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姚千惠直接被霍准载回他家。
霍准的公寓是他父亲留下的,与地狱厨房是上下两层楼,虽说格局与她家差不多,但楼上的公寓却没有那麽宽敞,并且在霍准的改造之下,已经完全看不出公寓原先的构造。
隔墙几乎没有,一进门先是一个狭小的玄关,走进去之後,右手边是一张斜放的床垫,上面的床具颜色暗沉、造型诡异,床垫旁边是一个钉着皮革的铁箱子,充当了床头柜的作用。
玄关的正对面是一扇玻璃门,门内的空间凸了出去,像是阳台,但玻璃门後却是摆着造型华丽的浴缸。
玻璃阳台的左边应该是厨房,天花板嵌了马口铁,墙壁上钉有各种造型木板,上面多半摆着酒,造型和楼下的地狱厨房差不多。
姚千惠站在门口没进去,心想这哪里像个家,没有一个摆设是正常家俱,不过凑在一起感觉还挺新颖的,比较合她的胃口,想到这里,姚千惠甩了甩头,缓缓退到了玄关处说:「我还是先回家吧。」
霍准把背心脱了下来,「这就是你家。」
姚千惠一慌,连忙垂下眼,「可是婚礼什麽的还没有办,我们……」住一起不好吧?
霍准伸手就去解皮带,闻言顿了顿,扭头看着她,「我没钱给你办婚礼。」
这个姚千惠其实早就想到了,都要嫁给一个恶魔了,她难道还会奢望有个浪漫的婚礼?说这个不过是想拖一拖时间。
但是……姚千惠的思绪有些乱了,因为霍准把裤子也脱了,令她不自觉的就把目光投过去,他的身材真的好壮,浑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搭上他的五官、发型和鬓上的几道疤,真的是野性十足。
霍准转过身,姚千惠看到他肌肉纠结的宽阔肩膀,还有背脊上新旧不一的狰狞疤痕,她的心跟着一颤,吓得回过神,连忙垂下了目光不再看。
霍准换上了宽大的T恤和短裤,随手抓了抓头,他转过身,看到姚千惠还傻站在原地,皱眉下令,「进来。」
姚千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嗫嚅着,「我想回家。」
霍准闭上眼,似乎是在压抑着不耐烦,片刻後才睁开眼,虽然没发火,但语气里也带着浓浓的不悦,「为什麽一定要让我把话都说两遍?」
这要是换做他的手下,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他又不会打她,又不会吃了她,这个女人在叽叽歪歪个什麽?
眼看霍准在发火临界点了,姚千惠只能乖乖的走进去,她脱了鞋走进屋,却只站在角落,两只小脚无措的叠来叠去。
霍准却一下子倒在床上,几乎把整个床都填满,他双手垫在头下,眉宇间锁着些倦意,像是从昨晚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睡似的。
霍准躺了一会才想起屋里还站着小娇妻,於是懒懒的哑声开口,「我睡一会,你要是饿了就去楼下的酒吧吃东西,要是想逃……你可以试试看。」丢下两句话,他就安静了,接着就响起了打呼声。
你可以试试看。
又是这句威胁!姚千惠狠狠的瞪了睡着的霍准一眼,你就吃定了我不敢试吗?块头大就了不起啊。
姚千惠凶相毕露,对着床上的他龇牙咧嘴,腹诽够了之後顿时恶从胆边生,反正他现在也睡着了……不如杀人逃逸好了!
她又想太多了,镇子就这麽大,自己能逃去哪?而且就她这个样子还能杀人?姚千惠泄气的垂肩,但还是觉得自己犯不了大坏,犯个小坏还是可以的。
忽然一道精光自她的水眸里闪过。
姚千惠舔了舔唇,心一横,弯腰捡起玄关处自己脱掉的运动鞋,然後掂了掂,捏着厚厚的鞋底,蹑手蹑脚的朝床上的男人凑了过去。
她悄悄的跪下,又用眼神狠狠的杀了霍准好几次,然後高高的把鞋子举起来,再用尽全力砸下,去死吧,熊男!
