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玮琪走过弄好伊里的枫头,故作愉快地说:「我得去看看这地方有没有澡堂,美蜜的澡盆都拿来种花了。」

「不准你单独离开这个小镇,」伊里说道。「你想都别想。」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才怪。」

「我要去洗个澡,再给你买瓶酒,然后——」

「行了,维奇。」他故意加重这个名字激怒她。他成功了。

「好吧!」她气呼呼地说道。「我不能这里等上一个半月,你满意了吧?你也听到马强生说的话了。柯瓦尼来过这儿,还有另外三个狗养——」

「老天!」伊里大吼一声。「不准说粗话!要不然你爸爸会死不瞑目。」

伊里一脸严肃,玮琪把底下的粗话都给咽了回去。

「别气,」她哄他道。「别把马强生包札好的的伤口弄坏了。」她抓抓头。「你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谈。」

「现在就谈,明天你就不在了。」

「伊里,拜托……」

轮到他说粗了。「我原决定不告诉你,心想事情意这样算了。虽然我叫他到坎特来跟我碰面,我想不见也罢,就装作我们没来好了。可是现在……」

「跟谁碰面?玮琪问道。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但不知你会有何反应,我只是一直拖延着不说,却带路直往这儿来。」

「我们是在追捕史、詹两人,」她说道。「不是特地来跟人碰面的。」

「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到这儿来」。

「为什么?」

「因为我年纪大了,多一个助手可以使我们增加胜算,以便对付白约翰他们。」

玮琪爆发了。「你居然把别人扯进我的私事来。」

「因为我关心你,我不希望你去送命。」他没看她,因为这种表白令他尴尬。她原可安慰他的,但她太生气了。

「答应我别一个人离开,」伊里又说道。「你答应我。」

她很想气冲冲地出去,让他担心半天,但她又怕他会从床上摔下来想追她,为了她而再度负伤。「好吧,我答应。那人是谁?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来了?」

