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非战之罪
在蛮子戒备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中午,讨逆军大部队在战船的掩护下全部顺利渡过了淮河,疾风营、义字营、多余营、仁字营的战士迅封锁住了南门,截断了他们逃往钟离的路,做出攻打南门的准备;接着十二只战船全部出现在蚌埠城北门外。
因为西门外不远处仍然是淮河,元军若想要退走,只有走东门,绕道前往钟离。
元军决定固守城池,等待定远等处的军马来援,放弃了利用淮河阻挠讨逆军接近蚌埠城的机会。
讨逆军十二艘战船并列在蚌埠北门四百步外,元军水师再也不敢开城门出城接战。
苏宾一声令下,十二战船上的巨弩先后射,射向蚌埠城北门。当先的怒蛟号与神龙号上的巨弩箭,装有准星设置,命中五百步内的目标,偏差不过五分,可谓命中率为百分之百。城门上方固定城门的门轴轴臼顿时被破坏,在被后面射出的巨箭连续射中、撞击城门的中缝的情况之下,门后的门栓很快就断裂了,两扇巨门吃力不起,跌倒在水面,出令元军目瞪口呆的巨大响声。
讨逆军射出随有长绳的巨箭,将两扇漂浮地水面的大门拖开。然后调整巨弩的方向,对城墙上的元军射出一轮弩箭,确定对元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后,苏宾立即挥军冲向城内。
元军只怕做梦也没想到讨逆军就这样、这么快地破开了城门。主力部队被调去防守南门去了,北门剩下的仅只两千多名水军。
如情报所知,城内是个呈半圆形、上百亩的水域,元军的三十多条战船就泊在其中。当先进去的怒蛟号直直地撞进去,一对一单挑,曾为败军不足以言勇的元军水师全然不是怒蛟号的对手,撞翻当先拦截的元船,让出船位,讨逆军后面的船只依次驶入,呈锥形阵前进,所遇的元船在并不是很大的空间里,逃避不得,不是被撞得支离破碎,就是被投石车的投出的石块砸个正着,许多元军弃船跳水,开始逃生。
由于没有城楼,元军从城墙上来的攻势就减弱了许多,加上没有装备弩机、投石车,靠为数不多的箭矢,讨逆军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从城门两侧城墙上倾倒下来的火油却给了讨逆军不小的威胁。好在这十二船可以从外面看到的地方,都蒙有防火的生牛皮,防火防箭的性能极佳,将伤害减到了最近。
南天翔心道:“到目前为止,全是按苏小姐的作战计划进行。就算全盘了解城内的构造,非是她,也没有人能将情势预测得这般准确,并作出完全可行的作战策略,将元军打得一败涂地。若我军人数够多的话,完全可用北门源源不断地进城,元军那还有反抗的机会?”
元军将北门及水军失守的警钟敲响,急促的钟声传遍了全城。
船一靠岸,讨逆军迅分兵两处,留一千人由苏宾带着在船上救火、守住港口,而另一千六百多人则由南天翔、柳绝尘、苏学带着直杀向城南,想要控制南门,到大军放入城里。
宽阔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人影,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唯有祈求老天爷保佑,战火不要烧到自己家中。
南天翔将阔剑背在背上,双手持着银枪,当先开路,柳绝尘断后,苏学则居中呼应。
穿过四条街,相距南门仅一街,元军出现,在街道布下了形阵相候,前方是三排执盾步兵,其后是一个弓箭手方阵,再后面则是骑兵部队。
南天翔在元军射程之外约一百三十步处停下,下令柳绝尘、苏学各带一大队士兵分兵从别的街道前去抢占城内诸如帅府、粮草辎重库等重要战略地点。
巷战不可能投入太多兵力,他自觉率六百多人足够应付眼前的元军。
他暗自盘算道:“城内有蛮子的五千辎重兵,加上原守城的三千士兵、水军两千多人,共有万余人。如今水军已溃败,不足为虑。元军还有八千多士兵,以虎贲营的士兵在巷战中以一击十,非是难事。但若要战阵攻坚,伤亡必大,就算击溃蛮子,也得不偿失啊!”
蛮子终是久经战阵的人物,在城北失守后,没有挥军来援,而是就近布下严阵以待,想要接近城门,得要付出相当代价才行。
“呔!兀那鞑子!可敢与南某一决生死?”
