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没心思同他闲扯,语气显得不耐烦。「欢爷如果没别的事,能不能劳烦您移驾?您堵在这里,我没法做生意。」
他别具深意地直直凝视着她,瞬也不瞬、动也不动一下。
「你闹够了没?」她有种想掏出绣花针,往他两眼招呼去的暴力冲动。
像是习惯了她的张牙舞爪,余夙廷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消瘦的脸儿。「你就嫁我吧!为了赚几两银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瞧了让人心疼呐!」
他说得有情有义,可她却半点也不领情。
「把你的手拿开!」没料到他会如此大胆,丁喜芸拍开他的手,颤声道。
分不清她泛红的可爱脸颊是羞涩抑或生气,但她那有趣的反应惹得他忍不住想逗她、戏弄她。
「还是你比较喜欢我的唇呢?」他戏谑地笑问,爱极她气恼时,粉颜染霞的娇态。
遇上像他这样痞痞坏坏,觑准时机就爱欺负她的登徒子,她完全没招架能力,只能气得直跺脚。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来看看我的『娘子』过得好不好?」
听他答得理所当然,俊俏脸庞无一丁点汗颜的神态,丁喜芸板着冷脸,恼得想掐死他。「谁、谁是你的娘子,我不是、不是!」
发现她被他激得过度激动,他好声好气安抚着。「好、好,我听得见,你不用吼得这么大声。」
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丁喜芸抿着唇,瞋了他一眼。「没事就快走,别碍着我做生意!要是我今天赚不够银两,难道你要负责吗?」
「好啊,我早说要对你『负责』,是你自己不肯,硬要……」
惊觉自己又被他抓住了语病,她决定不再顺着他的意,跟他继续斗嘴下去,于是她先忍着怒气,放低姿态。
「欢爷,求你别为难我了,这种市场不适合你这样身分高贵的人久留,请你快点离开,好不好?」
「我——」余夙廷挑眉打住话,她那么有趣、那么可爱,他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
他随意拣了荷包细看才发觉,她的荷包比起一般更漂亮细致,无论绣样、配色皆属上选。
「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知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她小心翼翼应了声。「嗯。」
「做一个要花多久时间?」
「不一定,得看荷包的花色样式。」她忙着将荷包摆在墨色锦缎上,回答得漫不经心。
「怎么卖?」
「十文钱到三十文钱都有。」
「十文钱到三十文钱?」余夙廷高扬的声音显得错愕,不敢相信她的荷包绣件居然这么廉价。
他想过,丁喜芸用三个月的时间绝对没办法还他一百两,却没深入思考,她是用怎样的方式在赚钱。
依她一天挣着个几十文钱的速度,就算不吃不喝做个几年,也还不完她爹欠下的一百两。
被他突然大叫吓了一跳,她责怪地瞋了他一眼。「欢爷,你到底想怎样?」
「你不觉得当我的女人轻松多了吗?」他咕哝了句。
她依然一脸坚决。「就算轻松又怎样?我有一技之长,能够靠自己养活一家大小,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余夙廷听她无畏无惧、充满勇气的一番话,心里不由得对她是又气恼又佩服。
恼的是从没有女人像她这么不识抬举,平时只要他一开口,哪个姑娘不是乐得眉开眼笑,巴不得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但他也佩服她能说出不需要倚靠他,这样有骨气的话。
顿时,他脸色一沉,为了顾及自尊,不得不撂下狠话。
「好!本爷就看三个月后,你还能不能这么有骨气!」
【第三章】
自从那一次余夙廷在她的小摊前「状似」忿然离去后,丁喜芸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没想到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天天找她报到。
余夙廷出现时脸色总是不太好,同她聊的不外乎是一些重复的话,要她别当天下最傻的女人,拒绝他的大发慈悲的「恩赐」,而她依旧坚持自力更生。
他们的意见总是不合,有时他甚至翻脸甩袖离开。
但,隔天丁喜芸又会见到他再度出现。
日复一日,她已经弄不清余夙廷究竟是太无聊,还是担心她跟老爹一样,赖帐不还银子,所以非得天天来监督她?
