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远山无归人

第五集 远山无归人

张绍华一直都是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那条长鞭。他要走了,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

从头天晚上起,他就没再看过家里的每个人,更没说过一句话,特别是自己的母亲李氏。可李氏一直在看着他,她了解儿子此时的心情,离别的悲伤谁都一样。

朋海和6得一牵着马已等在了村口。

张绍华在家门口站了良久之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上飘过的云朵,转身向村口走去。

李氏递给李旭一个包袱。李旭抬头看了看姑姑,接过包袱跑着去追张绍华。

李旭把包袱递给张绍华。他却久久的不肯接过,想去触摸旭儿的那张娇小稚气又饥瘦的脸庞,可又怕自己会再次流泪,再没勇气离开。

李氏和李蓝凤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张绍华。当他木然地接过包袱后,李旭又跑回到母亲身边。

小丐不知从什么地方蹦了出来,问道:“你真要去京城?”

张绍华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小丐,他本想轻松的笑一笑,可失败了。他不可能那样洒脱的离开。他不敢看村里的一切,更不敢回头看站在家门口的母亲,他怕看见母亲眼中的悲伤和挽留。

“我会去京里找你。”

张绍华微微点了下头。他走了,没有回过头去再看一眼。每个人都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这样,因为大家眼里都有泪,他若回头,谁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而哭出来。

李氏转身进了屋,她的心早在七年前就已碎了,如今张绍华也走了,不知他日是否还有见面的可能。以后的日子该怎样过,她一无所知……

客厅里,她抬起头,本想看一眼这几乎是空空的老屋,可眼睛再也无法从对面的墙上移开,灰白的墙上题着唐朝孟郊的那《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李蓝凤从长案上拿起押在镇纸下的两张纸,打开见一张是当端砚的票据,一张是五百两的银票。递给李氏,道:“他把心留在了这里。你应该放心。”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一直都是,我应该知道。”李氏笑了,但泪水却夺框而出。

已走出村子的张绍华,才慢慢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村庄和田间劳作的村民。他早已知道包袱里的东西,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变的淡漠、飘零不定,连自己也琢磨不透。拿出常带在身边的牧笛,放在唇边,起手一音,竟如泣泪般的声音,随那曲调下来,却是更加凄凉的《伤别离》。这悠扬而凄凉的曲调久久的环绕在二姓村及那空荡的老屋上空,也永远环绕在了李氏的心上。

从杭州到京城既可坐船北上,也可骑马上官道赶路,偏偏朋海放着宽宽的官道不走,走小路,一天下来不过二十来里路而已。

当走到江浙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时,对张绍华道:“绍华,我们在这儿坐船北上。好不好?”

“为什么在这儿坐船,而不是杭州,又或是继续骑马北上?”

“怎么?你这一路上没看到?”朋海像是很惊讶的问道。

“看到什么?”张绍华反问。

朋海轻咳一声,道:“本来还想问你那是什么呢!既然没看到就算了。我知道你离开家心里不好受。这一路上,朋叔叔会陪你到处玩玩的。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罢!”

张绍华点点头,悄悄回头问6得一:“他说的是什么呀?”

6得一也悄声道:“不知道。我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张绍华皱了下眉头,便跟着二人进了一家酒馆。

这家酒馆在当地也算比较大一点了,十几张桌子。这时客人还不算太多,六七张桌子旁边零零星星的坐着吃饭的客人。

朋海找了张角落的桌子坐下,这里能看见酒馆里所生的事和所有出入酒馆的人,却又不显眼。

就在朋海点菜的时候,张绍华无意间现龙崟父子也在这酒馆之中,与自己只隔几桌,可不见孟柳和江东五士的影子。离他父子不远的另一个角落里坐着四个渔夫打扮的人,在悄悄窥视着这父子俩的动向。一眼望去便知这四人原本就不是渔夫。

龙崟父子似乎并没注意到同时有两桌人在注意他们,这父子俩自顾着吃饭、说话。

朋海叫的菜上齐后,张绍华拿起碗,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四个渔夫打扮的人,思量一下,转头三口两口便把饭吃完。

这时龙崟父子也吃完饭,结账离开酒馆;那四个渔夫打扮的停了一下,也起身离开;张绍华只说了句“就回来”,转身功夫就不见了踪影。朋海和6得一二人对望了一眼,不知所云。

半个时辰后,张绍华才回来,问道:“王爷有没有限定时间到京城?”

“没有。”

“那好。我要去看个人,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之后我们再上京。”

“他在这附近住吗?”

“你别问了,到那儿你们就知道了。不过,你们千万别说是官府中人。否则,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没人要你负责。”

“那就走吧!”

