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当心。」他皱起眉。

「爷……」她抬起迷蒙醺然的眼,笑容有些惨然,「假若妾身能早几年遇见你,那不知该有多好?」

他眸光如炬地盯着她。

谈珠玉剪水秋瞳泪光闪闪,掩不住淡淡哀伤。

若早几年前,爹还在,娘活着,囡囡犹陪在她身边,她也还是谈家三房那个娇贵天真的大小姐,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可现在什么都太迟了。

她并不爱他。

她也永远不可能爱上任何一个男人。

她只要男人的宠幸和势力,好去毁灭她至恨的仇人!

昨夜的激情,虽然是那么样销魂蚀骨,可那样的情欲也只是一场飞蛾扑火,就为了图那一点亮,为了贪那一点暖。

她完全不爱他,她只是太寂寞了,寂寞到去贪图从他身上汲取一丝丝体温且可悲的对此恋恋不忘。

「……谢谢你。」她低低道。

「谢我什么?」他眯起双眼。

「谢谢你送我那副双陆……谢谢你那日和我对弈……更谢谢你带我走……」她仰起头,深深望入他眼底,「并且给了我希望。」

商岐凤目光一寒,一把推开了她,迳自起身。

「爷?」她身子一僵。

他眼神漠然如冰,冷冷盯视她。

「既然醉了,就歇着吧。」他转身大步离去。

谈珠玉醺然醉意霎时化为冷汗,娇躯掠过一波战栗,茫然失措地瞪着他宽阔的背影。

她——做错什么了?

【第三章】

给了她希望?

商岐凤阴沉着脸,负着手伫立窗前。

她错了。

他不是英雄,不是情圣,只是个商人。

他要女人,只为那滑如凝脂软玉温香的胴体,他从来没有给过任何女人错误的幻想和希望。

他要的是追逐肉体极致的欢愉,不是任何女人的感激,更不需要女人的虚情假意。

若以为能够在他身上榨出那些虚幻可笑,不值一文的情情爱爱,那么她是远比她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还要愚蠢太多了。

「命海棠准备侍夜。」他对守在门外的随从下命令。

「是,爷。」随从恭敬道。

那小妾姓海名棠,名字别致,笑意迎人,一把琵琶弹得出神入化,床上风情娇声婉啼,曲意承欢。更重要的,是她聪明得从不会试图套取他的真心。

因为她永远不会愚蠢得以为他还有那种廉价的玩意儿。

从那夜起,谈珠玉便被打入了「冷宫」。

一连十数日,商岐凤再也没有踏入蔷薇轩一步。

那些服侍她的老婆子和丫鬟均一问摇头三不知,就连若儿私下向她们打探也不得要领。

「张妈,主子待你也不薄,怎么说也该透个口风,好教我们知晓究竟哪儿得罪了爷。」若儿忿忿不平地盯着眼神闪烁的张妈。

平时好处没少拿,可一遇事儿,却个个支吾搪塞,什么玩意儿!

「若儿,算了。」谈珠玉开口。

「可是主子——」若儿仍是一脸忿忿然。

「张妈,没事儿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温言道。

「谢谢玉姑娘。」张妈一干人如释重负,匆忙离开。

「主子,」若儿回头看着她,又气又心酸。「以往你在秦府里何等风光,大老爷疼你都来不及了,怎舍得让你受这样的委屈?可是这个爷却——」

「若儿,去拿我那件狐毛绣花披风来。」谈珠玉平静地打断若儿的不平之鸣,「陪我到园子逛逛吧。」

「主子,你怎么不心急,还有兴致逛园子?」若儿不可思议的问。

若是在这佳丽如云的「小后宫」里失了宠,那主子将来的日子还怎么捱呀?

「心急,就能让爷今晚回心转意到蔷薇轩来吗?」她淡淡反问。

若儿一时语结。

「来,陪我逛逛。」

她谈珠玉不懂得心急,只懂得战斗。

才跨出蔷薇轩,就遇着了桃花室和幽兰居的女主人,一个娇丽一个清雅,正对坐着茶谈笑,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冷静地信步而过,果不其然,背后响起了其中一人按捺不住的讽笑。

「人家说‘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可兰姊姊你瞧,咱们这儿倒是只见旧人笑,不闻新人哭呢!」

她脚步微顿。

「桃妹妹,人家被窝还暖不到三日便失了爷的宠,想来心底也是不好过的,咱们就快别笑她了吧。」幽兰故作清高矜持地笑道。

桃花嗤了一声,故意横了谈珠玉一眼,「说得也是,爷这些天轮流在咱们姊妹屋里过夜,就偏不上人家那儿,想想也真够可怜的。」

若儿听得满心愤慨,却苦于丫鬟身分不敢开口驳斥。

「两位姊姊是为我可怜吗?」谈珠玉回过头来,平静问道。

「是呀,就可怜你是个——」桃花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和幸灾乐祸。「上不了台面的烂货。」

「那也是。」她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声音不高不低地道:「只不过和我这个新来的烂货相比,两位姊姊恐怕更是这府里压仓底没人尝的咸菜了。」

幽兰脸色一沉。

「你说什么?!」桃花耐不住的勃然大怒。

「妹妹不过实话实说罢了。」她笑了,腰如摆柳地转身,「若儿,咱们走。」

「你这个贱人好大胆子——」

谈珠玉对背后的尖叫声置若罔闻。

原来商岐凤夜夜都宿在其他侍妾屋里,就是故意不进她的蔷薇轩。

她心头一紧,那一夜,果然得罪他了。

不过最重要的是,她该如何扳回颓势?

谈珠玉冷静下来,脑子里迅速地盘计筹算起对策。

商岐凤并不是那种寻常可对付的男人。

像他这样一个见识广博、游戏人间多年的商业巨擘,想来对任何女人的媚功手段伎俩都已见多、看滥,所以她若撒娇作态的心计,也只会徒增他厌恶反感罢了。

谈珠玉思前想后,亲手写了一封小帖,请若儿送过去。

帖上只有短短四句——

月明星稀静夜寂寂

扫花烹茶期君相弈

他喜欢下双陆,又曾败于她手下,对于一个素有棋瘾又求胜心旺盛的大男人而言,几乎不可能拒绝这样的邀约。

但,没想到还是猜错了。

当晚她再度整整候了一夜,直至天明,那穿窗而入的刺眼朝阳仿佛在讽笑她的妄想。

一直成竹在胸,步步有定见的谈珠玉在面对这个难以捉摸、令人无法臆测的男人时,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心慌了。

他不是她曾对付过、拢络过的那些男人,他对于她的魅力和手腕几乎免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若儿,我需要你去帮我打听爷这些日子都宿在哪个院落。」奋战不懈,永不言输的谈珠玉很快扫除心底的不安与颓丧,取过一只沉甸甸的绣花锦囊,「多费些银子也不打紧,知道吗?」

「婢子明白。」若儿接过锦囊,郑重点头。

桃花室外遍植桃花林,粉红芳绯,娇嫩惹人。

而里间也春光妩媚流转得很,丰满俏美的小妾桃花依偎在高大的男人身旁,手里剥着汁水淋漓的蜜桃,娇滴滴地奉予到主子嘴边。

「爷尝尝,这桃子又甜又多汁。」桃花诱惑地舔着丰润的唇儿,双颊绯红。「嗯……可好吃极了呢!」

商岐凤舒服地斜靠在榻上,懒洋洋地享受着美妾爱娇服侍。

「珠玉求见。」一个清脆平稳的嗓音在门口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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沽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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