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的嗓音里裹着怒气,她没忘记第一回迎接他行房时,就被他罚跪在露华殿外,如今她罪行重大,肯定是难逃一死。
青羽乌瞳紧眯,突地撇唇冷笑。「来人。」
阮招喜一顿,便听见冠玉应声。
「奴才在。」
「立马派人前往白桦胡同拿下阮氏和阮从善,推至西隆门,斩、立、决!」
她蓦地抬眼,难以置信地瞪他,不敢相信他竟然选择伤害她的家人。「明明是我的错,为什么要祸及我的家人?」
「你总算抬头了?」他哼道,不动声色地审视她额上的伤。
「抬头?」阮招喜压根不明白他的用意,一把火烧向脑袋,什么聪明圆滑全都不见了,只见她倏地爬起身,光火地指着他。
「皇上是认识我家人的,我娘和我弟有什么罪?你可以杀我千万次,但不能无端端赐死我的家人!」
她一生辛苦忙碌,就为了最重要的亲人,如果真要动到他们,她会不惜一切跟他拼了!
「喔?如果朕真想要他们的命,你又能如何?」他哼着,不悦她视家人如命,而自己在她心里却像隔了千山万水的距离。
「你敢!」她瞠圆眼。
「大胆!」冠玉低喝。
青羽摆手,要他退下,冠玉只好退到殿外。
殿上霎时只剩两人。
青羽凉声问:「招喜,如果朕真要他们的命,你能如何?」
听见他的沉嗓再无怒意和杀气,阮招喜乌瞳微转,强迫自己静下心,想了又想,才试探性地问:「皇上是我入宫后结交的第一个知心好友,正因为没有防备,所以才推心置腹地什么都聊出口,可咱们也订过约的,皇上还记得不?」
如果,他真要她的命,根本不需要特地将她带到露华殿,在知晓她是谁时,他就可以要她的命,压根没必要还特地到红梅殿救她。
静下心后,她心头渐渐明朗,脑袋也跟着开始运转。
「记得。」他好整以暇地扬眉,等着她要如何应对。
「这是我与人订下的第一份约定,而我会守着约定至死方休,皇上呢?」她问,笑意缓缓回到唇上,因为他说记得。
「当然。」他颇欢喜她只与他订下约定。
「那么,皇上可还记得约定内容?」
「当然。」
「既然记得,皇上必定知道自己理亏吧?」
「喔?」他喜欢看她勾着从容不迫的笑意,有着大胆而放肆的气魄。
「不准瞒骗。」她说。青羽扬眉,等着她的下文,便见她拧起眉头。
「你骗我,你没跟我说你是皇上,害我误认你是太监,让我收你当小弟,更可恶的是,你居然还让我帮你,亏了我五两银子!」
青羽一愣,难以置信地绕着她走一圈。她竟把所有的错都算到他头上,果真是个奸商!
「你干么骗我?我收了皇上当小弟,这约定可是谁反悔谁就得要饿死穷死不得好死的,你要我怎么能够毁约?所以我只好继续当你的大哥了,而我身为你的大哥,你怎能杀你大哥的家人呢?你总明白五常伦理的,对不?」她一脸无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还有,五两银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别想赖帐,他是皇上,有的是钱!
青羽胸口剧烈震动后,忍不住放声大笑。
还是他的招喜、还是他的招喜!面对他人圆滑玲珑,唯独面对他时爽飒豪气,偏又爱钱如命的阮招喜!
「还笑?你要赔我五两银子!」
「这有什么问题?」他笑声渐歇,但笑意依旧抹在唇角。「倒是朕的钱,你真的敢收?」
「为什么不敢?在约定里头,我是大哥,你是小弟!约都签了,不准反悔!」
见他笑了,她故意装得一脸狰狞。
「你吃定朕?」有意思,非但够大胆,还相当狂妄。
「我就是吃定你!」怎样?「谁要你刚才说要把我的家人拖到西隆门斩立决。」
她到现在还很火好不好!就算他是随口说说,可君无戏言,话真的丢出去,她的亲人真的会立刻人头落地。
「朕不这么说,你会抬头?」
「那你也要让我先知道,在我面前的是百定皇上,还是我的小双子啊。」初知他是皇帝,她一时六神无主,再加上被他「咬」过之后,她脑袋就已经不太清楚,要不是静心想个透彻,还真是会被他吓死。
「你的小双子?」他心一暖,喜欢听她将自己纳为属于她的一部份。他移步,将她拉至锦榻上坐下。
阮招喜不解地看着他。
「朕的身边缺个人。」
「后宫嫔妃不少。」她立刻推荐。
他摇头。「你不觉得这锦榻太宽,一个人坐很孤单?」
她认真的看了看。「有点。」
「有你伴在朕身旁,朕就不孤单了,对不?」
「也许。」这虽名为锦榻,但实际上比她的床都还宽,所以她还有空间再往另一头靠去,然而她才稍微移动一点点,她随即被拽入一个湿热的怀抱,教她吓得瞪圆了眼。「小双子?」
没必要靠得这么近吧?虽说她也曾偶尔失控地对他又搂又抱,但是她……咦?
这有什么不同?她有时也会很想要亲近他,毕竟她喜欢他嘛,因为他待她很好,可是……喜欢?
喜欢?这代表什么意思?
她被自己的疑问给困住了。
「招喜。」
「嗯?」她勉强抽回心神,不去解那莫名烦人的结。
「从现在开始,在人前,你是朕的贴身太监,在人后,朕就是你的小双子。」
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侍寝?」阮招喜瞠目结舌,极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才会听见这么不可思议的字眼。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陪睡。你不觉得这张床挺大的?」青羽坐在雕龙刻凤的黑檀大床上,由着冠玉替他更衣。
「……冠总管以往也都会侍寝吗?」她脱口问,冠玉的手立时顿了下,回头瞪她一眼。
「是陪睡。」他面带微笑,说话时却是咬着牙。
「喔。」有什么不同?
阮招喜心里有疑问,却也更佩服冠玉的功力在她之上,竟然发着火还能笑得这么清俊有礼。
正当她傻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便见冠玉取下青羽头上的金冠,檀发顿时如瀑倾落,微掩俊面,更显俊朗,教她看傻了眼,心跳更是漏跳数拍,就连时空都像静止了,连冠玉何时退下的,她都没发觉。
「招喜。」
「在。」她忙回神,像着魔似的走上前,握住青羽探出的手,很顺理成章地被他扯上了床。
他的发梢落在她的颊面,乌瞳像是会勾魂似的逼得极近,像是要将她摄入他的眸底永远无法逃脱他的世界。
她的心像被掐紧,闷得胸口发痛,水眸直睇着他,直到他噙笑轻拍她的颊。
「呼吸,招喜,你想憋死吗?」
「嗄?」她依言吸了口气,才发现胸口发痛是因为她忘了呼吸。
都怪他啦,没事靠这么近做什么?不是说陪睡而已吗?为什么拿他的手给她当枕,为什么硬是将她搂进怀里?为什么非要贴得这么紧?
「你说,人总是要有个伴的,对不?」搂着她,青羽拉过被子,将僵硬如石的她纳入湿热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