「我不知道,我没收到他的回音,我只是叫他赶到这儿来。如果他接到我的信,他会来的,他就是这种人,所以我要你到客栈看看他有没有登记。」

「我?我不想一个人见他。」

「那么就留封信给他,叫他到这儿来。」

她突然想到一点。「你告诉他多少?」

「不多,只说我需要他帮忙,说事关紧急。」

「很好。我不希望他知道我是女人,至少不是立刻知道。我想先见见他。」

「为什么?」

「因为他说不定像你一样,不相信女人可以吃得了这些苦。唯一的方法是在他没有偏见的情况见面。如果我能骗得了他,他就会相信我也骗得了其他人。」

伊里似乎不太同意,却也没说什么。「我会跟他说你是追捕白约翰的赏金杀手。他跟你一样恨白约翰,说不定比你还恨。」

「很好,说不定他用得上。他是什么人?」

「季若亚。」

她一怔。「那位战地英雄?他跟白约翰有什么牵连?」

「我跟你说过背后偷袭季若亚的是一个朋友。那个朋友——」伊里啐口痰。「就是白约翰。」

玮琪一震。「我的天……」

「我和若亚都以为白约翰三年前就得到报应了。如果他还活着,不知还会犯下什么杀人放火的罪行,我想若亚有权知道这件事。」

这一点玮琪倒也无法反驳。如今伊里受伤,季若亚倒也是个好帮手。「我会到客栈去留话。现在我可以去洗澡了吧?」

伊里搔搔头发。「我最好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你。」

「什么事?」

伊里似乎在与良心交战。「不过他不知道你的事,你知道他的事就不公平。」

「什么事?」

「我说过战后他奉派驻守拉洛米堡。」

「这又如何?」

「他现在已不在军中了。」

玮琪等着。

「三年前出了点事,若亚离开军队。他受到军法审判。」

「可是他是英雄,这是你说的。他被以什么罪名起诉?」

她很不喜欢他脸上那种表情,便柔声说道。

「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件事。」

「究竟是什么事?」

伊里连珠炮地说完,以祈求快快解脱。「他带兵巡逻却被印地安人战斗部队偷袭,整队士兵都被屠杀,十七个人死了,只剩下若亚还活着。」

「我的天,真可怕。可是军方为何要控告他?他一定已经尽力了。」

伊里有点坐立难安。

「究竟是为什么?他做了什么事?」

「他不是跟巡逻队一起被发现的。他在三里外的地方被人发现。死了十七个人,若亚身上却一点伤也没有。」

她过了好半晌才完全明白伊里话中的涵义。「他临阵脱逃?」她低声问道。「他抛下部下逃走?」

「他以三项罪名被起诉,玩忽职守、遗弃部属、临阵脱逃。」

玮琪大骇。「你要我跟懦夫同行?」她叫道。

「我说他有罪,没说他没罪。季若亚不是懦夫。」

玮琪在狭窄的房里踱步,想按捺住脾气。「你是在说笑,这三个月来你跟我曾和二十个人谈话——二十个坐牢的人,想在他们身上看出柯瓦尼他们的端倪来,那些人犯案无数,却每一个都说自己是无辜的,季若亚又有何差别?」

「差别在于,」伊里徐徐说。「若亚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知道他是哪种人。」

「人心难测。」玮琪想起柯瓦尼一表人才,就恨恨说道。

「我已经认识若亚很多年了,再怎么难测也该看得出来。他不是懦夫。」

玮琪知道这件事该这样就算了,至少现在不要再谈,伊里累了,他的腿搞不好正痛得要命,但这件事太重要报。「美国陆军说他有罪。」

「美国陆军搞错了。」

「怎么会搞错?你说他距军队三里远,这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若亚在军法审判时一言不发。」

「或许他是无话可说。」

伊里蹙眉。「这样争论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能请你信任我。」

「我当然信任你,我不信任的是季若亚。」

「我可以把我的性命交在他手上。」

「再加上我的?」

「再加上你的。」伊里毫不迟疑。

玮琪搓搓头发。「好吧。」她叹口气。「如果他在客栈,我会留话给他。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我要以李维奇的身分跟他见面,不能让他知道我和莉莎的事。」

「随你,维奇。」

玮琪绷着一张脸,但与其说她是生气,倒不如说她是感到沮丧。伊里找季若亚来是一番好意。她戴上帽子朝门口走去。「你休息吧,我去处理史、詹两人的事.然后洗个澡去。」

「如果你能买瓶威士忌,我就感激不尽。」

「我很快就会回来。」

屋外已夜幕低垂,但白天的热气尚未消散。玮琪以手背拭去额头的汗。老天,她真希望快快洗个澡,但她得先到葬仪社去一趟。

她边走边想着今天事情的转变。她该怎么办?她虽很希望能陪伊里,却不希望白约翰他们一直逍遥法外。他们追踪三个月,到今天才算有点眉目。但是若撇下伊里她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人去,或者跟一个背景不纯净的人同行。

她油然想起伊里提及季若亚战时的那些英雄事迹,当时她还突发奇想,认为季若亚可能曾因阻止昆其尔偷袭波顿镇而救她一命呢!

这种人怎么会突然变成懦夫,在战场上遗弃自己的部队,任他们屠杀?她感到背脊一阵凉,但她又提醒自己说伊里完全相信季若亚是无辜的。

她心想,唯一公平的方式是等待,鼓起勇气去见这个人,再自己下判断,如果他有来。她已经开始祈祷他最好不要来了。

走进这家葬仪社兼木匠铺就像走进迷宫,店里几乎每寸空间都堆放了各种完成阶段的家具,她得迂回绕过桌子、椅子、小橱等等东西。棺材——还好里头没装人——就放置在摇篮和摇椅这间。木屑和油漆味像雾一般飘悬在空气中,玮琪简直要额手称庆,因为它帮忙掩屋里其他的味道。

一个身穿黑衣的吊眼男子从屋后走向她,玮琪心想大概就是招牌写的店主人赛伯监。

「就是你带两具尸体来的?」他问道。

玮琪点道。「我是李维奇。」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他嘀咕道。「除非我要把名字刻在墓碑上。」

「警长有没有把埋葬那两具尸体的事谈妥?」

「他说我可以用他们的马具,可是我要马具做什么?我这辈子从没骑过马,我怕马,我宁愿收现金。」

「怎么说?」

「没拿到钱我就不干活。」

「我是无妨啦,」她说道。「拿他们去喂兀鹰也好。」

店主人一怔,他倒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玮琪心想人家赚的也是血汗钱,就取出五块银元给他。

