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说呢?」
「我不知道,我看你脸颊有些红,眼神也有些……」
「有些什么?」他说话同时,右臂环上她肩,她颤了下。
「周、周检。」她偏过脸,盯着他搭在她右肩的手掌。
「你要说什么?」
「你的手……」他手环过她肩背,她感觉自己身后热了起来,这个举止对她来说太亲密了,她不知道他怎么想,可她的认知里,情侣才能有这样的动作。
「手怎样?」
「我、我觉得我们这样被看到的话,会有误会的。」
「什么误会?」他顿了顿,搭在她肩的右手略收紧,让她与自己更贴近。
「你指的是这样?」
「……对。这样会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她声音愈说愈小。
「有什么好误会,你不是喜欢我?」
「……」她瞠大眼,瞪着他红红的耳根瞧。他一定是喝醉了,看他脸色、眼神,皆异于平常时候,所以她根本不用在意他说什么,也许他一觉醒来,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周师颐忽然长吁口气。「真不该喝这么多杯……路灯好像在晃,旁边那些房子也在晃。」他像是自语,说完,轻轻笑着。
对,他肯定是醉了,喝醉的人最喜欢自语。章孟藜暗松口气,双手轻轻扶住他手臂,就怕他醉得分不清虚实。一路回到他宿舍楼下,他摸着西服口袋,左右翻找两次也没找出什么,她看不过去,手伸进他口袋,拿出一串钥匙。
「哪一支是大门的?」章孟藜拿着那串钥匙,问他。
他微眯起眼,看了一会,指着其中一支。她开门,搀他进入,想转身离开,又放心不下,只好开口:「你住哪一楼?能自己上去吗?」
「三楼。你送我上去。」
在他指示下,她扶着他手臂上了三楼,依他指示,找到钥匙开了门,欲唤他,只见他背靠着墙,眼已阖上。「周检,门帮你开了,要睡觉就进屋里睡。」
他不说话,她只看见他静合的眼睫毛很长,脸颊漫着红泽,耳根也红着,她再细看,他微露出的脖颈像是也红着。
「你对酒精过敏?」她手抚上他颈侧,很热,和他经常冰凉的手温不一样。
他没回应,只倏然抓住她贴在颈侧的手,移至他脸颊,舒了口气,像是很舒服,展眸时,她红着脸盯着他瞧。他笑,指指自己脸颊和脖子,道:「这个,有点痒,你手湿湿凉凉的,贴这样很舒服。」
她手因为收伞时沾了雨水,确实有些湿。「那是雨水。」
说完,把手抽回。她双手背在后,说:「我想你应该是对酒精过敏,你的脸和脖子摸起来好热。」
「过敏吗?」他有些疑惑,但也只是脱了鞋,往屋内走,他开口:「进来吧。」
「我要回去了。」她看着他一路往内走的身影,最后,他在沙发坐了下来。
「帮我倒杯水再走好吗?」周师颐靠上椅背,仰脸瞪着天花板。嗳,真的醉了?天花板也微微转着,原来红酒的后劲不容小觑。
这情况她也走不开。脱鞋进屋,在客厅角落找到饮水机,倒了杯温水,她移步至他身前。「喝水吧。你浴室在哪?我去拿毛巾帮你冰敷一下,脖子就不会痒了。」
「房间对面。」
她经过敞开的房门,往内瞄了眼。床铺上枕被整齐排放,上头仅有看着像是居家服还是睡衣的衣物,整体看过去,猜得出他生活上应有不错的规矩。
拿了毛巾,在冰箱找到冰块;回客厅时,那人已躺平在沙发上,一只胳膊举高,搁在额上。她矮在沙发旁,碰了下他手臂。「周检,起来脱外套,你穿着睡觉应该不舒服吧?」
他挪开胳膊,半睁着眼看她,眼睛里仍有水气,这样的神情,看得她心软。她坐到沙发一侧,问:「你还很晕吗?我看你今晚也别洗澡,酒退了再洗。起来外套脱了,冰敷后睡一觉吧。」
周师颐坐起身,感觉脑后胀痛,他试着脱西服,一条手臂却怎样也抽不出来;她看着好笑,靠上前帮忙。他有气无力,身子自然倾前靠在她身上,下颚抵在她肩窝处。男人的体热和酒气扑上,她热着脸将他外套脱下,搁在椅背上,侧首,才见他睁着深眸看她。她避开他凝视,推推他胸口,让他躺回,抓起方才暂放腿上的毛巾,贴上他的脸。