这一日,天气阴阴的,灰蒙蒙的天空有着将下雨的前兆。
她一如往常出门摆摊,就算天候不佳,大街上依然人来人往,热络如昔。
让她感到不习惯的是,在余夙廷原本该出现的时辰,却不见他的身影。
先前,她瞧他杵在摊子边瞧得心烦,今儿个没见着他,反而没法静下心来,胸口充塞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为何没来?
染了风寒?
抑或是赌坊又被知县老爷封了?
还是遇上什么事了?
一个个揣测冒出心头,她本该落得轻松,没想到整个心思反而悬挂在他身上,得不到片刻安宁。
突然,天下起雨,灰蒙蒙的天空,纷落细如牛毛的雨丝,她匆匆回过神,怕雨越下越大,连忙取出油布遮住摊子。
她只担心荷包被淋湿,却让蒙蒙细雨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吸了水的单薄衣衫湿漉漉地贴着她娇小的身躯。
在她兀自忙碌时,远远的,撑着把油伞的颁长身形快步朝她走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乍见她憔悴慌忙的身影,余夙廷忍不住厉声走了过去。
丁喜芸侧眸循着声音来源,眼底映入他严厉的神情,心猛地一促。
「欢爷?」
「我问你在做什么?」
看着她无视自己被雨淋得一身湿,反而忙着顾那几个不值钱的荷包,他心里有一把莫名火直窜而上。
头一次见到他眼神里带着怒意,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嗫嗫嚅嚅的回答。「下雨了,我在等雨停……」
他当然知道下雨了,原以为她今天会收难休息,没想到她仅是盖上油布「等雨停」?!
她为了赚钱做到如此地步,让他心里那把无名火燃得更炽。
她的坚定与不服输的性子,彰显出只懂得玩乐的他,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裤子弟。
余夙廷一把拽着她的纤臂,怒声道:「跟我走。」
「你带我上哪去?我的摊子怎么办?等等,你、你不能……」她突然被拉着走,视线慌张地落在她的荷包上头。
「不要管那些东西了!」将她纳入伞下,余夙廷强势的带着她离开,过分贴近的距离让他再次发现,她的身子有多么单薄纤瘦。
她唇色苍白,身子微微发着寒顚,透过她湿透的衣衫,可以感觉到她的身子有多冰冷。
「可是,那些全都是银子啊!」她难以置信地瞥了他一眼。
那些荷包,全是她熬夜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就这么摆着,若让人拿走她的心血不全白费了。
「我全买下!」
感觉他莫名的怒气,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脚步,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
静默不过半刻,她近乎赌气地开口。「十五两,谢谢。」
其实那些荷包算来最多值十两,但因为他霸道且莫名其妙的行为,丁喜芸昧着良心多收了五两。
「十五两?」淡瞥了她抿着唇的固执脸儿,他冷嗤了声。「眞不知道你硬逞什么性子!非得这么折腾自己。」
听他又要旧事重提,她连忙转移话题。「你到底带我上哪?」
雨越下越大,将两人打得衣衫尽湿,余夙廷见手中的油伞起不了半点作用,索性把伞给丢了。
惊见他反常的举止,她又是一脸错愕。
「这样我们都会淋湿啊!」
「有什么分别吗?伞这么小,两个人撑还是湿透,不是吗?」
「可是——」瞪大了眼儿,丁喜芸难掩惊讶,他这般率性的举止,实在让她难以理解。
不理会她诧异的模样,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用跑的吧!」
她尚不及反应,他的大手改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跨大脚步,真跑了起来。
不是吧?
见他加快了脚步,她无力低吟了声。
昨儿个为了多绣个荷包,她熬了夜,人已经不怎么舒服了,这会儿急雨打在脸上,她睁不开眼,也没力气跑。
察觉她跟不上他的脚步,余夙廷微拧眉,倏地顿住脚步打横将她抱起。
突然被拦腰抱起,她吓得花容失色。「快点放开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余夙廷瞧她夸张的反应,实在忍不住又逗了逗她。「我要扒光你。」
「扒、扒光……」不知是冷得打哆嗦,还是被他吓得语无伦次,她气急败坏地抡起粉拳朝他身上招呼。「你放开我、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