「告诉我,」她摆出赏金杀手的架式。「两个星期前发生的银行抢案,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就算有看到,为什么要告诉你?」赛伯蓝冷哼一声。

「或许是因为我对你的生意有帮助。」玮琪咽下喉间涌起的苦味。她私下仍觉杀人是罪孽深重。她冷静而坚定地提醒自己向父亲及姊姊许下的誓言,也提醒自己史威得他们也想杀她。

赛伯蓝叙述了两个人的相貌,听来可能是柯瓦尼和葛迪。「两个卑鄙的狗养的,」他说道。「一定过不久就会毙命。」

但他却想不起来有人符合白约翰的长相。

玮琪谢过他,转身要走。她只希望歹徒在此地并没干一大票之后而转到其他地方作案。如果她运气好,警方可能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若是警方动作不够快——她摸摸枪柄——那么就由她出马好了。

她在门口忍不住停步,抚摸一张快完工的玫瑰木制书桌的光滑桌面。「这里漂亮家具的需求不多吧?」

赛伯蓝脸一亮。「你认为好看?」

「赛先生,你是艺术家,我没见过更好的家伙,我父亲如果在世……」

他露出羞涩满意的笑容。「先生,谢谢。」他把钱递回去。她不解地皱眉。

「还你钱,好存钱买幢房子。」

她没争辩。这是她仅存的钱了。「好好埋葬他们。」

她的下一点是饭店。店员原不肯让她看登记簿,但在她秀一下枪之后,他突然改变心意了。玮琪很遗憾自己这么卑鄙,但她实在腾不出钱来贿赂这个小伙了。

这七天来只三个人曾在饭店登记住宿,没有一个名叫季若亚。玮琪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感想了——如释重负或是失望。最不可能的情况是他今天晚上到。玮琪写了张条子,告诉季若亚要到哪儿去找伊里,但她心想她大概不会跟这个人见面了。

她走到屋外,停下脚步,心里在挣扎着是否要先抽空去洗澡。天色已黑,或许她该钻进一家酒店给伊里买瓶酒就回去,但是一想到要一身脏兮兮地钻进干净的被窝她就受不了。

抽空三十分钟有什么大不了的?她走过街道,一想到可以洗澡,她就精神一振。澡堂外写着:洗澡两角五分。

玮琪推门进去时,门嘎吱作响。厅里光线幽暗,充斥着肥皂及汗臭味。但她不是来寻找气氛的,而她也不是来寻找这种情况——比方说被带进一屋子男澡客那儿。当她发现那里只有一个老妇无精打采地洗着衣服时,实在是高兴极了。见老妇慢吞吞洗着,她真想把她推开帮她洗完。这老妇简直是要累死了似的。

这也难怪,一大堆衣服要洗,加上澡堂热烘烘的,角壁炉上放了一大锅水,锅螃是个水桶,一定是用来提给喜欢洗得热呼呼的客人的。

「我要洗澡,」玮琪说道。「热水澡。可是我想一个人洗,有没有隔间的浴室?」

老妇疲惫地抬眼。「两角五分。」

玮琪抛下五元在柜台上。

老妇为难了。「我只有四元可能找。」

「洗衣服多少钱?」

老妇挤出一丝笑容。「今天特价,一元两角五分。

「成交。」玮琪拿了零钱,跟着老妇来到屋后房间。老妇在木制澡盆的清水中再加了三桶热水,又迳自回去洗衣服了。

玮琪进了浴室,先确定门已拴好,这才环顾室内。至少几分钟内这浴室会是她的避难所,她可以恢复女儿身。

她瞅着浴室中央的旧澡盆瞧。在她眼中这盆水像澄澈的湖水一样诱人。

她把帽子挂在门板钉子上。脱下背心,动手解衬衫钮扣。

她瞥见左侧墙上挂了一面睚裂的镜子,便倏地停下来。镜子挂得很高,所以她只能看见自己的脸。她差点认不出自己的长相来,不由得心痛了一下。镜中汗涔涔、满脸尘土的面容还真像个男人。

她原该感到安慰才对,因为她的乔装让自己都认不出来,但她一点也不觉欣慰,只是受到深深的伤害。

她的面貌真丑陋,就算上最漂亮的礼服也没人看得出她是女人。

她抖着手摸摸削短的头发。她以前的头发是多么浓密;美丽,是她自得欣喜之处。她还记得长发滑落她裸露胴体时的感觉,像丝般抚弄她的肌肤。

她诅咒一声。够了!这种心态她已经历过上千次了,她需要假装外表邋遢,这是她乔装的一部分。如果她井井有条,就算是穿上男人的衣服,眼尖的人仍会注意到她纤细的手指、无瑕的肌肤、瘦削的形体,也就是女人味。

但是她脱下汗湿的衬衫时仍是抑郁不乐。她身上只剩下缚紧胸脯的长布。邋遢?这叫恶心!但这是必要的!她忿忿地想道。值得的!

