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第二天清晨,罗跃奇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一条健壮的手臂横在他的胸前。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到了葛忠良的脸。

「要我送你去公司吗?」葛忠良问。

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罗跃奇打了个哈欠,「时间还早。」

「那就再睡一会儿。」说话间,葛忠良闭上眼,右腿自然地跨在了罗跃奇的腰上。

这是一种非常亲密的姿势。罗跃奇的半边身体都被葛忠良压在身下,从皮肤上传来的触感来看,两人应该都是未着寸缕。

大约是罗跃奇的身体越来越僵硬,葛忠良再次睁开眼,问:「睡不着了?」

「没、没有。」

「你不习惯与别人同床共枕?」

罗跃奇嘿嘿一笑,老实承认说:「我从小都大都是一个人睡。」

「没关系,你可以当我是被子。」

「现在是夏天……」

「那就当成毯子。」

「可……」有你这么厚的毯子吗?罗跃奇想反问他,不过声音最后还是憋进了肚子里。

葛忠良看他的眼神,就像一位能够包容后辈一切任性的宽厚长者。罗跃奇觉得后脊梁直发麻,似乎不表现得温顺一点,就是大逆不道。

对罗跃奇愣愣的表情视而不见,葛忠良伸出手指在他的太阳穴揉了揉,问:「头疼不疼?」

「不疼。」

「真的不疼?昨晚喝那么醉……」

「我喝醉了?!」罗跃奇很惊讶。

他记得自己明明没醉,葛忠良的客人走了之后他还去洗了澡……想到这儿,罗跃奇当机了。他居然完全不记得洗澡之后的事情,他甚至连澡是怎么洗完的都不记得。

「我喝醉了之后,有没有很难看?」虽然没有先例,但罗跃奇担心自己酒后失态。

「怎么会难看!你什么时候都挺好看的。」葛忠良给罗跃奇灌了一碗迷魂汤。

「呵,」罗跃奇傻笑,「你也太肉麻了吧!」

「我是实话实说。不过……」说着,葛忠良突然收起笑容,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昨晚把我害惨了。」

「怎么?」罗跃奇紧张地问:「我吐在你身上了?」

「那倒没有。」

葛忠良翻了个身,将双手枕在头下,感慨万分地说:「你只是突然就睡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哈,是这样啊!」罗跃奇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颊。

「可怜我,做到一半,只能自己打手枪。长这么大,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

「啊……」罗跃奇从指缝中偷看葛忠良,半秒之后,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

葛忠良有些窘,立刻质问道:「很好笑吗?」

「还、还好……哈哈哈哈哈哈哈……」罗跃奇口不对心,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床打滚。

「喂!你太夸张了吧!」葛忠良假装生气,立刻翻身压住他,同时掐住他的脖子,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样子。

「我……没……哈哈……」脖子被卡住,罗跃奇多少收敛了一些,不过仍是止不住笑意。葛忠良的申诉听上去既可笑又可爱,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还敢笑!」

咬牙切齿的,葛忠良用嘴狠狠堵住罗跃奇的双唇。罗跃奇唔唔了两声,总算是收起了笑容,但这个单纯用来堵嘴的吻也跟着变质了。

互抵的舌尖,像鱼儿一样游走纠缠,火辣辣的,瞬间挤走清晨残留的最后一点睡意。

贴上来的身体没有衣服的阻碍,凭本能相互摩擦着,激起强烈地电流。身体中心最敏感的部分像被唤醒了一般,慢慢充盈起来。

可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罗跃奇却抓住在自己腰侧流连的大手,艰难地说道:「等、等一下!」