一会时间,她又开口:「下巴抬一下,脖子这边也要冰敷,才不会痒。」
周师颐乖乖地微仰下颚,他最上方的衣扣未解,能冰敷的面积有限,她遂开口:「你能解开两颗扣子吗?脖子冰敷不到。」
他摸索半天,一颗也没解开。她看了有点恼,整个包了冰块的毛巾就往他脸上一放,覆住他整张脸。他一怔,毛巾下,无声而笑。
她没帮哪个男人解过衣扣,双手碰到他热烫的皮肤时,指节还缩了下。忙了一会,松了两颗扣子,她拉开他早扯松的领带,抓了毛巾往他颈部一贴。
冰水流淌至他颈下身体,他畏寒地「嘶」了声,她好笑出声:「冷?酒精过敏的人还喝这么多。」
突如其来的冰凉后,其实很舒爽,他神情柔和地说:「我不知道我会过敏。」
「不知道?」她毛巾稍移位置。「你从没喝过酒吗?」
「应该是国中时的事了,那时候我妈生我妹,我外婆过来帮她做月子,常吃麻油鸡,我吃过几次,没什么特别反应。」
「麻油鸡应该是用米酒,我记得米酒是蒸馏的,好像比较不会引起过敏。」
「你对酒有研究?」
「没有。我爷爷爱喝酒,有听他说过。」想了下,又说:「也许你不是对所有酒类过敏,不过以后还是少喝吧。」
「本来就不喝,但今天不喝说不过去。」
她只看他一眼,没再说话。静默让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尤其他皮肤被冰敷得有些冷凉,她手指每次不经意滑过,总觉心尖也颤了颤。
冰块半融,毛巾湿淋淋,他衬衣也沾了点湿,她说:「我去拧干毛巾。」
她起身时,他一把拉住她。「不用忙了,我只是晕,脸和脖子这个好多了,不会特别不舒服。」
「喔。」他手温微凉,贴在她腕上,她试着抽回,他却笑着。
「你好像很紧张?」
「没有啊。」她应得快,显得很没公信力。「我要拿毛巾去放。」
他一松手,她转身就往里头跑,他只是笑着阖上眼,想着,他这样是有点无赖了,但这么逗着她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章孟藜睁眼时闹钟才指向六点十七分,被子蒙头继续睡,翻了一会毫无睡意,起身刷牙梳洗,走出卫浴,紮了头发后,瞄见梳妆台上的那串钥匙——
昨夜她拿毛巾回他浴室,再回客厅时,他已睡着。担心他着凉,她拿了被子帮他盖上,离开他屋前,她试图和他说话,跟他说她得帮他锁门,必须带走他钥匙,早上上班前再送去还他,他低应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他有晨跑习惯,平时应该是早起的;她整理好仪容,拎了包,带上他的钥匙出门。直到人都站在他家门口了,才发现自己很紧张。她深吸口气,摁下门铃;静候一会,大门未有动静,她犹豫是否要用钥匙开门时,门在这时开了。
「这么早?」出现门后的周师颐,黑发湿漉漉的,单手拿着毛巾擦着发,他穿着家居服的身上漫着热气和香气,说明了他刚从浴室走出。
「你——你知道是我?」刚沐浴过,他一双眼睛显得特别邃亮湿润。
「你昨晚离开前,不是有说会把钥匙拿来还我?」
「你还记得?」
他笑。「我像得了失忆症?」
「不是,我以为你——」
「来了就进来吧,等等一起上班。」他转身回房。
她瞅着他背影瞧,心里七上八下。他昨晚是有醉呢,还是没醉呢?他记不记得两人间的对话?记不记得他拥过她的肩?
「坐一下,我去收衣服。」他推开阳台门,收了干净衣物,人又进房去了。
章孟藜在沙发上坐下,前头茶几搁了些文件资料,还有一份像是影印的黑白照片。她好奇凑脸去看,才发现是毕业纪念册的影印,个人的大头照下方还有姓名;她翻了一页,忽看见一个熟悉的姓名,再往下翻,同一页面有三个她认识的名字,所以,这四人高中便认识了?
「你吃过早餐了吗?」周师颐换上衬衣和西裤,两手正翻着衣领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