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坐上那辆墨绿色的双排座小货车,罗跃奇把聂闻达的地址告诉了葛忠良。虽然还没联络上,但罗跃奇知道聂闻达一定会收留他。他想好了,要是聂闻达不在,他可以把行李先寄在大楼管理室,总之,不要放在葛忠良家里就行。
现在想想,昨晚的事还是挺荒唐的。而且罗跃奇的表姨狄艾琳还认识葛忠良,要是让她知道他们那么随便就发生了关系,只怕会被嘲笑很久。所以,还是尽早划清界线比较好。
葛忠良似乎看穿了罗跃奇的心思,也不问也不说,一路沉默地将他送到了聂闻达的家。
聂闻达开门的时候只围了条浴巾,头发滴着水,一看就是洗澡洗到一半的样子。
「交不起房租了?」看到罗跃奇的行李和跟在他身后的葛忠良,聂闻达挑了挑眉。
罗跃奇白了他一眼,问:「你死到哪里去了?昨天找了你一晚上都不见人影。」
「你不是有钥匙吗?我不在你不会自己来啊?」看罗跃奇没有介绍葛忠良的意思,聂闻达便自顾自地往浴室走去。
「我哪有什么钥匙,钥匙上次都给吕钊了!」
罗跃奇无心的一句话,像是一瓢冷水浇到了聂闻达的头顶。只见他的身形滞了滞,然后继续走向浴室,进去后用力合上了门板。
罗跃奇像做错事的孩子,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很熟?」葛忠良突然问。
「谢谢你送我过来。」罗跃奇笑了笑,回避了他的问题。
葛忠良没有追问,接着便道别离开了。看到大门合上的刹那,罗跃奇感觉松了一口气。
浴室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罗跃奇走过去,靠在门板上,问里面的人:「吕钊还是没有消息吗?」
吕钊是聂闻达的恋人,只有十八岁,还是个男孩。聂闻达的父亲无法接受这段离经叛道的感情,便想方设法要去拆散他们,最后在吕钊父亲的配合下,吕钊被秘密送走了。这半年来,聂闻达一直在打听他的消息,从不曾放弃。
罗跃奇没有等到回答,却听见有水声从里面传出来。罗跃奇忍不住笑了,自言自语似地说:「你还想继续等下去吗?呵呵,加油啊!我支持你!」
无法久站,他揉着自己酸胀的腰背,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视线刚刚扫到茶几上的报纸,就被定格了。
抓着报纸再次冲回浴室前,罗跃奇大力敲打着门板,嚷道:「闻达,报纸你看过了吗?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水响停住了,却没有人响应。罗跃奇正想再敲,门就开了。
「白纸黑字,当然是真的。」聂闻达绕开罗跃奇,满不在乎。
「非要弄到这个地步吗?」罗跃奇忧心地问。
聂闻达看了他一眼,说:「为了吕钊,也为了我自己,我不可以后退。」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罗跃奇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握在他手中的那份报纸,醒目位置上刊登了这样一条启事:宏达贸易公司董事长聂守仁宣布与独子聂闻达脱离父子关系。
聂闻达的父亲连这样的杀手锏都使出来了,怎么看都有点黔驴技穷的感觉。聂闻达说不定很快就可以熬到重聚之期了。
只是,失去父亲的庇佑,聂闻达会因此失去什么,罗跃奇再清楚不过。虽然聂闻达不像他之前那般养尊处优,但显赫的家世、庞大的事业、光明的前途,他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真要拿得起放得下谈何容易。
从拥有到失去,个中辛酸罗跃奇尝了个透彻。天堂地狱一般的差别,几乎让他后悔当初的选择。如果不是骨子里那股倔强硬撑着,他只怕早八百年就打了退堂鼓。
「你要有心理准备,聂伯伯可比我爸强硬多了。」罗跃奇以一副过来人的口气提醒聂闻达。
聂闻达瞟了一眼他的皮箱,嘲笑道:「放心,我至少不会被赶到大街上。」
聂闻达现在的住所是在他自己的名下,不像罗跃奇,所有财产在法律上都属于他的父亲,弄得今天要流落街头。
「那个……你会收留我吧?」罗跃奇尴尬地笑了笑。
「你不怕我半夜爬到你床上去?」聂闻达取笑他。
「这句话好像该我来说吧?」罗跃奇不以为然,「有心上人的可是你。」
