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怀里的人儿挣扎得厉害,他却老神在在的附在她耳边轻语。「乖乖的闭上嘴,否则别怪我用吻封住你的嘴。」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不敢相信他在这种状况下,还能出口威胁、轻薄她。
威胁奏效,余夙廷满意地扬唇淡笑。
这下他明白,该使出哪一招来对付怀里倔强的姑娘了!
被他抱着,丁喜芸隐约感觉到人们投来的好奇目光,为此,她尴尬地将脸儿埋在他胸前,不敢抬起头。
丁喜芸埋在他的怀里,感觉到他颈上的脉动与气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与疑惑。
她轻拧着眉恍恍惚惚想着,同样淋着雨,为什么他的身体还能这么暖和?
他的体温将她缓缓包围,暖到让她忍不住偎近,想藉由那温度取暖。
她细微的动作让他咧嘴一笑,嘴里却依然忍不住揶揄着她。「怎么?知道我的好,舍不得离开了?」
当他戏谑的笑嗓透出胸膛撞入耳膜,她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
「谁舍不得了,你别胡说!」她惊惶地辩解,却发现他不知在何时,抱着她进入一间客房,心中又是一惊。「这、这是哪里?」
「客栈。」
不似他轻松自若的神态,她惊恐得小脸发白。「客栈?!你带我来客栈做什么?」
「咱们淋了一身湿,不找个地方泡泡热水换身干爽,怎么成?」垂眸打量着她惊慌失措的可爱神情,他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
她意识到两人共处一室,怔了怔,瞬即回过神。「不用了,请欢爷放下我,我要回家。」
瞧她过度紧张的反应,余夙廷真是哭笑不得。「你真是个奇怪的姑娘。」
「你才奇怪!没事拉着人家淋雨,淋湿了才进客栈泡热水换身干爽,我看你根本是图谋不轨!」她生气地回瞪了他一眼,双眼却定在他淋了雨的脸上,怔怔恍了神。
雨水沾湿了他的发,润泽了他俊逸的五官,让他看起来有些潇洒不羁。
当一滴水珠沿着他的挺鼻滴落她的颊时,她的身子猛地一颤,被那滴似乎沾染着他的气味、他的温度的水珠给震得心怦怦狂跳。
误将她那一颤当成禁不住冷意的哆嗦,他蹙起浓眉。
「你很冷吗?」
「不、不冷。」她拚命摇头,怕他会发现她内心因为那滴水,产生的莫名騒动。
「不冷?」他不信地挑高眉,就近打量着她泛白的容颜,抱紧她因为冷意微微颤抖的身子。「我已经吩咐店小二尽快送上姜汤及热水……」
他抱紧的动作让彼此的身体更加贴近,那亲密,也让丁喜芸错愕地瞠大双眼,身躯瞬间变得僵硬,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
发现怀里的人儿绷得极紧,他不解地问。「你到底在怕什么?」
她紧紧圈抱着自己,圆瞠着眸,充满警戒的挤出一句话。「你休想……扒光我的衣服!」
看着她一副扞卫贞节的模样,余夙廷管不住失笑出声,终于明白她的心事。
「我在你心里真这么下流?」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
自知有愧害她淋了雨,还湿得更彻底,软玉馨香在抱,他难得不起半分邪念,一心为她思量,没想到她心里挂记的只是怕他趁机轻薄她?!
他啼笑皆非地扬了扬嘴角,松手让她坐在房里的木椅上。
「你不是很珍惜每一次赚银子的机会吗?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若染上风寒,还有办法赚银子还我吗?」
听他这话,丁喜芸愣了愣,为什么她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他这是关心她的意思吗?
不、不不!她甩了甩头,甩去那种愚蠢的推测,依余夙廷的劣根性,一定是怕她病了,赚不到银子还他而已。
在她深思之时,店小二的声音传来。「公子,热水送上了,现在替您搁水。」
诧异看着店小二进进出出的张罗着,有一瞬间,她责怪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但,余夙廷可能这么「君子」吗?
不知她脑中转着什么念头,同样是一身狼狈的他离开这间房,打算好好泡泡过热水澡,再来找她。
但,让他意外的是,待他换上一身清爽,重回到隔壁房时,竟见方才差店小二送进去的姜汤、新衣衫连动也没动过,而她早已不见人影。
静静杵在空无一人的客房,余夙廷大受震撼。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深知她的个性,却没想到她不接受施舍的原则竟如此坚定。
就连这一点小小的善意她也不愿意接受?
