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好久未曾听见的低沉醇厚嗓音回荡在耳际,她心一颤,努力压抑克制了好几秒,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哽咽了。
宣原……
她双手不能自抑地颤抖起来,一个不小心,右手持着的锐利弯剪划破了指节肌肤。
是那—阵剧痛惊醒了她,贝念品丢掉弯剪,另一手紧紧压住不断沁出鲜血的指节,鼻头酸楚难禁,满心满怀想对他诉说的千言万语翻腾上涌着,却全堵在了喉间。
「你这次闹得也够久了。」电话那端传来胡宣原刻意压抑下的冷静淡漠声音。
她瞬间僵住。
「这样的离家出走,有什么意义?」他冷冷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事为什么不能沟通,一定要用这么幼稚的手段?」
贝念品紧紧压着伤口的指节微微泛白。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还是因为紫馨她们母女?」胡宣原镇定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我还以为你一向成熟理智,没想到你却跟那些肤浅无知的女人一样,只会用这么无聊可笑的手段来糟蹋自己的婚姻……念品,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贝念品闻言如遭雷殛,脑中一片空白,好半晌完全无法思考、不能动弹。
肤浅无知……幼稚可笑……
夫妻一场,五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她所有倾力去爱的结果,竟然只换来他这八个字?
一瞬间,贝念品仿佛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灭了、消失了,眼眶里灼热的泪水也渐渐干涸。
「等你决定签字的时候,再打给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板得没有半点生气,好像所有的情绪都流干了。
然后,她慢慢拿下手机,按下关机键,再轻轻地放回桌上。
接下来的几个钟头,贝念品脸色苍白,神情平静,一直不断在包花束、扎缎带、修剪盆栽、整理新进的花材中度过。
原来,不是谁的错。
不是因为虎视耽耽的旧爱苏紫馨,也不是因为那个名叫媛媛的小女孩,而是因为她的丈夫从未真正将她摆在心上。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她。
事实的真相,远比一切更加伤人。
贝念品沉默地下了班,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在意手上的伤还没有擦药包扎,也不在意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有多凄惨。
她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缩在单人红绒布沙发上,贝念品曲膝紧紧环着自己,小脸深深埋在腿上,一缕悲泣呜咽逸出,忍了好久的热泪再也抑不住奔腾滚落。
话还没说完的胡宣原不敢置信地瞪着传来嘟嘟嘟断讯声的手机。
她竟然挂他电话?她怎么可能会挂他的电话?
刚刚那个和他通话的,真是他「温柔贤淑、性情温顺」的妻子贝念品吗?
这五年来,她对他永远只有充满崇拜倾慕的小心翼翼,几时曾有过方才的那种冷淡、无情?
可恶!
他焦躁难安地揉着剧痛了好几天的太阳穴,就连那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大海啸那段期间,他都未曾这么头痛、困扰过。
她究竟怎么了?又到底想怎样?
生平首次,他惊觉到自己柔顺的妻子竟然也有固执得跟头牛的时候?!
胡宣原心底突然有种大事不妙了的不祥预感。
【第七章】
「咳咳咳……」
贝念品鼻塞咳嗽、头重脚轻地慢慢下楼,握住楼梯扶手的指尖冰冷,脚下每走一步,都像随时会踩空。
管娃出去了,门外有人在按电铃……
她重感冒了好几天,药也吃了好几天,可是这可恶的感冒病毒却如影随形,怎么也不肯放过她。
贝念品慢慢地蹭着走到门边,不由得将沉重的额头轻靠在门板上,深吸了口气这才打开大门,迎面一阵秋天冷空气令她打了个大大寒颤。
「咳咳咳咳……」她紧捂着嘴巴,喘息浓重地咳了起来。
直到那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烈咳嗽好不容易过去了,她努力撑起沉甸甸的脑袋,抬头望向伫立在铸铁大门外的人——
她瞬间呆住了。
他站在门外,黑色西装白色衬衫,笔挺得就像从她每晚梦里走出来,就连浓眉紧皱,脸上的不耐之色,都跟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感觉到自己眼眶阵阵灼热,不争气地泪雾迷蒙了起来。
「开门。」胡宣原锐利眸光直盯着她,命令道。
她一颤,狠下心收回痴然的目光,虚软的双脚像是就要撑不住全身重量,还是逼迫自己挺直腰杆,「不。」
「你还想考验我的耐性吗?」他嘴角严厉地抿成一直线。
「除非……咳咳……你是带我到户政事务所办手续,否则你可以回去了。」她紧握拳头。
看着她苍白憔悴得像只鬼,还咳得快断气的模样,胡宣原心脏猛地一揪,再也忍不住咆哮出声。
「你到底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咳咳……」贝念品心一横,声音也大了起来,「我要跟你离婚!」
「我不会签字的。」他冷冷地瞪着她,「你究竟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任性……
她凄迷地望着他,蓦地一咬牙。好,就当她是任性吧!
贝念品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掉头就往屋子方向走,可是一个转身太快,虚弱的双脚一软,不禁踉跄跌跪在地。
她急急以手撑地,掌心重重擦过了地面,痛得她缩了下身子。
胡宣原心倏紧,低咒了一声,敏捷地翻过大门,大步来到她身边扶起她。「笨蛋!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越急,咳得越厉害,苍白小脸整个涨红了,但依然试着将他推开。
「咳咳……是,我是笨蛋……你回去……咳咳咳……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他脸色一沉,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她激动得又是一连串猛咳,几乎喘不过气来,「咳咳咳……」
胡宣原低下头,这才发觉她额头烧得滚烫,胸口怒火陡升。
「你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难道离家出走还不够,你非要糟蹋自己的身体才高兴吗?」
贝念品冷汗直冒,头晕目眩,「咳咳……放开我……」
「闭嘴!」他丝毫不理会她拼命挣扎的举动,腾出一手开了大门的锁,就这样将她「挟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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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宣原看着躺在床上、吃过药后终于沉沉睡去的妻子,严峻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她瘦了很多。
他拖了张椅子靠近床边坐下,默默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离家?」他伸出手轻轻碰触她的颊,声音低微,「又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
他知道他平常工作忙,常常冷落了她,可是他们夫妻这五年来不都是这样过的吗?
以前从不曾听她抱怨,也从来没见过她为这种事闹别扭、不高兴,可是为什么现在……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难道她真是在吃紫馨母女的醋?
仔细想来,她种种异常的行为举止,的确是从他与紫馨恢复联络之后才开始出现的。
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就为了这种小事要跟我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