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这样楚楚可怜,硬咬着牙扛起他爹欠下的债,压得纤弱的肩都要垮了,却固执得不愿向他低头;而他倒像逼她还银子的恶霸,尽是冷眼看着她一日日憔悴、消瘦。

蓦地,心头一股抵挡不住的冲动涌上,他扣着她纤弱的肩,逼迫她听进他的话。

「那笔银子不要你还了,听懂了没?那抵据作废了,听懂了没?」

在他失控的低吼下,她神志昏沉地缓缓撑开眼,怔怔看着他。

不管她是否听懂他的话,余夙廷伸手压住她额上仍流着血的伤口说着。「我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的伤需要上药,还发着烧,我……」

「全都是你害的……」涣散眼神终于认出眼前的男子,她噙着泪水,幽幽咽咽地指控,截住他的充满关切的语句。

若不是他,就没有「尽欢坊」,她爹也不会染上赌瘾,自此成为烂赌鬼。

若不是他,她爹不会欠下一笔又一笔的债,让她每天像活在恶梦中,做着一个又一个无法偿清债务的梦。

若不是他,她不用这么辛苦、这么可怜……

对老爹的心寒、身体的不适狠狠打击着她,霎时,她对他的恨全部爆发。

面对她怀恨的指控,余夙廷的表情在瞬间凝滞,心如受巨捶。

经营「尽欢坊」这么久,看尽人生百态,被知县老爹念到双耳生油,他也未兴起半点愧对世人的感觉,直到现在,他竟觉自己像犯了滔天大罪,恶不可赦!

这一刻他居然为她感到心痛、不舍?!

没心思理会心里诡异的变化,余夙廷面对她恨之入骨的态度,像是自我嘲讽地扬了扬唇。

「想骂我,等处理好伤口、养好病再说。」语落,他伸手想扶她。

「不要你管!」她顾不得头晕目眩的痛苦,挣扎地撑起身子推开他,不愿让他搀扶,也不愿接受他的好意。

一再被拒绝,余夙廷心里的愤怒像大浪般倏然涌来。

他这辈子没这么窝囊过,现下居然为了一个不希罕他、讨厌他、恨死他的女人低声下气。

他大可以不管她甩头就走,但看着她脚步踉跄,身子摇摇欲坠,连走路都成问题,心里那把怒火燃得更炽。

「该死的你到底在倔什么?难道你不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糟吗?为什么就是不肯让我帮你!」他神情阴郁地紧蹙着眉,恼火得朝她怒吼。

她虚弱地扯了扯唇角,费尽气力挤出一句话。「不要你管!」

早知道她固执,面对这种状况他如何弃她不顾?

在她一个脚步不稳,差点跌倒时,他再也看不下去,不顾她的拒绝,打横将她抱起。

发现自己又不争气地落入他的怀里,她全然崩溃的抡起拳头,拚命捶他、推他,眼泪成串地落下。

「放开我,我恨你,恨死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

余夙廷任她软绵绵的拳在他身上发泄心里的不满,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地软倒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任她哭着,他继续捣住她头上的伤口,也不管渗出的血,是否会弄脏他华贵的衣裳,只是神情严肃地对着仆役吩咐。

「把丁老头给我撵出『尽欢坊」,从今天起,不准他再踏进这里一步!还有,请大夫过来,快!」

不顾得仆役错愕的神情,他抱着丁喜芸,大步往赌坊后院走。

从未见过主子生这么大的气,仆役们迅速移动脚步,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事。

耳边充斥着他愤怒的声嗓,她再也支持不住地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莫名地,他身上的温度让她感到心安。

虽然她知道,这分心安的感觉只是暂时的,但她好累、好晕,什么都不想去想、什么都不想管。

这一刻,她已经没力气去拒绝——

【第四章】

「不要……爹,不要拿走……」

「爹……你帮帮女儿……别赌……」

恶梦中,丁喜芸无意识地喊着、咽声呓语着,悲伤的泪水止不住沿颊滑落。

余夙廷看着榻上的女子,心里充斥着怜惜与强烈的震撼。

「没事了!别哭了!」握住她随着梦境激烈挥动的手,他低声安抚着。

在她昏睡前,他强灌了一碗药汁才让她睡下,却没想到她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恶梦连连。