手放到一半时,霍准倏地睁开了眼,那双绿眸冷冷的将姚千惠锁定,看得她像冰雕一样定型。
姚千惠的手僵在半空,当看到他瞳孔微微一缩的时候,吓得赶紧把手里的鞋扔得老远,伴随着「砰」的一声,她的腿也跟着软下来,慌张的跌在床边。
完了完了,这次被抓个正着了!姚千惠看霍准只是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於是开始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只是看到你枕边有只蟑螂,想帮你打死……欸,现在倒是看不见了,呵呵呵……」
霍准沉默不语的瞧着她,姚千惠顺口胡诌了几句,然後垂下头不言语了。
霍准看她一副认打认罚的小媳妇样子,莫名的气不起来,只是沉声道:「给我老实点。」
姚千惠连忙点头,你睡着了都这麽厉害,我敢不老实吗?
霍准又看了她一会说:「我看你是不饿,既然不饿,就躺上来睡觉。」
姚千惠下意识的点了下头,然後又忽地擡头,什什什……什麽?躺上去?
霍准这次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大手一探,抓住她的细腕,就把她扯到了身边,姚千惠低呼一声,一阵晕眩过後,她人已经躺在霍准身边了。
因为他块头太大,一个人睡一张床才刚好,再加一个姚千惠就显得拥挤了,霍准似乎也觉得不太舒服,索性翻了个身,把她捞进怀里抱着,两腿一夹,像是抱抱枕一样搂住了姚千惠。
姚千惠始终屏住呼吸,惊得浑身僵硬。
霍准哼了几声,心想虽然看着她瘦巴巴的,抱起来还满舒服,肉肉软软的,他重新阖上眼,察觉到怀中人一动,立刻锁紧了手臂,「老实点。」
姚千惠又窘又怕,都要哭了,死到临头了还老实什麽?要奋起一搏才对!
霍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沉声说:「就是睡个觉,你再乱动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会做什麽了。」
姚千惠不敢动了,真的只是睡个觉吗?怎麽感觉霍准的话不可信呢。
她静等了一会,听到他的打呼声又响了起来,看起来是真的想睡觉而已,不过这次姚千惠不敢再有什麽动作了,就老老实实的在他怀里待着。
躺得久了就开始犯困,但又怕睡着了会有危险,於是就这麽硬撑着瞪着大眼,如石像一样硬邦邦的被霍准搂着,二十分钟以後,睡的四仰八叉的姚千惠,像八爪鱼一样的趴在霍准的身上。
霍准一睁开眼,就看到她噘着小嘴对自己流口水,他皱着眉动了动,却见睡梦中的姚千惠不满的嘤咛一声,接着又睡语呢喃的黏上来。
霍准第一次这麽近的看她,之前见面她要不是低着头,就是惨白着一张脸,还从没像现在这样,脸蛋睡得又红又嫩,嘴唇也晶莹剔透,睫毛纤长卷曲,在眼下留下一片剪影。
一直混在男人堆里的霍准暗自感叹,怎麽会有一种生物眼睛这麽大,鼻子和嘴巴都这麽小,还有身体……怎麽会这麽柔软?完全和他不一样,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而姚千惠又和他以往见过的女人不一样。
说她胆子大吧,可她一见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但说她胆子小吧,她又有胆子偷袭自己。
霍准忍不住莞尔,但接下来就觉得脸侧一热,擡眼一看,就见姚千惠把唇边的口水都抹到他的脸上,正想把她推开,紧接着又感觉到她水嫩的小嘴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蹭得他心头发痒。
霍准眉头一皱,把她的小脸推开,按进自己的怀里,搂好了继续睡,弄醒了又免不了要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她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反正他这几天都没有睡过觉,这次正好补补眠,於是收了收手臂,把她搂好了继续睡觉。