她又诅咒一声,褪下其余衣物,抛出去外头给老妇洗,走向澡盆。她不愿多想,但四面的墙壁虽能护卫她的身体,却无阻挡她痛苦的思绪。

浸人热腾腾的水中,不由自主又想起家园遇袭后四个星期的某一天,她想出这个计划的那天……

她坐在卧室中,知道第二天伊里就会带她和莉莎远离这个家园。土地将被出售,用这笔钱给碧姨妈照料莉莎用。

玮琪打了个寒噤,眼眶发热。莉莎需要人持续不断地照顾她。她没有一进展,甚至更缩进她的梦幻世界中,那是一个只有快乐、没有痛苦的世界。对玮琪而言,她姊姊就好像死了似的,只是留下一个躯壳,但是精神已经不在,而且恐怕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伸手拿起床边小几上史威德和詹克林的悬赏海报瞪着他们的画像满腔仇恨。四个星期,四个星期了,他们还逍遥法外,烧杀掳掠,而她复仇的誓言却日益空洞。她虽然很想设法追捕他们,却一再被一个现实因素阻挠——她是个女人,一个女子又要如何对付一批匪党?不管她的枪法进步有多神速。

去雇一个赏金杀手吧,韩警长曾语带讽刺地告诉她。玮琪也在慎重考虑这个选择。这个主意其实是不坏。她抓住海报,往壳仓走去,或许伊里可以告诉她上哪儿雇人。

她看见伊里在具,这些马具一定是给农场未来的新主人使用的,那些陌生人将在她家人的废墟上建筑美梦。

「我要雇赏金杀手,」她咬牙说道。「你知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

伊里放下马具。「你当真想这么做?」

「没错。」

「你是不是冲昏头了?」她叫道。「有些赏金杀手比罪犯还坏。」

「这样更好。我要柯瓦尼那干人死,他们不能逍遥法外。」

「法律会给他们制裁的,这些歹徒到最后一定不得好死。」

「可是在他们得到报应之前,有多少人会死在他们手里,有多少女人会……」她说不下去了。

他碰碰她的胳臂:「我了解你的感受。」

她脱开,「不,你不了解,」她尖锐地说道。「没有人能了解,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会终身愧疚。要不是我,柯瓦尼也不会到这里来,他和他的朋友会去抢波顿的银行,你和警长及几位警官会将他们送到地狱去!」她的声音在发颤。「噢,天哪,伊里,我要想办法让他们得到报应,我一定要这么做。」

「我真希望你可以做到,可是女孩子家不能在酒店、监狱中穿梭办案。也不能在街上找男人决斗。」他搔搔胡子。「如果你可以稍安勿躁,我倒认识一个人——」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明天我们就要动身前往丹佛,而那些人却查无踪影。」

她转身走了出去,深怕再说下去自己就要哭了。她一哭可能就停不了。

回到屋内,她先去看看莉莎。莉莎正蜷曲成一团躺在床上。玮琪无时不渴盼她会有所进展,但她都失望了。莉莎仍静静躺在那儿,一直吸吮着批指,怀里还抱着儿时的布娃娃。

玮琪伸手替她整理头发。「我好想你,」她喃喃说道。

「莉莎,你不能回来吗?你就不能回来吗?」

莉莎笑了,每每令玮琪心寒的笑。「漂亮娃娃,」莉莎哄道。「漂亮娃娃。」

玮琪逃回自己房间。

她坐在床上,紧抓着那张通缉告示,因愤怒而颤抖。愤怒和无奈。这不公平,如果她是男人,她就不会受传统束缚;如果她是男人,她明天就可以单枪独行,追柯瓦尼追到天涯海角,等找到他们,她要一枪撂倒他们。