「不等!」葛忠良假装凶恶地拒绝了罗跃奇的要求,手指一刻不停地伸向那处可以让他销魂的禁地。

「不行……我一会儿要上班……」

这话就像当头一盆凉水,浇在欲火烧身的葛忠良身上。

「还有时间!」葛忠良看了看表,不想放弃。

「我会吃不消的。」

因为还不是很适应,毕竟作零号会给自己的身体带来很大的负担。聂闻达是个对工作一丝不拘的人,罗跃奇不想弄得跟残花败柳一样出现在办公室。

「哎……」葛忠良重重叹了一口气,明显的心有不甘。

罗跃奇小心翼翼地安抚说:「对不起,工作不能耽误。下次,下次我们补回来!」他一边道歉,一边悄悄抽身。「真的很对不起……」

葛忠良却扣住他的腰身,不肯放手,「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打算憋回去吗?」

知道他是指自己勃发的状态,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不敢说他打算自己动手。

「不进去就没事了。不进去,你就吃得消了吧?」

葛忠良自顾自地说着,一把将罗跃奇重新拖回床上,不等他反应,就自作主张地抓起了两人的性-器,放在一起共同摩擦。

十足的力道,激得火星四溅。

罗跃奇刚要叫出声来,就被葛忠良狠狠吻住。没有余力,罗跃奇感觉全身都软了,所有的意识,都变成想让葛忠良再快一点。

不管不顾地搂住眼前这个男人,他放纵地享受着眼前的快乐。

***

转眼又是一周。

与关赫那边的生意一直谈不拢,罗跃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聂闻达虽然没说什么,但见他越来越深的抬头纹,就知道他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公司是破釜沉舟才开出来的,如果捉不住关赫这条大鱼,经济损失是其次,信心上的打击才是致命的。

夜里,躺在一张床上,罗跃奇问聂闻达:「你会不会后悔?」

「什么?」

「因为一个选择,不得不放弃那么多东西。你会不会后悔?」

黑暗里看不清聂闻达的表情,但罗跃奇却清楚感觉到他明显绷紧的呼吸。

「我不可以后悔。如果我后悔了,吕钊就永远回不来了。」

聂闻达的语气是平淡的,也许还有无奈的成分在,但罗跃奇能体会到其中的坚定。

佛家说有舍才有得,聂闻达选了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舍弃其它。别人说再多都是废话,只要他觉得一切值得,那便是值得。

罗跃奇羡慕他的坚定,还有可以如此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同样是被家里扫地出门,罗跃奇觉得自己的运气比聂闻达差远了。

如果他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吕钊」,那今天所承受的一切,一定会更有价值。

正想着,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响了。聂闻达顺手接起来,却发现响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机。

「葛忠良找你。」聂闻达把电话递给罗跃奇。

罗跃奇怔了怔,立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开始接听。

「一直也没联系,你最近好吗?」葛忠良的声音有点小心翼翼。

「还好,还好。」罗跃奇正讲着,就发现聂闻达正在伸长耳朵偷听,于是给了他一下拐子。

「现在在忙?」

「没忙什么。刚躺下,打算睡觉。」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罗跃奇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电话是聂闻达接的,而他现在说他正在睡觉,这不等于告诉葛忠良他与聂闻达睡在一起吗?

「你不要误会,闻达的公寓已经卖掉了,我和他现在都住在公司。公司只有一间卧室……」飞快地解释了一堆后,罗跃奇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为什么要对葛忠良解释得那么清楚?他们又没有在交往。

就在罗跃奇停下来的时候,电话突然挂断了。听着那一声声急促的嘟嘟声,罗跃奇有些不知所措。

「葛忠良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你完了……」聂闻达在一旁幸灾乐祸。

「睡你的觉吧!多管闲事!」

拍熄床头灯,罗跃奇把毯子拉到下巴底下,手里攥着手机,心情复杂。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聂闻达终于忍无可忍,把罗跃奇踢下了床,吼道:「不想睡就出去,别在这里翻来覆去的吵得我也不能睡。」

罗跃奇委屈极了,只能抱着枕头去了客厅。

他也想睡啊!可是脑子里乱哄哄的,一闭眼就忍不住去想葛忠良是不是生气了,怎么可能睡得着?

罗跃奇觉得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他和葛忠良又没什么,何必去在意他的情绪?