龙崟父子一直向西走,过了长江之后又转向西北。一路上拜会了几位龙崟夫妇当年的老友,寻访了几处名山古刹。

“爹,干嘛让娘先回去?”

“我问你,是你娘在这儿时玩的高兴,还是你娘不在这儿时玩的高兴?”

“有道理。爹终究是爹。”

“那你就学着点。”

“不过,我真的很想大哥他们,特别是莲儿。”

龙崟笑了起来:“这两天就到家了。”

“是啊!要到家了”龙珏脸色一变,道:“爹。等一下,我去去就来。”龙珏从龙崟身上蹦下来,转身进了路边的小林子。

龙崟笑着摇了摇头。

两匹快马从龙崟父子走过的路上狂奔而来。

当龙珏从林子里出来时,现父亲正与四个蒙面人苦苦血战,身上已受了多处伤,鲜血染红了长衫。

刀光闪闪、铁掌霍霍。但双拳终难敌四手,一支弩箭从背后射进了龙崟的身体。一口鲜血喷出,龙崟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龙珏大叫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直冲那四个蒙面人而去。

“他就是龙崟的儿子。”

“杀。”

四个蒙面人又向龙珏围了上来。

“你们杀了我爹,我要报仇。”龙珏咬着牙道。

“呵呵。算了吧!爷爷送你去见你老子吧!”一蒙面人笑骂。

“少废话,杀。”另一蒙面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看来他是四人中的领。

又一蒙面人抬手就是一刀。龙珏急退。身后的一蒙面人此时举刀悄然砍下。

此时,一道白虹划空而过,无声的穿透两个动手的蒙面人的胸膛,两个蒙面人一声不响的倒地不动。一个横眉立目的孩童已站在了另两个蒙面人的面前,不远处还有两名骑马的青年,腰间只留下了空刀鞘——两把钢刀都插在了躺在地上的同伴的胸前。

“小兔崽子,是你杀了他们?”

“他们该杀,你们也该死。”冰冷的声音如同从远山传来,飘飘渺渺,似冥似幻,若有若无,似鬼魅般呻吟;而他这个人更像是鬼,追魂的厉鬼,而不像个年幼的孩子——冷冷的眼神,略带血丝的眼睛使人更心寒。

“好大的口气。”

龙珏看了一眼张绍华,丢下短剑,奔到龙崟身边,一把抱起父亲的上身,叫道:“爹,爹,您醒醒啊!绍华来了。您不是一直都想见他吗?他来了,您睁开眼看看啊!绍华他来了。爹……”

龙崟无力地睁开眼,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张绍华,张了张嘴,又无力的闭上,似乎想说什么,却靠在儿子怀里软软的塌了下去。

龙珏大哭了起来。

“是你们杀了他。”一股杀气直冲而出。

两个蒙面人从最初的惊诧中醒来,挥刀向张绍华砍去。

张绍华翻手,一把插在尸体上的钢刀便飞到了他的手中。两个蒙面人又是一惊,动作不由得一顿,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便又冲了上去。

张绍华纵身而起,迎了上去。反手刀在一蒙面人的颈上一抹,那蒙面人的头便飞了出去,尸身在惯性的作用下又跑出几步才倒地。张绍华去势不减,已到最后一个蒙面人面前。蒙面人大惊,举刀便劈。张绍华当作不见,一把普通钢刀在他手里如同吹毛断的宝刃般与蒙面人手中的刀碰去。瞬间,蒙面人刀断人亡。

张绍华身形稳稳的站住,丢下手中的刀,脸上满是厌恶的表情,再没有丝毫刚才的神情。

远处飞驰而来几匹马。马未到近前,马上的乘客就已跃下,奔了过来。

“崟哥。”孟柳一眼看见躺在儿子怀里的龙崟,便扑了过去。

“我们来晚了。”

“娘,清平师父。”龙珏抱着父亲的身体,泪眼看着母亲和江东五士。孟柳一把抱住儿子,母子失声痛哭。

张绍华走过来,蹲下身体拍了拍孟柳怀中龙珏的肩。转过身,只见张绍华右手上翻,离掌心一寸处,一朵白濛濛的、不过寸长的莲花一点点长大、开放,直长到手掌大小才停止生长,最下面的一片花瓣还轻轻抖动了一下,仿佛要抖落上面并不存在的水珠,之后慢慢地推进龙崟那还温暖的胸口。当那朵莲花进入龙崟身体的一刹那,众人都感到一种似梦幻般,如身在千顷莲花池中,心中一阵莫名的惊愕。

