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初试牛刀(中)

四、初试牛刀(中)

我坐在那里,假装拿起一块西瓜吃了起来,眼睛却开始四下活动。我还没看清有几个人呢,只见亭边站着的一青衣文士道:“黄兄,刚才小弟已经献丑,现在该请您老一试身手了。”只见这青衣文士容貌轩昂,丰姿俊爽,我不由暗中喝了一声彩。

我身边不远处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道:“崔小友,你知道我只是一山野村夫,胸无点墨。坐在这里,只是凑数,如何做得出来。”我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五十来岁的老头,暖帽遮头,狐裘蔽体,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姓崔,莫非是诸葛亮四友中的崔州平。

孟公威开口道:“黄老先生何必太谦,今日大家说好以文会友,不醉不归。您老总不会大煞风景吧,这样,今日大雪纷飞,我看老先生就以雪为题,当场赋诗一如何?”

这老头还待推脱,旁人都已喝起彩来。这老头无可奈何的摇头笑笑,站起身来。略一思忖,开口赋道:“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改尽江山旧。仰面观火虚,疑是玉龙斗。纷纷鳞甲飞,顷刻遍宇宙。”说到这里,这黄姓老头低下头来显出苦苦思索的神色。

我在旁边一听,哎呀,这诗我熟啊!当初因为喜欢,我还特意背过。我那好卖弄的性格这时充分体现了出来,也没考虑后果。张口就道:“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众人一时大惊,纷纷转过头来。我立刻意识到我好像是惹祸了,脸上顿时热了起来。那黄姓老头也转过头来,他的相貌实在不敢恭维,看起来多少有点猥琐。此刻他正用一种充满了疑惑的眼睛看着我。此刻我还没注意到,一白衣青年正在一边用惊奇的目光向我看来。如果我当时就知道我能让这个人惊奇,心里一定会激动坏了。

那姓崔的青衣文士道:“黄兄所吟,固是甚佳,只是这位小兄弟结句却似乎是更胜一筹。不知各位以为如何?”

孟公威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这位小友的文采竟是如此出众。请恕在下眼拙。来,我自罚一杯。”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又道:“小兄弟,今日在坐的都是这一带的名士。来来来,我为小兄弟引见一下。”

他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就开始为我介绍起来。他先一指那黄姓老头道:“这位是黄承彦黄老先生。”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人是诸葛亮的岳父。曾经在八阵图中救下了东吴大都督6逊。是隐士一流的人物。还有就是刚才那诗就是他在刘备二顾茅庐时所吟诵的,想不到这最后一句今天却被我说出了。

再往下介绍,那青衣文士果然就是崔州平,此外还有白面长须的石广元和相貌粗豪的徐庶徐元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徐庶长的像个屠夫似的)。此刻却还有一个二十来岁,一身白衣的小青年没有介绍。忽然我的心里一阵激动,水镜先生口中的四友都介绍完了,黄承彦也在,那这个人莫非,莫非就是我的偶像,我忙再细看此人,只见此人身披鹤氅,这大冬天手里还拿着一柄鹅毛羽扇,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长得简直是儒雅之极。按二十一世纪的标准,绝对是一级大帅哥,这,这不是那位的标准造型吗?

就在我激动的功夫,孟公威已经指着这位仁兄道:“这位是黄老先生的贤婿,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实在是当世之大才,你们年纪相差不大,以后多亲近亲近。”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像我十四岁第一次见到我的偶像刘德华本人时的感觉一样,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差点当场请他给我签个名。好在我在最后关头意识到这是在三国时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诸葛亮表情平静的望着我,面上略带微笑。

孟公威将这些人介绍完毕,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小兄弟,不知你高姓大名啊!”

我连忙抱拳施礼道:“在下楚原楚灵犀,今日得见各位高贤,实在是三生有幸!”众人一时纷纷还礼。

黄承彦道:“楚老弟文采无双,可惜刚才只是稍露锋芒,实在是难以尽兴。不如就请楚老弟再赋诗一,不知可否?”众人立刻齐声叫好。

霎那间,我的脑袋迅地转开了。要不要推脱呢?赋诗对我这个中文系的高材生来说,绝不是难事。就算我自己做不出来,只要把我背的那几百唐诗宋词元曲随便吟诵一,就应该够他们佩服的了。只是这样做好吗?我心中隐隐觉得有点不妥。

不过很快,我那爱显呗的个性占了上风,而且直觉也告诉我,让他们佩服绝对没有坏处。于是我脱口而出“好啊!”

孟公威一拍大腿,喝道:“好,楚老弟果然爽快。这样,我们今日本是以花为题,即席赋诗。老弟就从这几个题目中任选一个吧!”

早有四个青衣小厮走了过来,每人手持一块玉牌,上面分别写着“海棠”“荷花”“菊花”“梅花”。(对于我的专业来说,认识几个繁体字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况这里面还有两个字颇似今天的简体字,看来简化字体的做法在民间非正式场合早有应用)我一看这都是一些熟烂题目,当即来了自信,随手一指左第一块写着“海棠”的玉牌,说道:“就是它吧!”说着站起来就要吟诵,忽然想起来若干年后,曹子建七步成诗就有“才高八斗”之誉,我要是张口就来,岂不是太过于惊世骇俗。当下假装来回踱了七八步,这才开口吟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词是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传世名作《如梦令》,我本以为这一吟罢,大家势必会拍手叫好。不料大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这一吟罢,大家却是面面相觑,孟公威的脸上还显出颇不以为然的神色。我不由一时愣在那里。

半晌,崔州平才道:“楚兄弟,你这算是诗吗?”

