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倒抽了一口气,顿下脚步,心中暗自咬牙,这小霸王终究还是不愿放过她!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古佩瑜索性起来画画。
她为玉狐画的那张图被小霸王不小心弄湿糊了一角,小霸王要她帮玉狐重画一张,这倒难不倒她,只是现下她更想画另一幅画,白天前院那堆犹如小山的向日葵厉厉在目,她想趁心头犹存感动时,将那画面记录下来。
在现代,数位相机一按,随时可记录任何事物,但在这科枝不发达的时代,除了记忆,她就只能靠纸笔将之记下,她不由得庆幸自己还有点绘画天分,能用笔将感动的事物记录下来。
连续服药多日,她的哮喘情控制得宜,不想小春老在她房里睡不安稳,她让她回丫鬟房里去睡,也因此这会她才得以专心作画。
天气稍闷,她开了门窗通风,又取来放在房里的纸笔,磨墨,取笔沾墨,接着专注画着清晰印在脑海中的画面,想一气呵成,无奈握笔力道未控制得宜,一重压又失手,宣纸惨遭墨染。
揉皱了几张后,找到手感,她小心翼翼的画着,片刻后,一张图完成了八分,想一鼓作气将之完成,拿笔沾墨时,才发现墨汁没了,她於是搁笔,一手伸出去欲取墨条磨墨的同时,她垂首专注看着图,想着哪里需要补强……
只是墨条未摸到,反而是摸到人的手,会进她房里又帮她磨墨的,肯定是小春,她定是怕打扰她作画,不敢出声。
「小春,我不是要你晚上睡饱一些,不用特地半夜又过来看我……」扬笑,一抬眼,对上双深邃黑眸,她吓了跳,连忙收回手,「王,王爷?」
惊慌失措的站起,她一双大眼盯着他,「你,你怎么来了?」还帮她磨墨!
相较於她的惊慌,他倒是一脸镇定,继续磨墨,淡然道:「我路过此处,见房内油灯还亮看,就进来看看。」
晚上他睡不着在院子里走走,走着走着就来到这儿,见房内灯亮却没半点声音,门还开行,以为她哮喘又发作昏倒,心急地匆匆步入,却看见她专心在作画,不想打扰,他原欲离开,但她画画的专注模样吸引了他,於是在门旁观看许久,见她搁笔欲磨墨,当下他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上前,取了墨条替她磨墨。
此举,连他自己也颇惊讶,他成日窝在皇上的御书房里商议天下事,也从未替皇上磨墨过,今晚竟然为了她卷袖当起书童!
她轻应了声,「哦。」路过此处?三更半夜不睡觉,还绕到后院偏房来,难不成跟她样是失眠,又或是……有什么打算?她心底升起些许戒备。
「你画得很好。」他看着她半晌,目光落在图上说。
「谢谢。」
「不画了?」他顿下磨墨的动作,抬眼问她。
对上他投射而来的深沉眸光,她陡地心头悸动了下,有别於略显轻浮的桃花眼,他那充满自信沉定的眼神,反倒令她莫名心动。
「呃,我还要画,只是没墨汁了……」看见砚池巳蓄满墨,她修地惶恐起来,「王爷,让你帮我磨墨,这怎么好意思咧,呃,不是,我是说……不敢劳烦你……」心慌意乱之下,她语无伦次起来,也不知自己说得是否合宜。
她娇柔容貌舔上慌乱神情,让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怜惜之意。
摘下墨条,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坐。「先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点头,他不怒而威的淡定神情中隐藏着一股温柔,令人甘心服从。
她一坐定,他就瞅着她,委碗说道:「我问过太医,失忆的人有时会……说些或做些以前不会说的话和做的事。」也就是语无伦次和行为怪异,正因她两顶皆有,是以,他暂时相信她是失忆。
太医其实还提及失忆者或许还会妄想,但他想,光是语无伦次也许就令她不知所措了,她一个大家闺秀若是还被指称说虽有妄想症,肯定会极为羞愧和惶惶不安,还是暂时别和她提。
「蛤?」他为何没头没脑突然跟她说这些?