龙珏突觉怀中父亲已僵直的身体忽然一颤,大叫一声:“爹。”孟柳和江东五士一震,从幻觉中醒来,就见龙崟慢慢地睁开眼,艰难地拉住张绍华那已有老茧的、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和儿子柔嫩的手,看了看龙珏后,久久的看着张绍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绍华低下头,突然又抬起头,道:“您放心。将来无论会有怎样的困难或危险,我都会助龙珏一臂之力,完成他的使命。”怎想到,这句话在多年之后竟成了他和龙珏心中一种挥之不去的痛。

龙崟听完张绍华的话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慢慢闭上眼,在妻儿的怀里永远的停止了心跳,但双手还紧紧地握着龙珏和张绍华的手。

龙珏已感觉到父亲微弱的心跳停止了,扑到父亲的尸身上放声大哭。

孟柳欲哭无泪,把已哭的有些昏迷的儿子搂在怀中。早已无泪的眼中泛起一层迷雾,神情也迷乱起来,毕竟二人从小师门一起长大,后来又结为夫妻。风风雨雨几十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偶有分离,但也很快又能见面,哪像现在,天人永隔。一时竟让气血逆流,心智大乱。

被龙崟握住手的张绍华现孟柳神色不对,突然出手,一指正中孟柳两眉之间的印堂**。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印堂直贯进大脑,游走全身,令孟柳全身一颤,醒了过来。

欧阳然和良路一怔。良路一把抓住孟柳的手腕,号了一会儿脉,道:“气血很乱。”看着张绍华又道:“还好。再晚一步,神仙来了都救不了啦!”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孟柳醒来后放声大哭了一场,心情才稍有缓和,便问也刚从昏迷中醒来的龙珏:“珏儿,你有没有受伤?”

龙珏用迷茫的眼神看了看张绍华,道:“是绍华救了我。”答非所问,这场打击对他来说可为不小。

“谢谢你救了珏儿。”

张绍华看着这一家三口,叹道:“可我来晚了。”

“是我们大意了。多年前有人提醒过我们,官府在找他。”清平道人痛苦的道。

“他们是官府中人?”张绍华显然很吃惊。

白布幔帐,挽联哀悼。

灵堂中停放着一口柏木棺材和灵桌,供人上香、参拜。

孟柳和龙珏兄弟四人,还有一个三岁的妹妹龙灵凤披麻带孝,跪在灵旁;吴非、莫有、安若一身麻衣也在灵堂中;一个角落里,吴雨莲平静的看着大人们的举动。

凭吊的人进进出出的上香祭拜,说些节哀保重之类的话。家中每个人都在悲痛之中,而龙珏更是无法摆脱那天的阴影,手中一直握着那柄短剑。在五兄妹中,他是最得父亲宠爱的,也是在父亲身边时间最长的。

天黑了,张绍华缓步进了灵堂,他穿着一身素白长衫,腰间系着一条同样颜色的腰带,脚上一双雪白的短靴。

灵堂中只有龙珏一个人在慢慢地烧着纸钱。

张绍华在龙崟灵前上了三柱香,拜了两拜。

“那天你在桃花禁地前对我说,要珍惜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我听了,可苍天只给了我七十七天。这是为什么?”

“可你和你父亲一起生活了八年。”

“八年?只有八年,短短的八年。这算什么?别人可以和父亲长久的生活在一起。而我,为什么只有短短的八年?当我知道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时刻的时候,苍天竟然把他夺了回去,这……这是为什么?灵凤还那么小,连自己父亲的模样都还没记住。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他?”龙珏眼中全是怒火,“这到底是为什么?”

“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有的只是每个人手中的那把能伤人的刀,不是别人伤害你,就是你伤害别人,又或是伤害到你自己。”这不应该是个八岁的孩子可能说出的话。“苍天最公平的一件事,就是给了每个人一次生死。早死或是晚死,以及如何的死法,是你无从选择的。”

“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若经历过那些事,也会懂得。”张绍华说罢,转身离去。

灵堂里又只剩下龙珏一个人。

谁会想得到这竟是一场两个只有八岁孩子的对话。

龙崟已经下葬,龙珏还跪在父亲的坟前,泪早在那天就已流尽,悲伤也无法改变所生的一切,他又恢复到了从前,只是多了些不和年纪的沉默。“清平师父,我要重新习武。”

江东五士就在龙珏身后,自从那天回来,他们就没再下山。“好。师父为你留下,直到你学成为止。”

“多谢师父。爹,珏儿不会令您失望的。”

