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筠朵的心咯噔的一跳,荣哥儿不会出事吧?她作这个决定时是太欠考虑了,只是一味的不想去西凉,但没想到会害了花荣里,如果他出事的话……

筠朵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慌,一时没握住陀螺,它在桌上打了转,便倒下了,她咬了咬唇,有些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唇。

然而就在筠朵心慌不已的同时,花荣里正被追兵追得狼狈至极,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越狱出来,因为在牢中被打得遍体鳞伤,所以身手迟钝了许多,几度被官兵围堵,搞得他是伤痕累累,差点就搭上了一条命。

最后他逃到了帝都城郊外的一处小村内,投奔了自己师父,青都会东夷分舵的掌门人,徐老头。

这个掌门人的名字一点都不掌门,他没名字,别人都叫他徐老头,听着更像是个修鞋的老头子,而他的为人,也跟个修鞋的老头差不多,抠门又古怪,若不是那是自己的恩师,花荣里还真不会和这样一个怪老头打交道。

可不得不说,自己能在东夷混得如鱼得水,能变换不同的身分去接近筠朵,也全是徐老头的功劳,他帮徐老头打理一个帮会,徐老头就为他提供所需。

当自己因为保护筠朵而遍体鳞伤时,他能投奔的,也只有徐老头家了,虽然当他满身是血的跑到徐老头那时,总会招来一顿臭骂。

“哦哟,你搞什么鬼?又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师父……”花荣里捂着冒血的胳膊,低着头。

“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绝不当你的师父。”徐老头黑着脸,打开门让他进来,“老婆子,烧盆水来,小崽子又来舔伤口了。”他毫不温柔的扯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打量,摸清了他的伤势后,一指床,“自己脱光了爬上去。”

花荣里闷不吭声,默默的爬了上去。

徐老头的妻子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鬼医,医术了得,三两下就把花荣里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不过期间夫妻俩因为他的治愈方式起了争执,给他包扎好后,就忙不迭的冲到屋外比试切磋去了。

一转眼的工夫,屋里就只剩下花荣里一个人了,他抬起还能动弹的手,摸了摸自己没被包上的脸……人皮面具是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师父一眼就能透过人皮面具看出是自己,那筠朵,可不可以呢?

如果哪一日筠朵揭下了自己的面具,会不会认出自己来……但认出来又能如何?他们很多年前就分手了,她怒气冲冲的说过要一刀两断。

***

十一年前,筠朵十一岁,他十三岁。

筠朵的母亲何氏身分卑微,再加上西凉与东夷一直交好,东夷国君表现出想要纳这个平民女子为妃的意思后,西凉国君立刻就答应了。

这门亲事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骂何氏的不忠,花荣里也不例外,可他并没有就此迁怒于筠朵,只是她一瞬间贵为公主,两人的婚事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能,所以当父亲提出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自那后,父亲就不再允许他和筠朵见面,花荣里强忍着想见她的欲望,告诉自己要忍耐,时间久了就不会这么想念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再喜欢朵朵了,对她的喜欢,只会造成自己家庭的悲剧,她已是东夷的公主,不会和自己这个普通百姓成亲的。

可饶是这样躲避不见,某天花荣里独自出门时,还是被一直等着的筠朵给堵了个正着。

“三哥。”筠朵拦住他。

“朵朵?”花荣里愕然,“妳怎么在这儿?”

“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筠朵有些委屈的扁嘴,“他们说,你爹解除了婚约。”

“是的。”花荣里直接大方的承认。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筠朵一惊,眼里瞬间蓄了泪。

“理由不是明摆着吗,妳要去当公主了,我们不合适了。”花荣里硬着心肠说。

“我不要当什么公主的呀!三哥,爹爹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她可怜兮兮的上前拉住花荣里的胳膊,“三哥带我走吧,朵朵不要当公主,朵朵不想离开三哥。”她说的泫然若泣,委屈至极。

花荣里瞬间就心软了,他自小就疼筠朵,最看不得她落泪、受委屈,可这件事,自己的心软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他不能心软!

两国联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利害关系,自己和筠朵还小,并没到海誓山盟的程度,所以就此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三哥,你带我走吧。”筠朵又拉住他的手。

“我们还是分开吧。”花荣里咬牙,拂开了她的手,却不去看她的眼睛,“不管妳愿不愿意,妳现在都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高攀不起,若是带了妳走,那东夷国君岂不是要灭我满门?”

“我不是公主,我是朵朵,是朵朵。”

“不,妳是,现在妳的爹是东夷国的君王。”花荣里甩开她的手,冷冰冰的别开了头,“妳是东夷公主,我是西凉臣民,我们是不可能会有交集的。”

“但你说过……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妳的爹娘也曾许过一生的承诺,可现在妳娘不也成了别人的妻子?”

花荣里这句话重重的撞击了筠朵的心,难道他和别人一样,看不起自己和娘吗?

她触电般松开了花荣里的手,后退了几步,嘴角不受抑制的抖动,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我知道了,你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娘,你和那些人都一样!你不想要我了,觉得要我是耻辱,觉得要我会亏了你的面子……好吧,我明白了,明白了!”她失控的尖叫道,而后抬手拽下脖子上的璎珞,“还给你,都还给你,就按你说的,我们分开,我们一刀两断!”