南天翔将淬钢烂银枪斜指元军将旗下的将领,挑恤地大喝道。
“一剑之任,非将之事也!”那将领受蛮子重托,乃是熟读兵书之人,颇知用兵之道,拒绝出战。
南天翔心道:“此人才具不凡,必然此队元兵的主心骨,很有威望、很具有号召力,若能将其击杀,此处元军将难以成事。但是,他不与我单挑,我要如何能将其除之而快?嗯……近不了身,只有靠远程攻击了!”
南天翔交待周大同兄弟几句,飞身上房。当即摘下八石强弓,搭箭张弓。
他居高临下,元军以盾牌防御效果顿时直线下降。看他将那硬弓张满,没有元军敢怀疑其杀伤。见其目标是那将领,自有死士持盾为挡箭。
南天翔等元军移动完毕,嘴角噙着一丝自信的微笑,手指一松,利箭离弦;迅抽箭,再次张弓。
“如果库娃知我将她所教的箭技用以射杀她的族人,将作为感想?”他嘴角的微笑顿时化作了苦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
第一箭以回风手法射出,那元将身前第一个士卒以盾去挡,长箭倏忽地转了一个弯,仍取那元将。那元将身前的另一位死士带着一蓬血雨摔倒,他用胸膛将箭挡下了。
第二箭以流星追月的手法紧随第一箭射出,箭若闪电,划过一亮丽的乌光,直接命中那元将身前的先那名元兵的眉心。
南天翔再次搭箭张弓。先前两箭如愿建功,令他的信心大增。
那元将身前没了屏障,暴落在南天翔的利箭,远远地被南天翔的杀意锁住,顿时生出生难以自主的感觉。
但南天翔手中的箭却迟迟没有出,等元军再次布好防线时,利箭方才离弦。
这一箭仍是回风射法,但目标却变为那元将身前的士兵,长箭在空中一顿,然后转向,划一个优美的圆弧,射中那元兵的面门,那元兵一声惨叫,倒地而亡。
接下的一箭,还是以流星追月的射法快射出,直取那元将。
他身前早有防备的元兵立刻以盾而挡。
“啪!喀嚓!”金铁交击声中,盾牌被倒碰回去,那元兵臂骨立折。
南天翔再次弯弓搭箭,这次用的箭,却是特制的长箭,专为三星伴月射法有定做的。
等两名元兵再一次挡在那元将身前,“卟!”弓弦声响,南天翔放开弓弦,却没有射出箭。
那两名急急有盾牌拦在身前,军心已怖。
南天翔泛起胜券在握的奇妙感觉,搭箭上弦,长箭离弦,却其“慢”如牛。
那两名元兵却更加紧张。生怕一动,引起气机变动,长箭生出奇妙的变化。
见元军注意力被自己成功地引到了自己身上,南天翔的等六支箭急离弦,在那元将身前一丈外追上头一箭,撞在箭尾上,前面那箭竟被从中一剖为二。
两半边箭又生出了变化,一左一右直取那元将颈项两侧,立即吸引了其身前的两名死士。
另一箭突然加,后来居上般从两士兵露出的破绽空隙中,命中那元将的眉心。
那元将仰天倒地,他虽挥刀斩上那一箭,却不知是其刀太锋利、还是南天翔在箭上蕴藏的力量太强,箭虽断为两截,但箭簇一截去势不竭,射中那元将。
最后一箭消耗了南天翔不少真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银枪刺入屋瓦中,吐气开声,挑起大片瓦片,直罩向元军部队,临头时瓦片碎裂,虽然无一点杀伤力,但对元军的视线影响却很大。
百忙之中,南天翔垂目下望,见屋内一家人紧紧搂成一团,几双眼睛惊恐地望着他。
南天翔唇角荡起一缕苦笑,从怀中摸了一锭银子,丢进屋内,算是毁坏其财产的赔偿吧!