聂闻达不语,眼神出流露出一丝深沉,「刚刚那个是什么人?你居然都不介绍。」
「不过是个好心的路人甲,没必要介绍。」罗跃奇面不红心不跳地扯了个谎。
「看样子床上功夫应该还行。」
「什、什么?!」
「看你脖子上的印子,衣服都遮不住了。」
「哈哈……」
在罗跃奇尴尬的笑声中,两人结束了晨间对谈。
***
狄艾琳的餐厅以西式餐点为主,兼营下午茶。不大的地方,因为颇具情调而大受欢迎。罗跃奇落魄之后,便过来当了服务生,虽然工作辛苦,薪水微薄,但他很知足。
狄艾琳能为他顶住父亲的压力实属不易,罗跃奇很感激她。不过,他一直怀疑这是聂闻达暗中出力的结果。狄艾琳与聂闻达的关系匪浅,如果不是聂闻达,狄艾琳似乎不太可能卯足力气去帮一个半点交情没有的表亲。
当然,她也很可能是被罗跃奇「宁死不屈」的精神感动了,才好心施以援手。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比聂闻达去做变性手术的可能性还要低。
罗跃奇今天轮白班,五点收工,到葛忠良的修车行大约是六点。
因为是私人生意,葛忠良的修车行都是开到晚上八点。狄艾琳说遇上有客户需要帮助,他总是义不容辞,是个挺讲人情的老板。
「我来拿车。」
再见面时,罗跃奇有些轻微的尴尬。毕竟是一夜情的对象,如果要装成完全没事发生过,是很有难度的。
葛忠良似乎比他做得好一点,除了最开始那一眼,之后就正常了。
「嗯,我带你去。」拿上车钥匙,葛忠良把罗跃奇领到车前。
穿着连身工装的他看起来比上回更加高大。深蓝色的布料将一身的肌肉遮得严严的,却又在不经意间暴露出刚硬的线条,十足的猛男造型。
「开出去试试。」葛忠良一边示意罗跃奇开车,一边跟着坐到副座上。
「不用了吧?」罗跃奇没想这么麻烦,结了帐直接把车开走就好了。他相信葛忠良不会拿没修好的东西给他。
「试试吧!如果还有毛病,早发现也省得来回折腾。」说话间,葛忠良已经为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无法再推,罗跃奇只好发动车子。
空调跟着开起来,但车内的闷热一时半会儿还赶不走。葛忠良很自然地把连身工装的上半截脱了下来,系在腰间。穿在里面的纯白背心露出来,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在他身上,勾出胸肌和腰背。都是块状的肌肉,但比例协调,不显突兀。
罗跃奇瞄了一眼,羡慕之余,竟不自觉的口干舌燥。之前在葛忠良的家过夜,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只记得自己被搞得全身虚亏。
「朋友家住着习惯吗?」葛忠良问。
「还好。」
「工作顺心吗?」
「嗯。」
短到不能再短的问答之后,两人突然沉默了。再聊下去,恐怕只有天气可说了。罗跃奇死死盯着路况,没多久就发现葛忠良正在死死盯着他的脸。
罗跃奇被盯得全身发毛,犹豫了好久,才玩笑似地问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葛忠良没有回答,只是面色凝重地指着前方一条僻静的岔路说:「把车停到那边去。」
「怎么?车有问题?」罗跃奇以为发动机出了问题,不由竖起耳朵听。
「快停过去。」
葛忠良紧绷的样子让罗跃奇慌了神,立刻照他的意思把车停好。
车子熄火的瞬间,罗跃奇的下巴就被葛忠良掰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结结实实的湿吻。嘴唇都被牙齿嗑疼了,罗跃奇刚想抱怨,就被葛忠良伸进来的舌头翻搅得无暇理会其它事情了。
感觉脖子被他卡住,罗跃奇只能以一种夸张的角度迎合着。鼻腔里全是他的气息,沉重而压抑,几欲盖过一切。仿佛能听到葛忠良体内的叫嚣,罗跃奇忍不住得意——这个男人在渴望他。
可是得意归得意,罗跃奇还没忘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对当街表演可没兴趣。
「会……会被人看见……」努力寻找间隙,罗跃奇提出自己的顾虑。
「你怕吗?」葛忠良的声音透着笑意。
根本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要是被发现很丢脸好不好?
