母欸。

在心里叹一声,苦着脸问:「警官大人,要翻什么?」

「空气中有蒜味,以前有位老法医教过我,说如果是砒霜中毒死亡的话,尸体会有蒜头味,所以我怀疑他应该有吃砒霜。你翻翻他口袋有没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有点像小苏打粉。」

砒霜中毒死亡会有蒜头味?那刚刚她闻见的蒜味不就是这尸体的味道?杨景书还骗她说什么家属在烤肉,烤肉的肉片要用蒜头腌……

「你连这关都过不了,接下去的工作还能做吗?就把手伸进去他口袋摸一摸就好了。」王仁凯附耳过来,还递给她一双手套。

她挣扎了会,苦着脸,戴上手套,慢慢靠近床铺。

一旁地板上有一论看上去是半干的、上头还有苍蝇盘旋的……她看不出是什么,大概是警察说的呕吐物?反正就是一团恶心巴啦的东西。

「妹妹你勇敢喔,都不用戴口罩的。」员警不知是真赞赏还是调侃。

「……」她根本没想到可以戴口罩啊。瞪向王仁凯的口罩,他只是摊手。

游诗婷慢吞吞地挪到床边,手伸得长长的,一只手在半空中动了动,另一手仍捏着鼻子,顿了好几秒,她决定豁出去。

身体略沉,手慢慢靠近,将要摸到裤管时,不经意看见那张肿胀的面庞,虽辨不清面容,但看得见他微张的嘴,有好几条白白肥肥的蛆从他嘴里爬出来,然后慢慢爬进鼻孔,或是往下爬到下巴,她后觉地把目光往下挪,看见穿着短裤的脚上爬着数不清的蛆,胃一阵翻搅,她「呕」一声,撝着嘴往门口冲。

王仁凯像早算准她的反应似,没多理会,接手了她的工作。

冲到门口的游诗婷,一头撞上听见声响而转过身的杨景书,喉间一阵湿热,「哇」一声,吐了。

「呕……呕……」她再忍不住,将吞下肚不久的早餐全贡献出来,吐得杨景书身上、腿上都是,连鞋子也遭狭。

方将手伸入那肿胀尸体裤袋的王仁凯,听见身后哗啦哗啦声,只觉她那一餐好像挺丰富的;有点像是看好戏地转头一望,瞧见杨景书身上那一大坨褐色,他摇摇头……啧,她到底吃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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