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虽说是遭人暗算,在宴席上作出那种失礼行径,他确实该动怒,更甚的,或许会以为她厚颜无耻,急着对他投怀送抱,怎麽会像现在这样呢,「是啊,那是为何?」

反问她呢,她才比较想知道好吗,先前乐舞因她的失败而落幕,回到隔壁房间,身旁陆陆续续传来各种安慰或奚落,敏儿都无意去听,只一人静坐在角落,思忖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崔侍中需要她……不,一开始是需要兰馨,只是被她取而代之,要将她献给月淮以确保三个月後的图州一战,自个儿的儿子能平安返回,他等待着月淮的一个点头,把她带走,她也在等待,由月淮的行为判决成败,没想到全因一个意外前功尽弃。

刚才是谁撞了她一下?她有想过把那人找出来狠狠报复,让那人深刻体会她失去为娘亲报仇的悲痛,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她必须想办法让月淮带她离开。

「昙香,你出来一下。」舞团主人在门外唤她。

敏儿起身走过去,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多余的话,在这儿她从来不多话,不是因为性格如此沉默寡言,而是怕话多了会祸从口出,怕别人从她的言辞揣测到她的目的。

「大人,昙香来了。」

有那麽一瞬,敏儿大大瞠着一双沉黑眼儿几乎不可置信,月淮竟然站在门外,不同於刚才在大厅所见的张狂,此时他已穿上一袭玄墨锦裘,未受骨簪约束的一半墨丝於雪夜的冷风中飘飞轻扬着,加上他原本就俊魅的外貌与修长的身形,莫名变得优雅飘逸,犹如一名温润如玉的贵公子。

「这是……」她想问明他的来意,是不悦斥责抑或想亲自对她处予责罚,然而他只瞅了她一眼,那个眼神让人探查不出深浅高低。

他语气平和地开了口,「走吧。」

是让她跟他走?他不追讨刚才的事就要她跟他走,为什麽?

「还傻愣着做什麽?快追上。」舞团主人取来油纸伞塞进她手里,「以後会如何得看你的造化,但我警告你,在侍中大人的目的达成之前,你最好放聪明一点。」

敏儿温顺地点头,并非许下任何承诺,而是为摆脱麻烦,尽快追上已先行一步的月淮,崔侍中的乐舞团从一开始就只是供她过河的桥梁,她一直有自己的计算。

她小跑着追上,月淮没有刻意加快或放慢脚步,在别人家的院子里信步而行,她轻易便追赶上,却因积雪凝冰在地上形成的湿滑险些不雅摔倒,还是他及时出手扶了她一把。

「何必如此匆忙?我会等你的,毕竟我已向崔侍中讨了你。」

敏儿匆忙的原因就是想探知他的意图,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大人的举止令昙香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倍觉惶恐,可否请大人告知?」

他是喜爱她,所以才跟崔侍中讨了她?不像,他刚才的一举一动在旁人眼中看来或许像对她含有丝丝兴味,在崔侍中看来是有种山雨欲来,在她看来却是以戏谑揶揄,企图从她身上探寻些什麽。

「或许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也说不定。」他的嗓音含有酒後醇醉,白色的气团刚离开弯出弧度的薄唇就遭夜色吞食得不见踪影。

「恻隐之心?」谁对谁的?他对她吗?

一个能够无情地下令烧死三百多位百姓和她娘亲性命的男人,竟胆敢在她面前谈论恻隐之心四字,敏儿必须小心翼翼,谨慎提醒自己才能不把心中的嫌恶鄙夷哼嗤出来。

「你为何要进崔侍中的乐舞团?」月淮故意不为她解惑,反问着。

他见过许许多多栖身在崔侍中乐舞团的女子,美则美矣,全是倚赖脂粉浓妆,她是天生丽质,他一看便知,即使卸去精美妆容也无损她本身的姣美分毫,像她这样的女子就算出身再贫寒,也定会被哪位高官将领看中,若非崔侍中费尽心机把她寻来,便是她自己原先就有何种打算。

