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三月说过,那里的人对曙临并不友善,那么他现在可以想像,身为私生子的曙临在生了爹不详的三月之后,会遭众人如何围剿。

大唐风气极开放,女子未婚有子虽无罪,但会遭人如何耻笑唾弃,用多严苛而残酷的话语伤害,他可以想像。

那丢下曙临不管的男子,真是个该杀的混蛋!

「若要去的话,待天色再晚些吧,否则遇见了些山上的人……」

「现在就走。」他突道,强硬地牵起她的手立即要走。

他无法容忍他深爱的女人被人这样欺不还口,他要告诉那些人,她已经有相公了,那人就是他。

「可是……」

「天塌下来有我扛着,伯什么?」他冷哼,脸色很臭,然牵着她的手劲却很温柔,没紧扣,却也挣不脱。

毛曙临看着他恍若可以顶天的宽肩和背影,随着他来到客栈马厩,垂眸忖了下问:「是不是三月跟你说了什么?」

「说了又如何?没说又如何?」他拿了碎银要小厮去取马,回过头瞪着头都快要垂到地上的她,用一根长指将她的脸扳起。「看着我,这黄沙地面有我好看吗?还是里头藏了黄金?」

「哪来的黄金?」她笑眯了水眸,润亮着雾气。

「还是我把黄金往脸上摆,你就会多看我两眼?」他难得打趣,想逗她笑。

「我又不爱黄金。」

「那你爱什么?」爱那个没回头的混蛋?还是眼前正看着她的他?

「我爱的……总是会离开我,再怎么爱还是留不住,所以……」她只要有三月就好,至于他,她真的不敢奢望。

「你在胡说什么鬼?我就在你眼前!」

「但你又能陪我多久?」

宫之宝一愣,这才发觉原来她是如此不安。她太爱笑,以至于让他以为她是个乐天无忧的傻姑娘,岂料她只是把不安藏在很深的地方……

太常失去让她不敢拥有,所以她对他的态度,才会总是有也好无也罢,可以任他贴近而放纵.却从不曾开口讨过诺言,那般潇洒。

原来不是潇洒,只是不敢拥有。

这傻瓜,到底还要他怎么心疼呢?

「我可以陪你一生一世,若你觉得不够,你还可以加到下一世,若我觉得不够,那我就再加一世,直到你倦了、厌了。」他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想起她用如此纤瘦的身影背负那么巨大的下安,他就好不舍。

分一些给他吧,苦难也好、不安也好,深镌在她记忆中所有的不美好,全都给他吧。

她轻轻地笑了,笑得有些虚迷。

「你不信啊?」他佯装凶狠瞪她。

她笑声如银钤,串串随风轻泄。

她笑了,他的心定了,余光瞥见牵马的小厮已把马带来,单手抱起她,飞身跃上马背。

「驾!」

「啊!」她惊呼。

「怕吗?怕就把我抱紧些就不怕了。」他将她守在双臂之间,马儿奔驰得再快,也不可能让她自手中离开。

他已经把她牢牢守住了。

「是这儿吗?」

宫之宝策马带着她到镇上的染坊,订齐了货色,就等染坊从山间一些散户调货,他取完货便可回金陵。

而后,他便带着她上山,九弯八拐之后,转进小径,斜下一座山谷,谷底四面环山,松翠染绿了天际,然湿气极重,放眼所及皆是参天树林和攀岩绿藤。

「再往下走,别管岔路,走到底就是了。」毛曙临直瞪着眼前路况,手心紧张得冒汗,原因无他,而是这小径是徒步行走用的,硬是骑马,感觉实在有点危险。

「放心,我六岁就会骑马,十岁就会驯马,这马儿就像我兄弟,我说的话,它都听得懂,对不?」说时,他轻拍着马颈,马儿立即嘶声应和着,他也跟着纵声大笑。

毛曙临回头看着他张狂不收敛的笑,轻轻地把背贴向他的胸膛,戚觉他的笑声牵动着胸腔,恍若透过衣料,她也被戚染喜悦,放声笑着,然下一刻,她的笑猛地打住。

宫之宝察觉她的异状,跟着她的视线探向右侧岔路上的老妇人。

毛曙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有些慌张地朝老妇人轻点了点头。

「怎么,又带了个男人回来了?怎么你们母女俩都一样的不检点?」老妇人一瞧见她,满脸鄙夷,甚至还朝她身边吐口水。

宫之宝见状怒凛着脸。「婆婆,她是我的妻子,请你尊重一点!」不要以为是个婆婆,他就不敢翻睑!

「你也能嫁人啊?」老妇人并非恶意嘲讽,而是真的觉得很意外。

「为何不能嫁?」宫之宝恶沉着眉目。

「你可知道她有个儿子了?」

「那是我儿子,你有意见啊?我们因故失联,如今我找回她了,也要你置喙吗?」管得也太宽了吧,老太婆。

「你是当年被那丫头给救回来的男人?」老妇人吓了一跳,总觉得有点不太像。

也对,当初那男人脸肿得跟猪头没两样,她从头到尾也只见过一次,哪会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宫之宝听得一头雾水,回话却回得很有气势。「就是我!」哼了声,他驾马朝前奔去,注意到她紧握的粉拳,关节泛着令他心疼的白。「没事了,有我在。」

毛曙临顿了下,拾眼看着他。「你……」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她怔愣了下,突地苦笑。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他失去了那段相恋的记忆,否则怎会初相遇时表现得那么镇定呢?他只是因为疼她、想保护她,才脱口这么说的……他还是一样的贴心,一样地疼爱她。

「怎么了?」

「没。」她摇摇头,像他绽开了笑颜「其实这婆婆邻居们,没什么恶意的。」

这样还叫没恶意?要真有恶意,是不是要毁尸灭迹了?他恨恨忖着。

「宫爷,你瞧,那是什么?」她突道,指着山壁一头。

宫之宝循着她指去的方向探去,耳边仿佛听见——

菘蓝,下部叶如倒卵,上部叶如箭镞。

「菘蓝,下部叶如倒卵,上部叶如箭镞。」他怔怔地跟着念出。

「欵,你竟然知道?」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喂,到底知不知道他是靠何营生的?不过,他对染料确实没那么在行,这花和果实皆可做染料的菘篮,原来长这样的呀……可刚才是谁在他耳边说话?

听说山间有惑人心神的妖魅,不过刚才那声音,他怎么听都觉得像极了曙临的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刚才没喝酒啊,怎么会出现幻听?

「宫爷果真很厉害。」她由衷道。

宫之宝被她崇拜的眼神看得很心虚。「也还好啦。」乖,别这样看他,他会很想把自己埋起来。

「那你知道那是什么吗?」她又指向另一头。

他探去,耳边又听见——

三月,你看,槐树开的是黄白色蝶形的花,到了初夏开花时,花蕾可以拿来做黄色的染料喔。

他呆住。

这也是错觉吗?还是山中妖魅想对他说什么?

可是他不叫三月啊,三月是她儿子耶……难不成他听见了以往他们母子俩尚住在这儿的残留声响?

怎么可能?他没那种异能,且她没事跟那么小的孩子谈染料做什么?

他失笑着,但当马儿愈往愈下走,他的心没由来地颤着,当马儿走下斜坡,来到一处谷底腹地,他的心快停止了跳动。

「宫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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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爸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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