罗跃奇无奈地攒起眉头,却没有停止响应。这样接吻的感觉其实不错,被人发现的担忧就像一针绝佳的兴奋剂,让体内每个细胞都活跃到无法控制。可是……
就在罗跃奇为该不该推开葛忠良而纠结不已的时候,葛忠良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他的裤裆里去了。
要命的麻痹感一下子就窜了上来,直击罗跃奇的脑门。他哆嗦着,指甲抠住了葛忠良的后背。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他不得不费力地调整自己的呼吸。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想对你这么做。」葛忠良不知何时将唇移到了他的耳畔。
听他沉沉的低语,罗跃奇的手臂上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你真的很合我胃口……」
葛忠良叹息着,像大型犬一样沿着罗跃奇的脖子一路嗅下去。偶尔舔舔咬咬,力气不大,却足以让罗跃奇倒抽凉气。手上的动作就更不用说了,那种猥亵的手法,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抗拒。
罗跃奇可是百分之百性功能正常的男人,被欲望左右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是说,推开葛忠良是不可能了。
于是,罗跃奇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哭笑不得地问:「你不是想在这里做吧?」
「非常想。」葛忠良的回答斩钉截铁。
不去看他,罗跃奇略带哀求地问:「可不可以换个地方?」
虽然小路僻静,但也不是无人经过。他不介意与葛忠良干柴烈火,但至少要在四面有墙的地方。
「你能等吗?」葛忠良闷笑。
罗跃奇很想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他的身体背叛了他。被葛忠良抚弄过的小弟弟早就精神抖擞地挺立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去冲锋陷阵。
「你想整死我吗?」受不了自己的失态,罗跃奇干脆捂住了自己的整张脸。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
说完这句,葛忠良便投入到更加热烈的亲吻中。
欲望被他控制着,不断攀登至高点。罗跃奇感觉自己快被热血冲昏了,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酣畅淋漓地发泄出来。
这种亢奋一直持续到眼前的七彩光芒闪现完毕。
「舒服吗?」葛忠良晃了晃被白色浊液弄脏的手掌。
罗跃奇看着他,无力响应,只是大口呼吸着,想把先前遗失的氧气找回来。
见状,葛忠良收起调笑,体贴地抱着他歇了好一会儿。
直到罗跃奇平复下来,他才问:「还能开车吗?」
罗跃奇点点头。
「那走吧!」葛忠良放开他。
看着他两腿间那顶夸张的小帐篷,罗跃奇不禁问道:「你不用……」
「留下次好了,让我多个与你联络的借口。」
「……」
***
没想到,与葛忠良道别后,时间一下子就走了两个月。这天再接到他的电话,罗跃奇差点听不出他的声音。
「最近很忙?」葛忠良问。
「嗯,朋友开了间公司,我在给他打工。」
聂闻达被父亲逼得走投无路,干脆卖了房子,用房款开了家公司。罗跃奇成了他的第一位员工。
「新公司刚成立,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
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之后,葛忠良终于含糊地说明了来电的目的,「好久没见你了,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好。」
又不是什么知己好友,所谓「坐坐」还不就是床上那档子事,罗跃奇很爽快就答应了,最近忙得昏天黑地,他也需要放松一下。葛忠良的邀请,算是正中他的下怀。
挂上电话,罗跃奇把头靠在车窗上,无意识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谁来的电话?笑得这么淫-荡。」正在开车的聂闻达忍不住糗他。
「有吗?」罗跃奇笑得更加开怀。
聂闻达受不了地摇了摇头,继续开车。
今天他们要去见到他们目前最大的一个客户——关赫。他是罗跃奇的一个朋友介绍的,为人处事与聂闻达的风格非常相似,却比聂闻达少了些棱角,至少表面上要圆滑许多。关赫是个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人,但前提条件是——不要和他谈生意。