「崔侍中的乐舞团闻名斐国,而且出演一场报酬不菲。」她知道月淮难缠,自然要求自己必须事事做的、说的都不留半点痕迹让他生疑。

崔侍中的乐舞团不仅只为达官贵人表演歌舞,有时候甚至会被召进宫里取悦君王,只要在这里就一定会有见到月淮的机会,孙荥千方百计让她混进来为的就是这个。

「为了丰厚报酬便穿上那种衣裳在男人面前跳舞?」他没有轻蔑之意,纯粹是警告。

「为求生存,以各种方式寻求出路,昙香不认为有何不妥。」在遇见他之前不曾那麽认为,在遇见他之後也不曾。

乱世之中不论富贵贫贱,女子皆为男子的附属品,幸与不幸全是各人的命,她碰巧是不幸的那群人之一,只能靠自己的双手双脚一步步往上爬。

「如果……」沉重冗长的叹息消失久久,他蓦地夺过她手中纸伞,把她拉到身旁,逼她进入伞下那小片天地,紧贴着他而站,「如果是我的东西,我不会让除我之外的任何人看见你那个模样,再者我很讨厌别人随便观赏、乱碰我的东西。」

他是俯身贴在她颈侧说的,灼热吐息喷抚在她右侧锁骨,轻而易举地钻进狐裘襟缘下,还试图一路往下,她没有带更换的衣裳,狐裘之下仍是那套曝露放荡的舞裳,因他之举,敏儿的身躯不住激烈颤抖。

「大人,您醉了。」敏儿以深锁黛眉表示对他的抗拒,却不敢将他推开,好在他们仍在侍中府里,她赌的是他不可能作出过分踰越之举。

「我的确是醉了。」他不反驳,如此回应着,拉过一只紧握成拳,甚至有些微微发颤的无骨柔荑,将伞柄塞了回去,然後头也不回,先她一步出了侍中府大门,站在轿旁等她,「上去吧。」

那该是他乘坐而来的煖轿,没有装饰得奢华浮夸,倒是挺气派庄严,重点是足以防寒,在这样的冷天坐上去很是暖和。

她没有推辞,坐上那顶轿子之时甚至表现得毫不客气,她根本没想过斐国的冬天会这麽冷,那件舞裳不只令她感觉羞耻,还险些令她冻成冰块。

「大人。」当帷幔要从修长的指间滑开之时,敏儿倏地抓住他的手,「您不坐吗?」

「这听起来像是邀请。」

「昙香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占了大人的轿子心中过意不去。」敏儿没让月淮误会,可若是默不作声,他铁定会误会。

「你放心,崔侍中既然请我来此,又赠我如此大礼,就绝不可能大失地主之谊要我徒步返回。」他所说的大礼自然是她,既然要塞给他这麽大的一个人,就不可能把包装,也就是送往府上的准备偷工减料。

他说的她都懂,可能接近他的机会多一刻是一刻,哪怕只有短短须臾,她也想从中找到刺杀他的最好时机。

「若姑娘不介怀自然另当别论,只是我方才喝了不少酒,酒乱心性,与姑娘跻身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难保不会做出冒犯姑娘之事。」反正他是不介意,坏坏扯笑,甚至还用指轻戳自个儿的脑袋,告知她这儿的思想意识不太明晰,当真作出唐突佳人的举动还请多多包涵。

「大人还未回答刚才昙香的疑问。」敏儿本想说不介意,却也知道操之过急的表现只会坏事,只能松开手,反抓即将完全落下,隔绝两人的帷幔,一双眼儿凝瞅着轿外的他,不让他藉此遁逃。

「刚才的疑问是说为何要向崔侍中索讨你是吗?」看来是这样没错,她过於认真的表情让月淮低低喷笑,「我瞧见了在宴席上碰撞你的人是谁,对方当时的表情估计跟想把你往刀口上撞差不了多少,但我无意探究你在团中与人的交际情况,这件事是所谓的恻隐之心,跟我想卖崔侍中人情的理由各占一半。

姑娘,你是个聪明人,你似乎跟崔侍中并无太多深厚纠葛,再过去就不是能任你探究的领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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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宠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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