而且他已经很紧张在解释了,是葛忠良自己很没礼貌的挂断了电话,按理说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吧!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罗跃奇又翻了个身。可惜这次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窄窄地方根本容不得他折腾,于是在「扑通」一声之后,他跌到了地板上,手肘还很不走运地磕到了茶几。

抱着被磕得整只麻掉的手臂,罗跃奇痛得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到了白天,失眠的后遗症开始显现。

罗跃奇一坐到椅子上就犯困,连向来精力充沛的聂闻达也时不时地打两个哈欠。

按道理说才一个晚上,应该不至于这样。可能是夏天吧?夏天的时候人总是比较容易疲乏。

罗跃奇一边给自己找借口,一边感到惭愧。

现在是公司的紧要关头,聂闻达做事又向来讲求完美,看到好朋友这副德行,还连累他跟着效率下降,肯定是想教训又不好意思开口。

下班的时候,看见聂闻达往自己身边来,罗跃奇立刻识相地抢先开口:「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房子搬,以后保证好好休息,不耽误工作。」

「说什么呢?」聂闻达皱眉。

「我说我会尽快搬走,不再打扰你。」

「谁说你打扰我了?」

「你不是来跟我说这个吗?我未卜先知。」罗跃奇傻笑。

「半毛钱没有,谁会把房子租给你啊!」聂闻达用力拍一下罗跃奇的后脑勺,「我是来跟你说,精神不好就去躺一下。」

罗跃奇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因为资金紧缺,他和聂闻达把所有的钱都填进了公司。两个人是一起赚钱,一起花钱,从没谈起过薪水的问题。

如果罗跃奇出去租房,势必要从公司的流动资金里抽钱。现在这种精打细算的情况下,再添上这笔开销实在是不太明智。

「不躺了,我一会儿要出去。」罗跃奇换了个话题。

「去见你男朋友?」

罗跃奇矢口否认:「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别胡说!」

聂闻达盯着他看了三秒,而后摆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去吧!记得好好解释一下,别让他再误会了,害我跟着遭殃。」

「什么啊!」罗跃奇还想嘴硬,可泛红的双颊已经出卖了他。

***

万发修车行,每次见到这个名字,罗跃奇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罗哥!」

小海看到罗跃奇,大老远就亲热地叫了起来。看来上次吃那顿饭,还是挺联络感情的。

修车行的人听到声音,全都跑出来看热闹。罗跃奇觉得自己像极了动物园里被参观的某种稀罕动物。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对那群「参观者」挥了挥手。

「师傅在楼上跟刘阿姨对帐,我把他叫下来!」

小海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去,罗跃奇根本来不及叫住他。

要是葛忠良因为昨天的事不肯下来见他,他不是糗大了?话说回来,他为什么要战战兢兢地跑过来解释昨天的事?真是……哎,来都来了,走一步是一步吧!

「小罗啊!吃饭了没有?」老当益壮的周叔上前来寒暄。

罗跃奇摇摇头,心思全飘到了楼上。没多久,就见到摆着一张臭脸的葛忠良从楼上下来。

「忠良,小罗还没吃饭。你弄点吃的给他!」不等葛忠良出声,周叔热心地为两人做了安排。

葛忠良点点头,抓着罗跃奇的胳膊就往楼上带。罗跃奇不爽,正要拒绝,葛忠良却突然停了下来,抬起他的胳膊肘看了又看。

「怎么回事?」看到罗跃奇手肘上又青又肿的地方,他的脸更臭了。

「不小心撞到了。」

「擦药没有?」

罗跃奇摇头。葛忠良的反应真是让他困惑呀!明明是在生气,却又好像很关心他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恨交织?

「走,上去擦点药去!」揽住罗跃奇的肩膀,葛忠良像看护重病伤员一样,小心翼翼将他带上楼。

楼上,修车行的会计刘姐正在收拾餐桌上的一大迭单据之类的东西。

与罗跃奇打过招呼,她突然开始数落葛忠良:「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我们全部得跟着你喝西北风去!」

这个谈话应该是葛忠良下楼之前就开始了。罗跃奇觉得自己真是个突兀的存在。不过,葛忠良和会计大姐似乎并不介意。

「他只是暂时有困难,都是老客户了……」

「说句有困难就能欠钱不还,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你就会说知道!以后不准你再同情心泛滥了!」

