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她细软的嗓音透着愉悦,纤指直指前方。

宫之宝怔住,一阵山风从眼前的瀑布刮来,吹动他束起的发,震动他快停止颤跳的心,恍若有声音顺着风吹进他耳里。

三月,我们去泅泳。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碰水了。

愈是讨厌,愈要游啊,要不然你下次又溺水,怎么办?

你救我啊。

眼前的瀑布自山壁激溅而泻,在底下形成一摊清泉,再顺溪而下,激溅上岸,而岸边如茵青草蔓延到破旧茅屋前,恍若一大片嫩绿毛毡。

这景致,与曙临房内那挂在墙上的精绣风景,一模一样……他的心跳窜得飞快,不是因为似曾相识,而是因为十年前他坠崖清醒时,就是在这里,而刚才那个婆婆有说了,当年被曙临丫头救回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这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头,蓦地剧痛。

宫之宝单手捧着头,痛得眯紧了黑眸,恍若痛进了心扉,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宫爷,又犯头疼了吗?」细微的低吟声传人她耳中,她微慌地回过头,纤指轻揉着他进露青筋的额。

宫之宝紊乱了气息,勉强地勾趄笑。「没事。」

「还说没事?」脸色都发青,唇办都泛黑了,怎可能没事?「宫爷,咱们先到屋里休息一下。」

「好。」他策马停在茅屋前,马也不拴,压根不担心马儿会走掉。

茅屋门板没上锁,轻推,咿呀一声,里头昏暗,几许光丝从后方的藤编窗棂筛落,在角落里团舞,恍若鬼魅扬舞。

三月,这儿坐。

他眯紧黑眸,任由她将他搀扶到窗边的木制横杨上坐下,耳边傅来女子细软的童音,逗趣的、俏皮的、撒娇的……教他心痛的。

痛,从心间窜出,冲上鼻头,痛着他的心,濡湿他的眼。

想哭,没来由的。

「很疼吗?」毛曙临忧心忡忡地瞅着他,十指不敢停歇地一再推揉着。

「不,我好多了。」他低哑道。

头痛确实是舒缓了许多,但就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来由地觉得心酸。

「我去替你弄点水,外头的溪水下游水质很甜美,你等我一下。」她冲到后头,拿了个杓子就朝外头冲去。

动作快到他想要阻止都来不及,算了,他也想休息一下。

茅屋,以茅为顶,以薄木为墙,若不是这儿四面环山,有天然屏障,他怀疑这茅屋不知道早倒上几回了。

不过茅屋虽小,却相当干净,像是有人时时擦拭整理过。

微勾笑,看向门外,可见潺潺溪水,绿地激泉,绿林红花……那景致恍若早已看过百回,恁地熟悉,熟悉到他……他怔愣地感受睑上滑落的泪,那泪极烫极热,在他没有防备时,落得教他猝不及防。

怎会哭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毫无头绪,脑袋一片混乱,突地!!

「三月,真的是你!」

宫之宝蓦地横眼瞪去,才发现有个男人踏进屋内,那是张极为老实而憨厚的睑,一脸震惊。

「真的是你,我听胡嬷嬷说你回来了,想起我在染坊看见一个酷似你的人,心想该不会是同一个人,想不到还真是同一个人。」大武说趄话来像是绕口令。「你总算是回来了,我真以为你恢复记忆之后跑了,就再也不管他们母子俩死活呢。」

宫之宝听得一愣一愣,头痛欲裂。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大武心无城府地走近他。「三月?」

「谁是三月?」好半晌,他压抑着痛,勉为其难地吐出几个字。

三月不是曙临的儿子吗?为什么眼前的男人会叫他三月?

「三月不就是你?怎么,你的记忆还没恢复吗?如果没有恢复,你怎会想要找曙临他们母子,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喂,三月?三月?」在他倒下之前,大武立即冲向前扶住他。

他看向门外,脑门像要被活生生地撕裂,而这一幕,和他十年前清醒过来所见的画面一模一样,他那时的记忆停留在被推落山崖,接着是这一幕,而后他快步往山上跑,跑得又快又急……

思绪打住,宫之宝眼前一片漆黑,头痛得像是要将他活生生地撕裂开来。

黑暗之中,有许多破碎的光影在跳颤,有好多细碎的耳语在低吟,是曙临的声音,而回答她的……是他的声音。

三月,如果有天,你恢复记忆,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

如果忘了呢?

那就罚我一辈子头痛吧。

「宫爷!」

毛曙临忧惧的嗓音像是划破黑暗的一把利刃,迫使着他不得不清醒。

张眼,一滴温热的泪滴在他颊上,凝聚多少相思,那泪就有多重。

「曙临。」他开口,发现嗓音竟异样的沙哑,恍若嚎啕大哭了一场。

许是哭过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身心如此舒畅,似重获新生般。

「宫爷、宫爷,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毛曙临胡乱地抹去泪,笑了,唇角却是抖颤着。

「我没事。」他抬手,轻抹去她的泪。

「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很疼?」她去取水回来,便瞧见大武紧搀着他,而他双眼紧闭,彷佛昏死过去,顿时吓得她六神无主。

「不。」至少现在不会。

痛,是要叫他记住,要他不忘:但他忘了,所以承诺为咒,要他头痛不休,要他记、要他忆!

为何他到现在才发现?

「宫爷?」瞧他自木板床上爬起,她赶紧撑住他。

「曙临,我有问题想问你。」他轻扣着她细瘦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实贴着他的胸膛。

「宫爷想问什么?」她枕着他的肩,抬头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纤指轻揉着他的额际。

「曙临,三月为什么叫三月?他是三月生的吗?」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抓下她轻揉的柔荑。

毛曙临定定地看着他,感觉想从他眼中瞧出什么端倪,半晌,她才缓声说:

「不,他是十月生的,他早产,是山上一些邻居们帮我照顾他的。」

宫之宝精锐的眸沉了几分,思及她一个不解常事的傻姑娘,面临提早出生的孩儿,在这山野之间,肯定是慌足了手脚吧。

「那为什么叫三月?」

「因为我跟他爹是在三月相遇。」说着,她笑了。

「他爹叫什么名字?」

毛曙临怔愣地看着他。他从不问的,但现在一问就问得好深入,教她无法招「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她呐呐地道。

「为什么?」他的心在鼓动着,他用尽气力才能压抑这狂喜狂悲的滋味。

「因为……他失去记忆。」她笑喃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所以你都叫他爹三月?」因为他跟她在三月相遇?在生下儿子之后,就为儿子起了三月的名?

她掉落第一颗泪,剔透得仿佛是初晨的朝露。

「所以我们在秦淮河相遇时,你一直看着我而不出手相救,是因为你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幻觉,对不对?」

她掉落第二颗泪,灿亮得恍若是划过天际最美的流星。

「所以你怕我真被雷给劈中,那是因为我曾经对你许下过誓言,而后却又不告而别?」因为知道他头痛,以为他的起誓成真,所以怕他再起誓,若没做到,届时就要死在雷劈底下,对不?

她掉落第三颗泪,清灵得恍若是山中激泉溅起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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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爸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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