「我知道我的条件有些苛刻,但生意就是这样。你们要让我换掉毫无过失的供货商,就必须给我一个让我这么做的理由。」
面对眼前笑容标准的英俊男人,聂闻达也回了一个同样标准的帅哥笑容。
罗跃奇坐在两人旁边,只觉有无数隐形的刀剑飞过来砍过去,让他分不清自己是在谈生意还是在格斗场。
「我们回去会再研究一下这里面的条款,两天后给你答复。」无法再谈下去,聂闻达决定鸣金收兵。
「可以。」关赫站起来,礼貌与他们握手道别,还客气地说:「希望有机会和你们合作。」
「这也是我的愿望。」聂闻达这么回答。
跟着他走进电梯,一直沉默的罗跃奇突然说话了:「那个关赫,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你是说他想要回扣?」聂闻达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
罗跃奇摇了摇头,「他不像是贪这种小钱的人。」
「那是什么?」
「刚才握手的时候,他摸了我一下。」
「你确定?」聂闻达十分惊讶。
罗跃奇肯定地说:「我是成年人,很清楚握手和抚摸的区别。」
「你是猜他对你有意思?」聂闻达严肃起来。
罗跃奇皱了皱鼻子,没有作答。但他和聂闻达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太大了。因为介绍关赫给他们认识的人正是圈内人,而关赫在今天以前,并没有提到过任何苛刻的合作条件。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聂闻达和罗跃奇陷入到莫名的尴尬之中。
关赫带来的这笔生意,是聂闻达的公司能否生存的关键。如果关赫真的想从罗跃奇这里得到些什么,并且愿意以厚利作为交换。罗跃奇知道,聂闻达绝对不会开口要求他答应,更不会同意他去做这种事。
但他到底该不该答应呢?罗跃奇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如果关赫提出的条件是他可以满足的,那他愿意去满足他。
很多时候,交换这种事,无论交换的是什么,只要交换双方觉得等价,就值得。罗跃奇并不认为自己道德观薄弱,他只是觉得人在饥饿的时候,还去讨论饭菜合不合味口的问题,实在有点空虚。
没有把心中的想法告诉聂闻达,他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
不想再被聂闻达取笑,罗跃奇放弃了舒适的私家车,改搭公交车去了葛忠良的修车行。
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里虽然有冷气,可人多了根本不起作用。下车的时候,他的形象算是全毁了,汗透了的衬衫贴在背上,难受得要命。
「来啦!」葛忠良看见他,立刻一脸高兴地迎了出来,用力搂住他的肩膀就往楼上带。
罗跃奇刚想说「不用那么着急吧」,就发现事情不太对劲。
二楼的房间里并不是葛忠良一人,确切地说,是一屋子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加起来至少五、六个,外带一大桌丰盛的酒菜,好不热闹。
「这是会计刘姐,我师傅周叔,周叔的女儿倩倩,我好兄弟王云、顾涛,小海是我徒弟。」
葛忠良卖力的介绍着,罗跃奇听得脑袋直发晕,但还是礼貌地一个一个打过招呼。虽然脸上笑得阳光灿烂,但心里已经打起了撤退的主意。
「怎么有这么多人?」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罗跃奇忍不住对葛忠良咬耳朵。
「周叔弄了两瓶好酒,大家就决定一起聚一聚。」葛忠良一脸无辜。
罗跃奇气结,刚准备告辞就被葛忠的师傅周叔拖住,「后生仔,来,认识就是缘分,跟我这个老头子喝一杯!」
罗跃奇干笑两声,刚想推托,盛着白酒的小酒杯就已经送到了他的鼻梁底下。
葛忠良像是看穿了他心思,立刻说:「周叔喜欢豪爽的人,你要是不干脆就没劲了!」
「我……」
「来来来,看得起我老头的就一口干掉!」
罗跃奇接下杯子,看着周老头笑得皱纹纵横的脸,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盛情难却。
「好,干!」罗跃奇豁出去了,一口气将杯里的白酒喝了个精光。
周老头见他爽快,高兴得用力拍了拍他的背。被打到的罗跃奇不由晃了晃,感觉胃里一股酸水返上来,他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怎么了?」葛忠良发现了他的异样。
「这酒……好辣……」
罗跃奇喝不惯白酒。他一直不明白闻着醇香的酒液,为什么喝下去能让嗓子辣到冒烟?