与此同时,周大同兄弟动了,率军直冲元军的本阵。
这一支元军丧失了主将,加之胆气已寒,已经难有作为,乱成一团。
虎贲营的战士立即挥出了惊人的实力,将身前的孤军作战的元兵全都变成尸体。
血花染红了青石街面,残肢将街头变成炼狱,南天翔从上面看下去,将整个战场一览无遗,双方的士兵都红着眼,只想着将手中的刀剑刺进对面那素不相识的身体内。
只有你死,才有我活。
南天翔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抛开心中杂念,催运内功,以期恢复耗损的功力。
整个战局,就算他不加入,胜负都已成定局。
很快地,元军就开始溃逃。
讨逆军缴获战马四十二匹,南天翔当机立断,成立一个四十二人的骑兵小分队,紧逼在元军败军之后,直驱着他们卷向元军城南的守军,令元军布在城内街头的第二重守军大乱。
看到按约定的报讯烟花升上了天,苏二妹立即加大了攻城的力度。
受两面夹攻,蛮子可不想死在这里,趁手中尚有些兵力还可以自保,迅撤军。
迎接苏二妹进城、整治城防、清理战场、安顿百姓、清点战利品,黑夜已在忙碌中降临。南天翔觉得自己离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越来越远,在一片刀光剑影中,再也找不到一丝风花雪月。
待一切弄妥当,南天翔爬上帅堂的屋脊,仰面睡在屋脊上,夜空黑漆漆的,有清风而没有明月。不经意间,史爱兰巧笑倩兮的模样从心灵深处飘了出来。夜空中,游离的便是对史爱兰满满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那弯弯的月牙儿从乌云后露出妩媚的面孔,南天翔翻身坐起,抽出竹箫,正准备吹上一曲,聊解自己对史爱兰的思念时,入眼处却是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的帅旗,在室内透出的火花映照下,那斗大的“南”字依稀可见。
他看了看手中的湘妃紫竹箫,自知担当不起涣散军心的责任,无奈又将其放回怀中,颓然倒回屋顶,任黑夜和着孤寂将他吞噬。
急骤的蹄声将他从迷离的梦境中惊醒,红通通的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爬。
“徐州陷落了!”
听到探子快马回报的这一消息,南天翔不知该是喜还是悲。
“脱脱用民夫亡命攻城,不到三天就令李二的箭支消耗一空。这时城中有人以诸葛亮草船借箭之计为蓝本,定下草人借箭一计。在黑夜中,用绳子缒草人到城下,让元军用箭射,然后收回草人,就可得到不少箭矢。”
南天翔心道:“这倒不失一条可行之计,元军辎重既失,箭支存量也不多。当元兵现射向自己的箭乃是自己的箭,对其士气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
“头两晚上,元军送给了徐州军不少箭矢。第三天晚上,元军再不上当,只以嘲笑以对。这时,那人又献计道,可选勇士五百名,用绳子缒下,对元军加以奇袭,黑夜中元军必乱;徐州军大军再从城中杀出,元军则必败。”
南天翔眉头一皱,心道:“此计虽妙,但太危险了!就如当日我军夺得元军的辎重之计的翻版。若元军识破徐州军的计谋,李二岂不是将城池空出来给了脱脱?”
“黑夜中,果然元军大乱,不停向外撤退。李二乘机出击,元军溃逃数里。但徐州军一直未能见到元军如脱脱之流的主要将领,等李二警觉不对而回城,脱脱早已入城,将元军旗帜插上徐州的城楼。这时搠思监引伏兵自城外杀回,脱脱再挥军从城内杀出,军心大乱的徐州顿时开始溃逃,一败涂地。”
“献计李二那人是谁?”苏二妹等探子回报完了,方才问道。
探子摇头道:“据说是李二的一个亲兵。”
苏二妹叹道:“只怕是元军安插在李二身边的间谍吧?若有这般智慧,乃是徐州军最差的军师级人物,岂会籍籍无名地当李二的亲兵,在此关键时刻方爆出惊人的智谋?可叹李二求胜心切,连这一点也未能现。那计谋从头到尾大概都是脱脱所预设吧?”
“每个异常都是计谋契机之所在,李二大意失徐州。只怕其中也有我们的责任吧?”挥退探子,南天翔苦笑道。
“若我们不急着攻打蛮子,元军为诱我军前去,徐州昨夜自是不会沦陷,但李二懵懂至此,败亡是迟早的事,又何苦赔上我军?”苏二妹淡淡地道,“脱脱原本明讨徐州、暗伐天完的计谋被破坏,就算有徐州之胜,也抵不过他的失败。所以,我们明败实胜,脱脱则明胜实败。事已定局,悔之无益,走好下一步才更重要吧?”
反正要退往洞庭湖,苏二妹决定卖一个人情,将蚌埠交给郭子兴的红巾军。当下传信郭子兴,只等他派人前来接手。
这一等,就等出了意料之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