「所以,你不用为自己说的话……不得体,而感到不安。」
她一脸不明所以,她有说过不得体的话?仔细一想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心急之下不自觉用了现代语句,且有时说话太直白,大概不符合瓶湘云的才女身分,更不符这时代的礼仪。
他竟不跟她计较,是否表示他心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
「我暂时不会追问你服毒自杀一事。」他看着她,眼神突显锐利,「但我想知道你为何不跟你舅父母回佑安县?」这话他早想问,只是这些天他早出晚归,难得和她碰到面。
即便她因失忆忘了宁死不嫁的初衷,但得知她的舅父母是她依赖的亲人,周遭又全是陌生人,依常理,她应会选择回到亲人身边去才是。
「我……」她支吾着,旋即佯装羞怯,「王爷,湘云巳经嫁给你,虽然婚礼未完成,但我巳认定你就是我的夫君,我自然就是该住这儿。」她装出委屈的声音。
「除非,你还想赶我走。」
她娇柔委屈的指控,令向来沉稳的他顿时羞愧不安,急着解释,「之前我不是想赶你走……我只是,只是怕你不愿留下。」
他突觉喉头干涩,神情颇不自在,心一突,自己这是怎么了?上朝时面对众大臣排山倒海的反驳异议,他都能面不改色,强硬到底。现下,一个小女子的微弱控诉,竟令他心头慌乱,不知所措……
「那现在,我想留下,可以吗?」她低着头装委屈到底,未见到他神色慌张的一面。
御风扬稳下心绪,以一贯的沉稳声音道:「你不是说巳认定我是你的夫君,既然你是我的夫人,自然可以留下。」
话出,四目交接,暧昧情愫陡升,他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是要她和他,同房?
「我……」她在这小房间住得好好的,突然要她搬去他房内,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回她真的是羞怯得低下头。
见她羞得低头,他大概知道她所想,「你放心,你暂且就在此住下,不会有人干扰你。」当然也包括他。
「哦,谢谢。」她暗吁口气。
「另外,我也请教过太医,望日莲花以水煎服,的确可舒缓哮喘。」他看她一眼,未细问她从何得知,太医说了,失忆的人并不是全忘了以前的事,有些事她会的还是会,譬如画画,他想,这也许是以前她看医书得知的。「但还是得吃药,只是不用天天吃。」
她点头。
「过两天我请秦太医到府里来替你看病,请他开药方。」
「不用这么麻烦,刘大夫开的药我连续吃了好几天,觉得好多了。」为了她而把宫中太医请到家里来,她怎好意思。
「不麻烦。」他说话时,有种不容置喙的语气,看来小霸王的霸道,是遗传自他父王。
「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高兴就好,何况,她其实有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为了她的病,还大费周章请太医前来,他,其实是个好人来着。
「还有那望日莲花,其实是要给你煮茶喝的。」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为何跟御暄说那是要送给他母妃的?」他瞅着她,心头其实早猜出缘由,只是他想听她亲口说,看看是否与他猜测符合。
「那花得先风干,风干前那朵朵金黄鲜花很美的,不把它当礼物送人多可惜,既然小王爷那么希望它是王爷你送给巳故王妃的礼,那就顺他意,如此不是皆大欢喜的美事?」
瞧她说得一脸开心,没半点娇情,他明白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他不禁凝望她,黑眸中有股情意在流转。
她确实是直心为御暄好,不但画了玉狐的图像,让御暄开心好多天,连他只顾着为她收购望日莲花,一时忽略了御暄可能会有的感受,她都能随机应变哄御暄开心。
她机伶聪慧,又有一颗善良的心,让他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心头莫名悸动着,看着她略带疑惑探究的神情,他突觉不自在,目光顿转至别处,视线落至地上几个纸团,他纳闷的问:「那些是怎么了?」
「哦,那个啊。」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几团纸,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就是我握毛笔的力道拿捏不好,线常糊成一团,就只好重来。」她嘟嘟嚷嚷的说:「如果有铅笔和图画纸那就好了。」
虽意外她连笔都忘了怎么拿,但想到她的种种奇特举止,他又释然,不过……
「铅笔和图画纸,那是什么东西?」他蹙眉间。
「就画图的基本工具……」对上他不解的眼神,她一怔,糟,这时代大概没这两样东西,她手轻压额际,佯装头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出这话……」太医说失忆的人会语无伦次,最好是会。她想,可能太医也没遇过真正失忆的人,只是看了医书,自己融会贯通一番,再夸大说一些病症,唬得他一愣一楞的,教他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