众人听到他的话,不由一阵哄笑。
觉得有些丢脸的罗跃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葛忠良便跳出来给他解了围,「你空肚子喝烈酒当然不舒服,来,吃点菜压压。」
没一会儿,罗跃奇碗里的菜就堆成了小山。随便尝了两口,发现那菜也很辣,罗跃奇只好跑去洗手间漱口。
正在擦脸的时候,葛忠良走了进来。
「对不起,不该勉强你的。」罗跃奇难受的样子似乎让葛忠良颇为歉疚。
罗跃奇习惯性地回了个微笑,「呵……没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的朋友。」
「嗯?」
「彼此了解多一些,说不定在床上会更融洽。」
看着葛忠良用正经八百的表情说出这种话,罗跃奇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而且,他觉得他们在床上已经够融洽了。
「我……」
「再忍耐一会儿,我马上把他们打发走。」出其不意地吻了吻罗跃奇的耳郭,葛忠良走了出去。
倏地,罗跃奇的脸红成了大西红柿。
本以为葛忠良能说到做到,迅速将客人劝走,但喝到情绪高涨的人们,根本不是三两句不痛不痒的暗示就能打发掉的。
接收到葛忠良频频投来的歉意目光,本想一走了之的罗跃奇没能挪开步子。
就这样开始了晚餐。度数极高的酒精与不合口味的饭菜,还有沾在身上早已汗湿的衣服,这一切都让罗跃奇感觉很不舒适。
但他从不是个令人扫兴的人,所以他选择忍耐。
葛忠良的朋友们来吃饭的主要目的,好像就是为了灌酒。男人也灌,女人也灌,总之互相之间是逮人就灌。
罗跃奇借口肠胃不好,推掉了一些,但葛忠良几乎是照单全收。见他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往嘴里倒,罗跃奇真担心他会酒精中毒。
「帮我喝这杯!我不行了……」被逼着清空瓶底的葛忠良,突然抓住罗跃奇当挡箭牌。
「你会帮我吧?」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罗跃奇的背上。
他的个子大,所以沉得很,罗跃奇用了不少力气才撑住他。背上传来他超高的体温,鼻间闻到他满是酒味儿的呼吸,罗跃奇真的很想把他丢开。
可除了傻笑之外,他什么也没做。因为葛忠良一只手横在了他的腰上,另一只手端着杯子绕到了他的胸前,这种类似捆绑的动作,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你要不要去床上躺着?」罗跃奇试着与他商量。
「喝完这杯,大家都能去躺着了!」葛忠良晃了晃酒杯,大笑。
周围的人也跟着笑了。
姓周的老头更是用力拍了拍罗跃奇的肩膀,声如洪钟地说:「等你喝完这杯,我们就走人!」
大家都在看着罗跃奇,罗跃奇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得厉害。他真的不想碰那杯难喝的东西,但是众人的眼神就像在说: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还有葛忠良的双手,越勒越紧,好像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就要动手勒死他似的。
心有不甘地接过他手中的酒杯,罗跃奇犹豫着要不要捏住鼻子一口吞了下去。大约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葛忠良的徒弟小海站了出来。
「还是我替师傅喝吧!」