她把璎珞扔到花荣里身上,哭着跑开了。

花荣里觉得那璎珞格外的沉,砸到心口,只觉得心都痛了。

花荣里在回忆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时,筠朵却在梦魇中惊醒,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胡乱的摸了几把后才想起来,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脖子上的那串璎珞,自己早已还给了他,怎么还会梦到呢?

真没出息!筠朵骂了自己一句,下床去喝了杯冷茶后,又爬上床,她把被子拉得很高,下意识的又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

好像从那日后,自己就什么项链都没带过了。

***

筠朵和息未谈过之后,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坚决了,和亲的时间很快就敲定,再过几日筠朵就要被送去西凉,这段日子无论她如何闹都没用,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就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就连诡计多端的筠朵也使不出什么计来。

包何况,花荣里事令筠朵满心愧疚,战斗力直接下降了一半,虽然以往花荣里也经常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但这次筠朵却是知道原因、明白底细的,所以总会忍不住去乱想,想到头疼时,她就会懊恼的沉吟:“没神秘感时,真的很头疼啊!”

一转眼,就到了离宫的日子。

筠朵虽然骄纵,但在有关两国关系这件事上,还是没法太过分,事已至此,她还是乖乖的参加了为她送行的宫宴,然后在第二天,在排场极大的仪仗簇拥之下,离开皇宫,踏上了送亲之路。

息未携着妃嫔和大臣送她到城门,筠朵一改以往刁蛮任性的样子,变得沉稳安静了许多,默然的接受了他人的寒暄,她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唯一有些惦念的,就是花荣里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这么久没出现……或许是生气了?

这次的马车是辆十分宽敞的箱车,偌大的车厢内摆着精致的檀木衣橱、软榻和圆桌。

她盘膝坐在铺着软垫引枕的美人榻上,手里摆弄着花荣里带给她的陀螺,一想到自己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心就会变得惶惶不安,甚至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给她变个戏法什么的……

“噗”的一声响打断了筠朵的愁思。

她忽的抬眼,看到自己眼前漂浮这一个小火球,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小火球的火焰渐渐消失,化作灰烬落在她眼前的桌上,她跟着那灰烬看下去,赫然发现灰烬在桌上拼成了自己的模样!

心咯噔一跳,筠朵“刷”的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健硕的身躯令箱车显得有些狭窄,男人没什么表情,虽然是张陌生的脸,但眼神却是温柔又熟悉的。

筠朵莫名其妙的眼眶一酸,“荣哥儿……”

花荣里敛眉,知道她受了委屈,抿唇片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来,他温厚的大手熟悉的打开油纸包,然后蹲下身,将纸包端到她眼前,“荣哥给妳买了好吃的。”

筠朵抬眼,看了看那被送到自己眼前的核桃酥,拚命的眨了几下眼,逼退了眼泪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少拿这个糊弄我,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怎么一个人跑掉也不回来,让我一个人挨到现在,还不得不去那个鬼地方……”她抹了抹鼻子,头还是侧着的,却伸出手来,气呼呼的摸摸桌上的小象。

“荣哥的错。”花荣里温声道,抬了抬纸包,“吃吧。”

“当然是你的错。”筠朵鼓着嘴,有些心虚的把头转过来了些。

虽然一直对花荣里有愧,但看到他突然出现却很开心,可她就是这样死要面子,就是忍不住要去欺负花荣里,就是这样要他哄自己,筠朵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无理取闹。

“不想去的话,我带妳回去。”

“怎么回去啊,除非西凉退婚,否则皇兄绝不会收回成命的。”筠朵撇嘴,歪过头来,就着花荣里的手叼了块核桃酥,嚼了起来,一面嚼,一面咕哝:“现在东夷要和龙南交战,西凉是最好的盟主,皇兄自然恨不得好好的巴结巴结他。”

花荣里不自觉的拢眉,对这种政治婚姻很反感。

筠朵又吃了块核桃酥,花荣里的手纹丝不动,像是个专用托盘一样,之后筠朵又絮絮叨叨了很多,像是把这段日子的苦水都倒出来一样,花荣里安静的听,偶尔会替她抹去唇边的核桃酥渣,说了半天,筠朵突然想起件事来,“啊,对了,你这次易容成谁了?”

“谁都不是。”

“啊?”筠朵不解的眨眨眼。

“我潜进来的,没人知道。”花荣里云淡风轻的说。

“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没人发现吗?”

筠朵跳下软榻,跑到小窗前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车辇的前后左右都有数名侍卫策马保护,还有随行的丫鬟、姑姑在跟着车走,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花荣里究竟是怎么潜到车里来的?最重要的是,坐在车里的自己起先都没有发现呢!

筠朵不禁感叹:“你也太厉害了吧!”

花荣里将空空的纸包团起来攥在手心,没言语。

筠朵又跑回来,抱着膝蹲在他眼前,忽闪着大眼,“那你今天戴面具了吗?”

花荣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点头,“是。”

筠朵略有些失望,抱着膝盖又挪近了几分,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面具的边缘在哪呢?是假的,总要有点纰漏吧。”她睁大了眼睛看,还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卖夫七公主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卖夫七公主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