我这才恍然大悟,现在是东汉末年,正是乐府诗和文人五言诗盛行的时代,对于词这种产生于隋,展于唐,全盛于宋的新诗体肯定是很难接受的。不过事到如今已经这样了,我只好硬着头皮道:“诸位,不好意思,这是我自创的一种新诗体,让各位见笑了。”

崔州平道:“楚兄弟,你可否将这种新诗体解释一下。”

我“咳咳”假装咳嗽了两声,脑袋里则在抓紧时间编词儿。“咳咳”,我又咳嗽了两声,这才道:“当今诗体每句字数大都固定,以五言为主。此等诗体虽然整齐严谨,但在下窃以为未免失之于呆板。而像在下这种诗体,每句字数或多或少,自有落花流水的天然之妙处。乡野之人,坐井观天。浅陋之处,诸位莫笑。”最后我倒是没忘了谦虚两句。

众人一时呆住,看来这番话他们一时还很难接受。好一会,黄承彦才道:“楚老弟妙论,听来的确有别开生面之感。”

石广元则插话道:“楚兄弟之作,似乎暗中颇和音律。细读起来,确是如珠走玉盘,有流动之感。”

我一听不由暗自佩服,三百年后,南朝的沈约才提出“四声八病”之说,对诗歌的音律加以研究。这位石广元现在就能体会出这诗中之音律,看来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

孟公威手捻须髯道:“广元兄的古琴乃是一绝,能从音乐性来解读楚老弟的新诗体,也算是独树一帜了。只是楚老弟此诗作得如同大白话一般,间或还夹杂着一些市井间的俚语,这,这如何能够登上大雅之堂啊!”

孟公威一语道罢,众人的脑袋忽地一下,都向我转了过来,看来孟公威这番话是道出了他们共同的心声。

我这才明白了自己最大的失误。原来李清照所创的易安体提倡的是用通俗易懂的寻常语言创设极清新鲜丽的意境。而三国时期的诗风虽然不比后来的魏晋时期一味的谈玄说理,空洞无物。但是要让这个时代的杰出文人接受李清照的这种接近白话的语言风格还是过于困难。

不过事到如今,我已经是势成骑虎,自然不能服软。当下我略一思忖,回答道:“请恕我直言,在下以为:诗为心声,贵在表达人之心情。而与之相应,诗歌语言上贵在自然,仿佛如脱口而出,却又浑然天成。如果一味的追求语言上所谓的雅俗之别,则难免会有雕章琢句,刻意求工之弊。”

孟公威轻哼了一声,显然对我的话还是很不以为然。我再四面一看,只见崔州平微微摇头,石广元和黄承彦若有所思,唯有诸葛亮却是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他的态度。

这是,一个粗豪的声音开口说道:“老孟,你知道我不太懂得诗。不过说实话,你写的那几,什么‘真意’什么‘玄玄’,我是一点都不懂,一个头听的有两个大。而楚老弟的这诗我觉得倒是很有趣。用‘肥瘦’来形容花叶的多少,你看这多有意思啊!”我顺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正是长得五大三粗的徐庶。

孟公威被说得满面通红,一时无言以对。我心里对徐庶不由大生好感,当下对他微微点头,正好徐庶也转头向我看来,我们相视一笑,我顿时觉得心胸大畅。一时间只觉得徐庶那粗豪的样子甚是可爱。

一声轻咳,将众人的目光又吸引到诸葛孔明的身上,只见他轻摇羽扇站起身来。哦,不知道他会怎样评价我呢?我立时紧张起来。

诸葛亮冲我微微一笑道:“楚兄之论,无不异想天开,的确非普通人所能及。实令在下佩服。”听到这,我不由长出了一口气,一颗心从嗓子眼落了下来。

只听诸葛亮又道:“只是细品诗中之意,写的分明是一历尽沧桑的老年女子的凄凉心境。楚兄身为男子,又正值青春年少之时,如何能够写出这等文字,实令亮好生不解。”

“着啊!”崔州平一拍大腿,“刚才我听完这诗之后,就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是又说不出来。诸葛这一番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我暗叫糟糕,对眼前这个和我年纪仿佛的诸葛亮真是又佩服又来气。佩服的是他一语中的,真说到了点子上。可气的自然是他这一番话未免让我一时下不了台。看来这半仙果然了得。都怪我太大意,以为古人可以让我随便糊弄,没注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转向了我,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是大冬天,可是后背上的汗都已经下来了。

徐庶道:“怎么了,楚兄弟,你不会让诸葛说对了吧!真把你大姑大姨写的东西拿这里招摇撞骗来了吧!哈哈。”

徐庶的话固然是开玩笑,可是我心中却不由大急,当下也是急中生智,我仰天大笑起来。其实这也是虚张声势,为了给自己壮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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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第一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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