真是个好心的孩子!罗跃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不行,」葛忠良否定了徒弟的提议,「你一会儿还要开车送周叔他们回去,喝醉了怎么办?」
还让不让人活了!罗跃奇在心里哀号着,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捅了捅葛忠良的肚子。
葛忠良身体一抖,随即将罗跃奇搂得更紧了。
「帮我喝完它,我让半边床给你睡!」他贴着罗跃奇的耳朵就开始说起悄悄话,把旁人全都当成了空气,话里暧昧的成分更是羞得罗跃奇满脸通红。
罗跃奇立刻不悦地嘟囔道:「谁稀罕!」
可嘟囔归嘟囔,酒他还是爽快地喝了下去。倒不是怕葛忠良不肯让地方给他睡,而是怕他发酒疯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罗跃奇苦着一张脸,好半天都没找回正常的表情。
「乖了!」葛忠良大笑,竟在他的面颊上响亮地「啵」了一个。
罗跃奇捂着脸,不敢相信葛忠良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亲了他。这个人已经醉到没有神经了吗?
「好了,吃饱喝足,我们撤了!」
说话的是葛忠良的好兄弟,王云还是顾涛罗跃奇就分不清了。
忍不住像做贼似地把所有人都瞧了个遍,发现似乎没有人把葛忠良不合常理的行为放在心上,双颊发烧的罗跃奇这才安了心。
被葛忠良搂着前言不搭后语地与众人一一道别之后,这顿热闹的晚餐总算是告一段落。
罗跃奇松了口气,用力推开黏在他身后的牛皮糖。
葛忠良打了个酒嗝,仍是往他身上赖:「跃奇……」
「我去洗澡。」满是汗味儿的衣服黏在身上实在太难受了,罗跃奇只想冲洗干净。
「你生气了?」葛忠良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刚才的醉态消失得无踪无影。
罗跃奇停下步子,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你没醉?!」
「一点点……」
果然!确认葛忠良刚才不过是在借酒装疯,罗跃奇有些哭笑不得。
「骗我喝酒很好玩吗?」正说着,罗跃奇感觉胃里的东西突然顶到了喉头,于是立刻捂着嘴奔向浴室。
葛忠良追上去,鼻子却差点撞上浴室的门板。
「跃奇!」拍了拍紧闭的大门,葛忠良听到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你吐了吗?跃奇!」
按下水钮,冲干净自己吐出来的秽物,罗跃奇有气无力地回了句:「托你的福了。」
门外的人还在叽哩呱啦地说着什么,罗跃奇没兴趣细听,开始洗澡。
浴室里没有浴缸,罗跃奇只能站着淋浴。没多久酒劲开始上头,腿脚跟着一阵软过一阵,害他只能靠着墙壁,勉强往身上倒沐浴露。
「跃奇!跃奇?」站在门外说了半天,也不见罗跃奇理会,葛忠良开始担心了。
虽然浴室里水声不断,可人声是半点没有。罗跃奇刚刚才吐过,会不会晕倒在里面?没有多想,葛忠良找出钥匙,径直闯了进去。
此时,罗跃奇已经因为酒精的关系,彻底软倒在地上。若不是莲蓬头未关,不断有水落在他身上,只怕他连最后一丝清醒都保持不住。
「怎么醉得这么厉害呀!」看他软绵绵的样子,葛忠良不禁笑出声来。
「还不都是你害的……」罗跃奇不悦地皱起眉头。
「我已经道过歉了。」葛忠良将罗跃奇扶起来,发现他身上还残留着滑腻腻的沐浴露,便拿起浴球为他擦洗。
为防跌倒,罗跃奇用双手搂住葛忠良的脖子,「你什么时候道歉了?」
「刚才。」
「我没听见,不、不算!」罗跃奇发现自己的舌头开始不太利索了,于是用力卷了卷,然后继续质问葛忠良:「你明明没……没醉,为、为什么戏弄我?」
「因为我想看你脸红的样子。」
「脸红有什么好、好看的?」