如果她是男人……

她突然灵机一动。男人。

她匆匆下床,冲到梳妆台前,挑剔地打量自己。行得通吗?她开始兴奋莫名。

她抬手挽起头发。她的五官轮廊很深,满迷人的,但是不很娟秀。她撇开脸。她的身材一向不丰腴,事实上,这些年来她一直羡慕姊姊身材凸凹有致,今晚她倒庆幸自己瘦削了,而她的身高……噢,天哪,她一向好痛恨自己的身高。现在不然。

她的心怦怦跳着。可能行得通。只有一个女性特征她掩饰不了。她冲到厨房,抓起一把刀回到房里,站在镜子前,深情地望着如丝缎的长发最后一眼,然后举起刀。她的手在发抖,于是她迟疑了一会儿,这时柯瓦尼的话窜人她脑海:「没见过这么美的头发,你一定是天使。」

玮琪差点是齐根削去长发的,等她削完,她安慰自己说一撮长发又算得了什么。但她仍骤然离开镜子前方,在屋里忙着张罗,取出父亲的长裤、衬衫和外套,然后又拿起枪袋和六发手枪。她甚至还到屋外取了些泥土回来。

等她换完装,便又走到镜子前面。这种改变令她错愕,但她随即又恢复镇定,来到客厅,等着伊里进来看他会作何感想。

她开始紧张不安地来回踱步,抽出枪中的枪,感受一下枪所给她的权力感。这一定行得通的,非行得通不可。

她会要伊里平心而论,等他停止叫骂之后他甚至可能——

前门开了,伊里走了进来,在一眨眼的工夫他已托枪在手,幸亏玮琪及时叫喊,他才没有当场放枪撂倒她。

伊里的反应令她释疑她乔装改扮成功。

李维奇于是诞生。

次日她和伊里送莉莎到丹佛。一路上伊里都在劝她打消计划,但是她的意志却越来越坚决。为了莉莎的缘故,她仍穿着女性服装上路,只戴了顶帽子盖住短发。但一等他们抵达如碧姨妈家,她就迫不及待地想实行她的计划。

幸好如碧姨妈个性满讨喜的,又是坚强而开通的人。玮琪毫不隐讯地把事情经过告诉她,但却骗她说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去觅一块地建立新的家园。

然后玮琪就对伊里下最后通牒——跟她走,要不然就别拦她。不管怎么说她都要去追捕柯瓦尼。事实上她满有把握伊里一定不放心她独力对抗一帮歹徒。结果是她赢了。

一路上,连她自己都很讶异她怎会这么快就适应了男人的角色。能够来去自如实在很痛快。她很快就发现了其他的方便处,大事理皆然,像是无拘无束的出入酒店、仰靠椅背、把脚放在桌子上。

「你们男人可真轻松。」有天夜里她在营火边对伊里说道。「可以吐口水、说粗话、搔痒,没有人会皱一下眉头。而身为女人,每次打嗝我就得脸红,还得连连道歉。」

伊里撇撇嘴。「你未免太离谱了吧?在这荒郊野外没别人时,你至少可以洗把脸吧?」

玮琪不理会他话中带刺。「你只是不喜欢我调适得很好,别担心,我只是学一般男人都有的特点,吐口水、说粗话……」。

「你是说越粗鄙的你越爱学。」

她诅咒一声,还故意挤出一个饱嗝——希望能让伊里更生气。「这是男人的世界,」她咬牙说道。「要求得利,我只好照男人的游戏规则来。」

「该死!不是所有男人都是禽兽。」伊里当真受到伤害了。

「好吧。」她让步了。「我知道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禽兽,但我总得小心,不能让我的女人心思妨碍我。我不能有任何闪失,我要去找杀人凶手。」

「你确定这是全部原因?」伊里锐利的眼睛仔细打量她。「或者你是另有原因才要埋葬你的女人情怀?」

玮琪拒绝听这种蠢话。伊里只是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如此而已。他会利用各种方法迫使她取消计划。埋葬她的女人情怀?胡说。她何必如此?她一向爱当女人,爱梳理她及腰长发,爱穿上她母亲的墨绿色丝绒衣裳,爱……

我要教教你那是怎么做的,亲爱的,等我做完了,你就会知道做女人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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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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