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抬眼深深地注视着她,「你当真希望我答应,总掌你娘家的产业?」

那低沉温柔的询问里,似乎带了一丝别的什么……

谈璎珞心没来由的一颤,下意识地摩挲着突然觉有些冷的手臂——是错觉吧?

他不是这世上少数能令她感到信任依赖的人吗?

就算他们的亲事只是出自于商业联姻,可她也不信他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来。而她也从没忘记他一直以来是如何温柔待她的。

谈璎珞想起昔日种种,心头不由得一暖,而这给了她勇气,直直迎视他深邃专注的眸光。

「是。请你答应我,答应我爹爹吧。」

堂烬的眼神深刻而复杂,彷若掠过一丝心疼……和怜悯。

「你可知你爹想交付到我手中的是什么?」他轻声问道。

「我知道。」

「你不怕吗?」

她凝视着他,嘴角绽放一朵甜甜的笑容,「我们是夫妻,对你,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微敛笑容,轻轻挑了下眉,「你的信任让我很感动。」

「那,你是答应了?」她心儿漏跳了一拍。

「我怎能令你失望?」他嘴角有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毕竟,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天井下,阳光过分灿烂,轻易教人花了眼。

而他的笑容,依然那么样地温柔。

那是倒映在她瞳眸里,一抹最清晰的心动。

谈璎珞痴痴地望着他,胸口涨满了窝心幸福感,她如释重负地发现——呵,是的,他还是以前那个堂烬,一切都没有改变。

只要她继续努力,他肯定会爱上她,而终有一天,她会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妻的……

她的眼眶发热,嘴角却笑得好美好美。

【第八章】

苏州商府

谈珠五指尖轻点一页雪白纸笺,冷绝绝色玉容透着一抹深思。

「堂烬。」她黛眉微扬,询问地看着面前的总掌柜,「徽州商人往年不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是的,堂家的万缎庄于年初方在徽州立足开张,据了解生意好极,日日进帐丰厚。」总掌柜恭敬禀道,「如今俨然已成徽州巨富之一。」「我看过帐本了,我们凤徽号徽州驻号今年货运过万缎庄的绫罗丝缎三回,共计一十八船;但货物清单上却从不曾有过绣线这项。」

「绣线?」总掌柜有些不明白。「万缎庄许是习惯直接向徽州县城的绣线商号进货吧,毕竟绣线是小东西,不需要再额外自外地运入,多增成本。」

「我命人查过,徽州绣线大小商号有一十二家,库中行货多半是向邻近的线坊大盘购进,仅有两家是委托凤徽号的船自苏州运去的,可是这些商号所卖的绣线,都不是万缎庄专用在衣裳上的百梭千色线。」

「夫人的意思是?」总掌柜总算听出一点苗头来,却还不十分清楚,为何主母会对小小绣线如此注意追究?

「意思是,堂家必定有其他管道自别处输入百梭千色线至万缎庄内。」她沉吟道,「而此种绣线色彩斑斓丰富,细若蚕丝却坚韧不易断折,天下只有两处地方有产这百梭千色线,一是苏州虎丘燕家,二是山西太原的乔家。」

「原来如此,文人真是见闻广博。」总掌柜一脸敬佩之色。

「不敢居功。只是先父教诲,岂敢或忘?」她怅然一笑。

总掌柜深知夫人过去令人堪怜的身世,也不禁喟叹。

「不过,倘若虎丘燕家亦产此绣线,万缎庄为何不趁运绸缎之便一起采买同船货运,又何必另走他径……」总掌柜蹙眉不解。

「因为虎丘燕家两年前遭祝融肆虐,线坊尽数付之一炬,从此后,天下间只剩太原乔家有产此线。」谈珠玉淡淡道,「我也查过凤徽号,山西的驻号马队和码头船队每季上缴的总帐册,一样没有运过堂家万缎庄的绣线。」

「夫人行事如此仔细,属下深感愧甚。」总掌柜一脸汗颜。

「总掌柜何出此言呢?」她微微一笑,「我一向是爷的算盘子儿,日日盯的瞧的算的都是帐,难免对这些琐碎之事会特别注意些,不比爷和总掌柜,平时管的理的都是大事,哪里还有多余心神吹毛求疵呢?」

「夫人谦虚了,这话教属下更是无地自容了!」

「不过,我也太大意了。」她笑笑,「还是亏得绣线这小小破绽,顺藤摸瓜,两相印证下,我这才有些明白,为何谈家此回能瞒过我们凤徽号,南下贩茶,走舟过水不声不响的,一路顺利交货了。现在想来,竟和谈家那位贵婿脱不了干系呢!」

「那么,也该是属下去和同业们泡泡茶、聊聊天的时候了。」干练的总掌柜略一思索,会意一笑。「一知堂家的底,属下马上速速回报爷和夫人。」

「好,那么就有劳了。」珠玉目光回到那张纸笺上,看着上头笔画粗稚却工工整整的字迹,神情若有所思。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她彻底斗垮谈家商号。

就算是谈礼复那个奉为神只英雄的女婿娇客,真有三头六臂的通天本领,也休想保住人面兽心的那一家子!

谈璎珞一大早便精神抖擞地起了床,心花怒放,满脸笑容。

就连送上来的早饭里错送了一盅她讨厌的、腥味浓重的鲍鱼粥,她也不若以往在娘家那样的脾性,气呼呼地打回灶房去,而是索性赏给丫鬟们吃了。

陪嫁过来的蕊儿、杏儿用错愕惊慌的眼光偷偷瞄着她,一副以为她中了什么邪的模样。

但,这一切都无损她的好心情。

因为连着这几日,相公都早早便回房,睡前甚至会同她说说话。

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

也许很快的,他们就会圆房,她也就可望成为他真正的妻子了……

「呵呵呵,真是丢死人了。」她自己想到笑出来,小脸红通通,两手猛掮发烫的颊。「光天化日的,脑子净装些害臊不正经的事儿,世上哪有我这么不知羞的夫人哪?」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谈璎珞低头看着手里拎着的漆红提盒,里头装的是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灶房管事大娘最拿手的点心。

「最近相公一人管两头家,每天从早忙到晚的,肯定累极了。」想到相公的操劳,她不禁心疼怜惜了起来。「这栗粉糕好像也没那么补啊,我是不是该吩咐灶下得炖些长白山参或是灵芝汤什么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才踏进前院书房外的园林小径,突然听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娇弱柔声,她立刻抬眼望去,错愕地瞪着那抹粉红色的身影……

搞什么鬼?

她直觉躲在一大丛花树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沉香亭下的两人。

「这是我亲手熬的燕窝粥,最是滋补养气的,堂妹婿如果不嫌弃的话……」搽脂抹粉打扮得娇美异常的谈翠环捧着一只瓷盅,痴瞅着他,笑得怯怜怜的。「还请您尝尝看好不?」

谈璎珞眼角微微抽搐,忍不住看了看堂姐手上捧着的,再低头看看自己怀里揣着的。

亲手熬的燕窝粥?

她妒火中烧,差点就想冲出去抓奸——呃,是和她「亲爱的堂姐」好好叙一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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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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