葛忠良没有回答,而是埋首在罗跃奇的发间闷笑。
罗跃奇突然发现两人的状态十分奇怪,因为他已经脱得光溜溜的了,而且满身泡沫,但葛忠良却是衣着整齐。
「你的衣服湿了。」罗跃奇红着脸,好心地提醒他。
「没关系。」葛忠良抬起头,轻轻地吻住罗跃奇的双唇,间隙时不忘低语:「我发现你脸红的样子特别让我心动。」
「呵呵……」罗跃奇傻笑。
葛忠良假装不悦地看着他:「笑什么,我说的是真话。」
「没……没有……」罗跃奇笑得更厉害了,前仰后合的,「我发现听别人说甜言蜜语,和对别人说甜言蜜语……真的是两个概念呀!」
「你经常说甜言蜜语给别人听吗?」抱住罗跃奇不断下滑的身体,葛忠良的表情有些微妙。
「也、也没有……偶尔……偶尔……」眼前一阵模糊,罗跃奇憨笑着,在葛忠良的脸颊上蹭了蹭。
绵密而又温软的亲吻,像浓稠的糖浆,甜到难以消化。
葛忠良将罗跃奇整个儿托到半空中,背靠着墙面,双腿悬空。无法平衡,罗跃奇只得将双腿盘在葛忠良的腰上。
情色气氛陡增,连沐浴露的香味都变得无比暧昧。
「唔……」罗跃奇发出小声的呻-吟。
葛忠良的呼吸很快变得急促,将罗跃奇卡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腾出一只手,盲目地在罗跃奇的身上摸索着。手过之处湿滑燥热,欲望像膨胀的气球,不断寻找飞升的路径。
水龙头不慎被碰到,水温骤然增高。
「好烫!」罗跃奇缩了缩脖子,牙齿磕到了葛忠良的嘴唇。
感觉就像偷鸡不成蚀把米,葛忠良皱着眉头,哀嚎了一声。他只好一边将罗跃奇放下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关上水龙头。
「有没有烫伤?」
「肿了……」
摸了摸葛忠良被撞肿的上唇,罗跃奇呵呵地笑着。他已经彻底醉过头了,只会傻笑。葛忠良没办法,只能抓着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笑什么?傻瓜!」
泄愤似地在罗跃奇的脸颊上咬了一口,葛忠良放开他,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都湿了,特别难拽下来,害他费了好大的工夫。
谁知,等葛忠良好不容易把自己扒光了,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罗跃奇已经滑坐到地上,睡得不醒人事。
「喂!」葛忠良急了,把他抓起来摇晃了两下,可罗跃奇已经完全没有要清醒的意思了,葛忠良不禁抱怨道:「你不是吧?这招也太狠了!」
罗跃奇没有回应他,而是在地上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葛忠良摇摇头,认命地为他清理完身上的泡沫,然后将他抱进了卧室。
头一沾枕,罗跃奇睡得更加香甜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给葛忠良造成了多么大的麻烦。
「明早再找你算帐!」
用力掐了掐罗跃奇的脸颊,葛忠良万般无奈地重回浴室。身上的火已经烧起来了,罗跃奇不配合,他只好自己DIY了。
泄去一身燥火,爱干净的葛忠良又把餐桌上一片狼藉的杯杯盘盘清理干净,顺便连罗跃奇的衣服都洗了。等终于可以躺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两点。
罗跃奇睡在床上,呈大字型趴着。葛忠良挪开他的手脚,躺在他身边,他便下意识地蹭了过去,贴在葛忠良的颈边,放松舒服的表情就像吃饱喝足的小狗一样。葛忠良贪恋地看着,差点舍不得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