得到他的安抚,感觉那握着她的温暖大手,她原先不安的心莫名地平静下来,紧蹙的眉心舒缓了许多。

看着她再度沉沉睡去,他伸手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稍松了一口气。

大夫说,她染了风寒,再加上额上的伤,身体更加虚弱,必须好好的休息,万一留下病根,怕是从此坏了身体。

静静瞅着她沉静的睡容,余夙廷脑中浮现这些日子与她相处的点滴,不懂,为什么有女子可以这么的坚强,又这么的柔弱。

突然,一声嘤咛划破书房里过分静谧的氛围,她睁开眼,茫茫然的打量四周完全陌生的摆设。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视线茫然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许久,她嚅着唇,迷迷糊糊看着他。「你又把我带到哪儿了?」

这男人随心所欲过了头,她根本无法理解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激起了他心里的保护欲望,连语气都不自觉放软了许多。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轻拧着眉想了好一会,才幽幽应了声。「嗯。」

想起在昏睡前她对他说过的话,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先前她的情绪被老爹撩拨到了极点,其实在这一阵子的相处下,她并没有真的那么恨他。

幸好余夙廷没将这件事搁在心头,对她的态度除了少一些轻佻,和平时并无不同。

「那就留在我这里好好休息,万事有我在,不用担心。」讶于她会如此顺从,让他心情大好。

「这里是……」

「我在坊里的书房兼睡房。」

闻言,她吓得慌忙撑起身。「那、那我先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不妥当,与他共处一室,更是大大的不妥。

「你的病还没好,身上还有伤,想要上哪去?」她突然紧张的模样,让他大感不解。

「有劳你费心,我回家休息就行了。」

余夙廷这才明白,刚才她会那么听话,只是因为刚睡醒,思绪还茫茫然,一回过神,她就恢复原有的模样了。

「你给我躺下,哪里都不许去!」

他霸道的威喝让她脸色更加苍白,瘦弱的身子蜷缩在榻边离他最远的角落。

见她满脸惊惧,一副他会吃了她的模样,他软声道:「拜托你好好善待自己行不行?都已经快去了半条命,还倔成这样。」

听着他语气里流露的关切,丁喜芸霍然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

他让她不用还那一百两,要将抵据作废,三个月的约定不算数……

思及他说话时急切笃定的语气,她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

是不是因为他一直没办法得到她的身子,所以他才这么努力的要讨好她,骗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

她兀自做了揣测,深吸了一口气后,下定了决心。「我要回家。」

「不准!」他当场僵冷了张俊脸,完全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努力克制着满腔的怒火。

她抿着苍白的唇,哀怨地瞪着他。

顿时,僵持不下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受不了她盈盈含泪,彷佛受了多大委屈的可怜神情,余夙廷叹了口气,她还病着,还是别跟她计较这么多。

「药应该煎好了,我去拿,你再歇歇。」语落,他旋身离开书房。

不敢置信他居然就这么走了,她强忍着晕眩下榻,走到门边探看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后,不假思索地赶紧离开。

他虽然喜欢逗她、欺负她,但他的心肠并不坏,只可惜她打从心底不信任他的劣根性。

虽然接连这几次,她实在很难不被他的体贴感动,但只要一回归现实面,心里对他稍稍改观的想法就会在瞬间消声匿迹。

和他在一起太危险,她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牵扯,若是越欠越多,她真不知道要拿什么还才好。

心绪一定,她一踏出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夜凉如寒水,身上的薄衫挡不了寒意,她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快步离开。

另一端,他端着药,默默的看着她故技重施,又快又急地由他身边逃开。

他没开口唤她,更没阻止她,只是目送着她单薄得几乎要随风飘扬的身形,心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依她身体虚弱的状况,他怀疑她是否可以撑得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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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的甜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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