「我以后会注意的。」

葛忠良认错态度良好,会计大姐不好再教训下去,于是说:「不跟你说了,耽误我回家给孩子做饭。我先走了!」

等她下了楼,罗跃奇陪着葛忠良松了一口气。

「我当她是长辈。」葛忠良突然解释了一句,似乎是担心罗跃奇认为他无能。

「我知道。」

罗跃奇知道葛忠良本性忠厚,这种家庭式的小生意,很适合他这样的人来经营。

结束闲谈,罗跃奇开始说正经事:「我这趟过来是想……」

葛忠良突然抱紧罗跃奇,以吻封缄。未完的话语,瞬间消失在贴合的唇-瓣中。

这是一个温柔的吻,没有太多的情欲,反而有恋人的味道。配合着葛忠良呼吸的节奏,与他唇舌纠缠,罗跃奇沉迷了。

「师傅,时间到了!」小海突然窜上楼,意外地打断了两人的亲热。

罗跃奇像被火烫到一样,立刻将葛忠良推开。

葛忠良比他镇定,只见他笑着对小海说:「你们下班吧!记得把门锁好。」

「哦、哦!」满脸尴尬的小海连忙点头,逃似的往楼下冲,脚下没踩稳,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可怜的孩子,看到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估计被吓得不轻吧?罗跃奇无声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罗跃奇问葛忠良。

他还好说,大不了不在这里出现。可葛忠良是修车行的老板,要是小海把事情说出去,他的麻烦只怕不小。

「什么怎么办?」葛忠良不甚在意,径直走去厨房。

「小海刚才肯定看见了,你不怕他……」

「他不会说出去。」

葛忠良毫不担心,「就算他说出去了,也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罗跃奇可不觉得同性恋已经公开到可以无所避忌的程度。

葛忠良笑了,像安抚小猫一样摸了摸罗跃奇的耳朵,「修车行的人就像我的家人,我没有隐瞒他们什么。」

「真的吗?」罗跃奇不信。

「当然是真的。」

没想到葛忠良能获得这么多人的理解,罗跃奇很为他高兴,但同时又忍不住疑惑:「那你真正的家人呢?」

「我家在乡下,是个很保守的小镇。我爸知道我喜欢男人之后,怕事情传出去会让家里人抬不起头来,就把我送来了这里。他希望我尽量不要回家,所以来这里十几年,我都没有再回去过。」

原来是同病相怜。罗跃奇忍不住抚了抚他的后背。

「这个修车行是我大伯开的。他是个很开明的人,并不在意我的性取向。修车行的人跟了我大伯很多年,在他的帮助下,他们很快就接受了我,完全把我当自家人看待。后来,大伯确诊为癌症末期,就要求我爸把我过继给他,他没有孩子,所以想让我用儿子的身分为他送终。反正我还有个弟弟,我爸就答应他了。等他去世以后,我就继承了修车行。」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经历,葛忠良深吸了一口气,以压抑泛滥的情绪。

罗跃奇为他感慨,更多的是羡慕,「你比我走运多了。虽然失去了一个家,但是又找到了另一个。」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另一个家。」

这话听上去怎么这么像求婚?

罗跃奇怔怔地看着葛忠良,葛忠良则在他的额角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开始专注于案上的食材。

片刻之后,如坠云雾中的罗跃奇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不一会儿,两菜一汤就上桌了。葛忠良厨艺不错,做出来的东西很合罗跃奇的口味。

「你不吃?」看他只拿了一套碗筷,罗跃奇忍不住问。

「我早就吃过了。修车行要八点才关门,所以大家六点就一起吃了。我专门请了周叔的女儿过来做饭。」

「呵呵,周叔的女儿手艺一定很好。」

葛忠良专门为他做了晚餐,让罗跃奇很是感动,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随便捡个话题。

「她煮的又麻又辣,你不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

「上次叫你过来喝酒,菜就是她煮的,你都没吃几口。」

「观察得这么细?」罗跃奇笑。

「有关你的事,我当然要细心一点。」

葛忠良说得理所当然,罗跃奇听着高兴,却又觉得不妥。他突然很想知道,在葛忠良心里,他到底处在一个什么位置。

「你昨晚把电话挂断了……」罗跃奇想到了这个。

「是手机没电了。」

这个理由实在有点牵强。罗跃奇迟疑了一下,没再追问。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葛忠良离开餐桌,去了厨房。

罗跃奇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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