因为结婚的事,姚千惠这几天一直都没有睡好,但这一个星期以来,她睡得最好、最甜的一觉,却是在始作俑者霍准怀里睡的。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姚千惠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只觉得自己靠的东西很舒服,就是太坚硬了些,她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呵欠,但瞌睡虫还是没散乾净,所以睁眼看到霍准的脸以後,恐惧的感觉也少了好多。
她怎麽在霍准的怀里睡着了?姚千惠揉了揉眼睛,又抿了抿唇,她的视线里都是霍准的脸,两人贴的很近,他坚硬的胸膛正挤着自己的胸。
其实睡着的霍准,威胁感小了不少,她动了动,霍准没有醒,看来这次睡得挺熟,不过姚千惠要做些什麽的话,他也铁定能醒过来,姚千惠不敢冒险,看着他眨了几下眼,忽然觉得闭着眼睛的霍准没那麽可怕了,而且还有点帅。
其实准确的说,霍准男人味十足,五官也生的深刻英俊,但因为平时戾气太浓,显得有些吓人。
姚千惠看着看着就又困了,瞌睡虫玩命的扯着她的眼皮,没一会她就放弃抵抗,蜷在他怀里又睡着了。
一觉睡到午夜将过,霍准才醒了过来,他看了眼怀里熟睡的佳人,轻轻拨开她的手脚,沉默的从床垫上起身,去玻璃阳台里冲了个澡。
裹着浴巾走出来後,瞥了姚千惠一眼,却见她换了个姿势,因为用腿夹着被子,所以裙摆掀了起来,露出白色的棉制底裤,她的腿又细又长,皮肤白皙的好像剥了壳的鸡蛋,更显得他的被子黑漆漆的。
霍准喉头一滚,转身取了衣服换上,穿好衣服後他直接出门,拐个弯下楼,走进地狱厨房。
酒保唐恩正坐在吧台後打盹,被他拍吧台的动作惊醒,连眨了几下眼之後笑起来,没多说话,给他倒了杯兰姆酒,放在杯垫上推过来。
这个时候,酒吧里竟然还坐着几个人,都窝在座位里安安静静的,没人注意到霍准的存在,他拿过杯子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後轻轻一推,杯子就藉力滑了过去,唐恩又给他倒了一杯。
霍准这次只喝了一口就放下。
唐恩觑了觑霍准的表情,满脸八卦的问:「昨天登记了?」
霍准面无表情地回答,「嗯。」
唐恩心不在焉擦着高脚杯,「洞房了没?」
霍准看他一眼,「少打听。」
唐恩点了点头,「没成功。」
霍准目光一凛,「找死是不是?」
唐恩嘿嘿的笑了笑,识相的换个话题,「昨晚没看你过来,要吃点东西吗?」
霍准点了点头。
唐恩去厨房摇醒值班的厨师,临时帮霍准做了个乳酪汉堡和薯条。
几分钟後汉堡上桌,因为考虑到他的食量,特地烤了两个肉饼,加上零碎的配菜,叠的很高,霍准用手捏起上面的面包和一个肉饼,两三口就吃光了,他擦了擦手指上的油,喝了口酒,接着拿起薯条吃,吃了几根後拧眉,「炸的不够透。」
唐恩没接话,转而问:「还打算办婚宴吗?我红包都准备好了。」
霍准拿起剩下的汉堡,用嘴叼了几片生菜来吃,然後摇头,「没钱办。」
唐恩扬眉,「没钱?」他吞下诧异,说:「嫂子会不会不高兴?」
霍准轻轻一哼:「她敢。」
唐恩唏嘘,斟酌了一下问:「大哥,你和她没见过几面,就这麽草草的结婚……」
霍准知道他的意思,他的身分和职业本来就不适合结婚,莫名其妙的将姚千惠拉进来,确实对她不公平,更何况两个人又没有任何感情,用狗血剧的话来讲,他可能给不了她幸福。
再加上他在镇上的口碑,他们倒不会说他什麽,但姚千惠就不会那麽幸运了,不过这又怎麽样?上天送他一个老婆,他又不傻,为什麽不要?虽说家里养个女人很麻烦。
霍准把手里的汉堡都塞进嘴里,粗声道:「这是姚家欠我的。」如果不是为了救姚伯父,他爸也不会落下病根,早早的就去世了,所以让他家赔个女儿,还便宜他们了。
霍准把杯中的酒饮尽,给自己编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
唐恩有些错愕,他倒是知道这两家长辈的渊源,也知道霍父去世的缘由,但却没想到霍准这麽介意?所以这是什麽戏码,丈夫的诱惑吗?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霍准已经端起盘子把薯条都扒拉到口中,随意的咀嚼几下就吞了。
他把盘子推过去,嘴巴一抹,「要你跟着我不是用来八卦的,把心思用在正事上,以後少让我替你擦屁股。」
唐恩被说中痛处,嘿嘿的笑说:「放心吧,大哥。」
霍准横他一眼,而後沉沉的一叹,其实自己也很奇怪,怎麽忽然就结婚了?