“珏儿,张绍华在荷塘边等你。”孟柳提醒龙珏。

“绍华要走了?”龙珏心头一紧,眼中闪出惊疑的神色。

孟柳点点头。

龙珏起身飞奔而去。

……

这开满荷花的池塘会让去过杭州西湖的人误以为又到了杭州西湖的曲苑。

一样的荷花,一样的千姿百态,一样的……张绍华心中一痛。虽然他现在每天都在无时无刻的心痛中度过,但今天却如此痛的异样,而脸上写满了无奈、痛苦和无尽的思念,今天之后又将多了一份牵挂。他一身白衣的站在荷塘边,冷漠的看着池塘中盛开的荷花,他想起了远离的那个故乡、家中寂寞的母亲、舅舅李鑫一家、村中的伙伴、还有那条常年驮着自己到处走的老水牛……他这时才想起还没和舅舅道过别呢!不禁叹了口气,心道:“这样也好。”

“你要走?回二姓村吗?”龙珏来到张绍华身边,问道。

“不,我要去京城了。”张绍华淡淡的答道。

“去京城?做什么?”

“去还债,还上一代欠下的债。”

“上一代欠的债该由上一代来还,不应该由你来还。”

“你以为我真想离开母亲,去千里之外的京城还什么债吗?我不想去,可这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是张绍华,家里唯一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的人。”

“可这责任你能面对吗?”

“我必须面对,这个家只有我才能还这个债。”

“你母亲怎么办?她也是你的责任。”

张绍华转头看着龙珏,眼中淡淡地无奈、痛苦、迷茫、寂寞……除了与快乐幸福有关系的一切。良久之后,霍然回身,大步而去,不远处的树下停着一匹未拴的马。

张绍华还没到那棵树下,忽听一声大喝,一股强劲的力道直逼过来。龙珏大叫:“清平师父,您要干什么?”一句话没说完,张绍华已被这股力道震飞。

清平道人似从天而降的站在刚刚张绍华所站的位置上,紧盯着被打飞的张绍华。

此时张绍华像断线的风筝般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站在十丈外。稍停了一下便往回走来,看样子一点事也没有。

清平道人此时的惊讶之色不在刚才龙珏见自己出手偷袭张绍华的惊讶之下,看着往回走的张绍华,心想:自己用了近六成功力,竟对个小孩子毫无用处,说出去谁信?老脸可要丢净了,这可真是件怪事。

龙珏迎了上去,急问:“你感觉怎么样?没事吧?”

“我有事,而且事还大了。我被你的清平师父打的浑身骨头都散架了。”张绍华白衣飘飘,谈笑自若,谁都看得出他在开玩笑。

“多有得罪了!”清平道人走了过来,不等龙珏开口,便问张绍华:“我问你,你那两个同伴呢?”

“在山下的小镇上。道长何以有此一问?”

“离此最近的小镇骑马也要走上两天,且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如何去?”

“这就无需道长费心了。”

“他们是谁?”

“抱歉。恕绍华无可奉告。”

“你不说贫道也知道,他们是清廷爪牙。不过,看在你救过珏儿的份上,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我们也不会去招惹他们,况且你也要走了。”

“多谢。”

“你们怎么会遇上龙兄弟和珏儿的?”

“不瞒道长,在运河西岸江浙交界的小镇上的饭馆里,绍华已经遇上了龙珏和他父亲,还有那四个人。从那时起就已跟上了……只是没想到,那四人竟然是官府派来杀他们的。”

“为何你们那时才到?”龙珏有些不满的问道。

“在路上我们遇到一条拦路狗。”

“拦路狗?你是指……”

“华山邬子峰。”

“小邬?”

“道长认识他?”

“何止认识,还是老相识呢!当年我们五个还在他那儿赢回一套破玉拳。”

“原来如此。”

“这回他又要干什么?”

“当然是打赌。可他这回输掉了一条人命。半个时辰,一条人命。”

“你跟他打赌了?”

“没有。我费了点事把他吊在了一棵我认为是最高的树上,用了半个时辰。我知道,我还是输了。”

清平道人听后又好气又好笑。

“那个邬子峰太可恶了,他才是我真正的杀父仇人,我跟他势不两立。”龙珏大怒。

清平道人点头道:“你没跟他打赌是对的。他的花样太多,令人防不胜防,你不是他的对手。当初我们五人和他打赌,要不是有欧阳然和曲明在,江东五士真要一败涂地了。”

“哼。华山邬子峰,他是华山派的。华山派自称是名门正派,可出了这样的弟子,真叫人难过。”张绍华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满塘荷花。“这里的荷花开得好美。告辞。”拱手一礼,踏树而起,人已上了马背。

“绍华,邬子峰你把他绑哪儿了?”