顿时,他感到啼笑皆非。
他完全没办法理解,无赖似的丁老头,怎么会生出像她这般固执、这般傻气的女儿?
同时,莫名的,一抹打由心底涌上的笑意攀上唇畔,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彻彻底底服了她!
当余夙廷到隔壁房梳洗,丁喜芸趁机逃离了客栈。
或许是花太多精神力气去对抗余夙廷,她回到家换去一身湿衣后,便昏昏沉沉的倒上榻睡着了。
一合上眼,她做了恶梦,梦里有余夙廷恶劣调戏她的笑,更有老爹死性不改,在赌桌前同人厮杀的模样。
那成为她恶梦的两个男人反复在梦里騒扰着她,她呜咽着,用力挥着手,想将那些影像推远,却怎么也挥不开。
朦蒙眬眬之际,耳边持续传来的窸窣声响,将她拉回现实。
丁喜芸惊醒,一睁开眼便见老爹偷偷摸摸正准备出门。
「爹,您又要上哪?」一阵口干舌燥令她的声嗓沙哑,身上莫名的燥热让她有些头重脚轻的昏沉。
惊见女儿醒来,丁老头吓得夺门而出。
她头痛欲裂地看着老爹的身影,悠悠恍恍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老爹诡异的反应有多心虚。
不经意扫向搁着银子的位置,只见四周一片混乱,她的心猛然一凉,强忍着不适上前一探,才发现装着银两的荷包空扁扁的,里头的银两已不翼而飞。
「呜……」她大受打击地握着空扁扁的荷包,眼泪硬生生滚落。
那是她辛苦了好久才赚到的银子,爹、爹居然又把它给拿走了!
不甘心地抹干脸上的泪,丁喜芸头昏脑胀地追出门。
她不能让爹又把银子拿去赌!
那里的每一分银,是她辛苦工作、省吃俭用、一分一文存下,准备还之前欠「尽欢坊」的银两。
强撑着身子,她跑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在进赌坊前追上了他,她拉着老爹的衣袖,气喘吁吁的哀声恳求。
「爹,求你把银子还给我好不好,那是要还债的银子,用不得啊!」
老爹不时往赌坊钻的坏习惯,对她来说,简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些银子进了赌坊,肯定有去无回,甚至,又会欠人家更多钱……
那么她一切的辛苦,等于付诸流水,做了白工。
「死丫头!我警告你,别挡着我发财,今儿个老爹我有预感,一定能翻本,你就当是先借爹用用。」
见老爹没丝毫没半点悔意,执意进赌坊里,她把心一横,索性伸手去抢。
「把银子还给我!」
「死丫头,你做什么?」
「爹啊!把银子还给我!还给我!」
她扑上前想去抢回荷包,丁老头一惊,拚了命的护住身上的银两,父女俩就在赌坊前拉扯了起来。
她的力量怎么可能抵得过老爹,没一会儿,他怒不可遏地一把推开她,忿然进入赌坊。
或许是染了风寒,她原本就感到身体不适,被老爹这么一推,虚弱的身子就这么撞上赌坊大门侧边的石雕貔貅。
这时,余夙廷听闻仆役禀报到外头察看,没想到脚步一定,却让他瞧见这惊骇的画面。
「你没事吧?」余夙廷大步冲上前扶起她,只见汩汩的鲜血,不断地由她额头上的伤口流出。
感觉不到肉体上的痛楚,她软瘫在地上,哑着嗓哀声求着。「爹,求你把银子还给我,求求你……」
看着她扑簌簌的泪水和着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的心紧紧一抽,伸手捣住她的伤口。
「你流血了……该死的,你怎么会这么烫!」他被掌上传来的温度给烫了下,忍不住低咒出声。
她恍若未闻,只是闭着眼,径自落着泪,不断地哭着、抽噎地喃着。「那些银子是要还人的,你不能再拿去赌……」
听她失神的低语,看她发丝凌乱,惨白脸儿垂落着怵目惊心的血痕,余夙廷的心翻腾着说不出的激动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