他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坐进专属於他的座位,将整瓶的兰姆酒插进冰桶,单手圈着桶、拿着杯子坐过去,开始琢磨以後自己的生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一转眼天色大亮,他手边的酒瓶已经见了底,正准备把余下的喝完就回去的时候,忽然见唐恩走过来,好奇的指了指酒吧外面,「欸,大哥你看,那不是嫂子吗?」
嫂子,什麽嫂子?霍准一时没反应过来,但下一刻就沉下了脸。
他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走出酒吧之後,果然看见姚千惠在小跑步,那样子竟有几分逃命的架势。
霍准顿时起了火,迈开大步就追,追了不到两分钟就走到她身後,长臂一伸,轻而易举的揪住她的衣领,姚千惠吓得尖叫一声,接着就感觉自己的两脚好像离了地,身子被一扯,就被人转了过去。
霍准单手提着她,阴着脸与她对视,姚千惠的衣领被拉高,显得她脖子都缩了进去,样子有些滑稽。
霍准把她提进,阴恻恻的笑说:「逃?」
姚千惠觉得自己的屁都吓凉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准没再多问,松开手後把她搂过来,单手夹在腋下,然後转身就走。
姚千惠像个娃娃一样被他夹着,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但心思却在翻腾,她怎麽就这麽倒楣?跑不到一百公尺就被抓了回来,她怎麽就没想到,霍准很可能会待在酒吧里呢?被当场抓包的姚千惠,绝望的垂着头,软趴趴的被霍准带回公寓,然後扔在床上。
睡过一觉後,姚千惠的恐惧散了不少,所以那点心眼都冒了出来……
霍准环着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跑什麽?」
姚千惠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跪坐在床垫上,俨然是一副日本小媳妇的模样。
霍准似乎是动了气,声音听起来更哑了一些,「我会吃了你吗?」
姚千惠又觉得头皮开始发麻,颤抖着开口,「我就是……出去、出去买点东西。」
霍准冷哼,不理她的解释,他觉得自己对姚千惠已经够和蔼了,她屡屡挑战自己的火暴脾气,他也都忍了下来,没对她发过火,就怕自己会吓坏她,可她怎麽一见自己就摆出害怕的表情来?
他昨晚为了不吵醒她,可是让她趴着自己睡了一晚,还满脸都是她的口水!这小妮子还不知足,还敢跑?怒火令他眼中的戾气又浮现出来。
姚千惠没有擡头,但能感觉到那双绿眸中散发出的浓浓杀气,又死到临头了,果然不找死就不会死啊姚千惠……
但下一刻,霍准却是夺门而出,只留下姚千惠一个人傻在床上。
他不会是拿武器去了吧……姚千惠真的要吓哭了。
可霍准并没有去拿武器,而是冲进酒吧,对着唐恩伸手,「给我一盒保险套!」
唐恩吓了一跳,满头雾水的问:「要那个干嘛?」
霍准火大的说:「吃人!」
唐恩立刻翻出一盒给他,心想,吃人用保险套干嘛?做保鲜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