“你要找他报仇?”张绍华反问。

“对。”

张绍华摇头道:“这十几天下来,没饿死,也渴死了。以他的所作所为,早该死了。‘因果报应,天理循环’,这是佛家的法典,不管是与不是,我多少相信一些。如果他真命大,来日方长,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三刻之间?”

“来日方长?你说的对。绍华,我已学会了你教我的‘摘叶飞花’了。”

张绍华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学不会,我会很惊讶的。后会有期。”马一声长嘶飞奔而去。

“好一个张绍华,深藏不露,难得。珏儿,你今后要勤加练功,知道吗?”

“我知道,清平师父,您不必担心。”

“这就好。你说你学会了‘摘叶飞花伤人立死’?”

“是。”

清平道人点点头:“他跟你说过些什么?”

“一些叫人听不懂的话。但总有一天我会明白。”

“不能告诉师父吗?”

“对不起。清平师父,我想自己弄清楚它们的意思。”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清平道人见他不肯说,只好转了话题。

“清平师父可记得在杭州城时,有一天我独自跑出去,你们找了一整天。当晚我回去后,我和爹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那天爹并没愿我。”当龙珏提到父亲龙崟时,不觉一阵心痛,眼神也暗了下来。

“记得。当时我还很奇怪。你跟他说什么了,他竟然没生气?”

“我在城里遇见了他。那一天,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你们已经是朋友了?”

“不,还不是。至少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时的感觉。”

吴雨莲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问道:“他走了?”

“刚走。你问他做什么?”龙珏看着吴雨莲。

“他很有趣。有时像个大人,心事重重的;有时……”吴雨莲想了半天。“我也说不清。”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只觉得他怪怪的。”

“都是造化弄人。他一岁丧父,如今又离开了母亲,要去京城还本不应由他去还的债。他比我更惨。”

“他要去京城?就他一个人?他要还什么债?”吴雨莲很惊讶。

“这是他的秘密,我没问。每个人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秘密,每个人都有权保守自己的秘密。”龙珏从身后拿出不知何时摘下来的两支荷花:一支已经完全开了,一支含苞待放;还有一支荷叶。“刚才听绍华说,这里的荷花开得很美,所以……送给你,雨莲。”

吴莲儿眨了眨眼睛,接过荷花,淡淡地道:“你娘在找你。”

“知道了。”

清平道人捋着胡须看着这两个孩子的表演。他看得出,龙珏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他跟吴莲儿说笑,只是想掩藏脸上和心中的伤痛。

龙珏知道母亲找自己有什么事。从今日起,自己就不再下山一步,要闭门练武,他日是否能在江湖上立足,就看这一博了。他大步流星而去,有朝一日,他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以父亲报仇,洗雪今日的耻辱,抚平悲痛。

“绍华说,最多十天就来找我们。可现在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他会不会出事?”6得一在驿馆屋中有些坐不住了。“我早说陪他去,你就是不同意。现在可好,人没了。回京后,怎么向王爷、福晋交代?”

“乌鸦嘴。李夫人不是说过,绍华是守信之人吗?也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事?”

“八岁又怎么了?八岁的皇帝都有……走,出去走走。”朋海从窗边的椅子上站起身,过来拍拍6得一的肩。“说不定还能碰上他呢!”

“的确说不定。”张绍华从门外走了进来。

“绍华,你怎么才来?我快急疯了。”6得一见张绍华那付火上房都不着急的样子,大叫起来。

“绍华,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朋海看到张绍华的表情有些怪。

“是出了些事。”张绍华坐下来自行倒了杯茶,慢慢地品了起来。“而且还没完呢!”

“什么事?”

“邬子峰被人救走了。”

“你回去看过?”6得一问道。

张绍华点点头。

“你想干什么?”朋海和6得一心里涌起一片阴云。他们见过张绍华出手,怪异的功夫,鬼魅的身法,深厚的功力,如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他只有八岁。

“也不干什么。只不过请华山门下的一个弟子给邬子峰带了个口信而已。严格说来,是他杀了龙崟,我要他血债血还。”

“他不过是挡了我们的路,要和我们打赌罢了。”

“可龙崟死了,如果我们再晚到一会儿,龙珏也会被杀。”

“你知不知道龙崟是干什么的?”

“我很清楚。”

“你知道官府中一直在追杀龙崟是为什么?”

“你们怕有人出来反对你们。所以,才派出杀手来杀人。”

“你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吗?清廷入关十八年来,江湖上反对朝廷的义士死了多少?又何止一个龙崟?”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好吧!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想知道的话,就别多问,跟我走;不想知道的话,自己先走。”

“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马上走,办完事就上京。”

“是该上京了,时间耽误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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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梦・桃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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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远山无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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