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亚动低下头叹息。自桃红闯进来后,爷没问对方行凶动机,也没问幕后黑手,问的全都是这个重复不知多少遍的问题。

桃红噙着一丝冷笑道:“他死了,去阴曹地府了。”

“你怎知他死了?”切以刑低声问,声音虽然未变,但脸色已经苍白。

“我陪客时旧疾发作,忽然一阵难受,醒来时,身体就被人占去,那人占了我的楼、占了我底下的雏儿,也占了将军您的心,他要是肯帮我报仇,我这身躯借他又何妨,但他迟迟没有动作,这是我的身躯,自然我就要回来了,他离了魂,应该是已经死了。”

“你胡说!”切以刑虎吼道,震得亚动耳朵一阵生疼。

桃红眼底是带着轻蔑的笑意,“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那人死了。”

亚动看得出,这奸诈狡猾的雏儿说的是真的,他轻蔑的语气在显示,他不只不屑说谎,还以爷的痛苦为乐。

审问从天明到日落,却只问到这个结局,亚动不忍的发现主子回府时脚步蹒跚、摇摇欲坠。主子心里的打击有多大,他一清二楚,爷的模样比当初爷的叔叔刚去世时更失魂落魄了。

突然,一道童稚声音传来。

“切以刑,你忙什么忙到这么晚才回家,我饿得头晕眼花,给我奉茶、备餐,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谈,快,快要饿死了。”

亚动错愕的望去,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雏儿,正在将军府前蹲着,他满身脏污,身形矮小,但脸上那挑衅神情,还有对爷的使唤口气,就像、就像——

切以刑激动的瞪大眼,颤声道:“桃、桃红!”

“其实我叫于灵飞,不叫桃红。该死!你家门口的蚊子可真多,叮得我的腿都快变成红豆冰。”

这种说话的方式是他没错!

切以刑冲了过去,蹲下来紧紧抱住他,勒得于灵飞叫道:“轻点,我的肋骨呀!你是人形坦克车马?快把我全身压扁了。”

亚动转头拭了拭泪。

切以刑抱了许久才放开于灵飞,一掌重重落在他的屁股上,气愤异常的数落。“谁让你这样恕,折腾得爷一颗心都快爆炸,爷不家法伺候你,你还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事。”

于灵飞痛得惨叫连连,“你、你干什么,痛死我了,我不跟你吃饭了,我要回店里吃饭,跟阿捧他们一起吃——”

“还吃什么饭,不把你修理一顿,爷消不了恨、也解不了气。”

他扛起于灵飞,一边揍着他的屁股一边大步走进大门,把威风凛凛的将军府,搞得像奶孩子的大婶家。

亚动不想笑的,但是爷此刻教训人的样子,真的有那种老子打小子的感觉。

不过,这种想法要是被爷知晓,那他可能会被调去守边境,他还是谨慎点吧。他嘴角的笑立刻消失。

在于灵飞被打得哀哀叫时,亚动已经赶去通知茶楼的人,于灵飞这新皮囊瘦弱不堪,好像许久没吃饭,切以刑不敢让他吃得太油腻,怕伤了身子,就一碗白饭,几道炒青菜,吃到一半,阿捧、绿竹、风嫋连奔带跑的来了。

几人围在桌边看他吃饭,剩下的雏儿则在店里等消息,绿竹从看到他第一眼起就一直哭,说很高兴他回来,风嫋理智些,眼睛红得像小兔子,阿捧一向最理智,现在却像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般一发不可收拾。

从正牌桃红回来后,阿捧就对他们说明,之前的老板其实是别人借体还魂,照如今情况看来、老板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已经回去他原本该在的地方,众人又伤心又绝望,没想到老板会又回来,只不过是附在一个更年幼的孩子身上。

“我又没死,你们干什么,别哭、别哭,还有切以刑,给我准备十个,不,二十个侍卫,好好的保护绿竹,这小子是——”不想说出绿竹是最早死这种不吉祥的话,他改口道:“是个重要人物,是国公爷的儿子不能让他出事。”

他一边将菜往嘴巴里塞,一边努力扒饭,同时不忘问:“桃红有没有供出指使人是谁?”

切以刑摇头回答,“没有,他一直不说话,只有说你已死了,其他就什么也没说。”

“这我自有法子,等会我们就去见他。”他转头看向风嫋吩咐,“去把木雕找来将军府,越快越好,这人也要二十个侍卫一天到晚的守着。”

风嫋领命去了。

于灵飞终于吃饱,摸着肚皮道:“请承王爷去看桃红吧,他见了承王爷总会有反应的。”

切以刑皱了眉头。

于灵飞知他不解,便解释道:“他们是一对情人,但承王爷是个烂人,他叫一群手下欺侮了桃红,再把他卖进最低等的妓院,桃红能熬到成为花魁,一定是复仇的信念在支持着他。”

切以刑却摇头说:“不可能,承王爷不是这种人,我与他在关外一起作战过,那种生死之地最容易看出人的本性。”

“这种人才阴险,装到人人都以为他是正人君子。”于灵飞不以为然,“我从桃红的记忆里亲眼看到的,他不是咬了承王爷一块肉,他只是个低贱雏儿,为什么承王爷还阻止手下伤他,他也说了,他对桃红有愧。”

切以刑皱眉,还是不信。“生死交关时刻不容人伪装,他确实是个上位者没错,也许有其手段,但绝不是恶毒到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更何况桃红只是个雏儿,他若不要他,桃红就算在官府跪到死又如何,谁敢为个雏儿办当时的太子,这一切都不合理。”

于灵飞头都大了,“我不管,总之桃红的记忆里就是这样,你去找承王爷审问桃红,只有这个方法了。”

切以刑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夜访承王爷府。

白谒承一听桃红毒杀切以刑未果,一张脸已经失了血色,他怔忡好一会,才开口问:“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在官府地牢里关着。”

他忽然站了起来,朝切以刑拜了几拜。

切以刑大惊,哪敢受他一拜,侧身避开。

白谒承抓住他的袖子,“切将军,这事若未上禀,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当成、就当成没有这一回事吧。”

切以刑大怒,“承王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桃红胆大包天,毒害末将并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亚动,呈上来。”

亚动将当日拼好的密函呈给白谒承看。

白谒承呆若木鸡,信的内容让他如坠五里雾中。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你,再怎么说,该杀的人、该恨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为什么他针对你,他又与谁共谋?”

为了保下桃红,白谒承踏着月色来到地牢里。

见桃红窝在一角,他轻声唤道:“艳红——”

桃红动也不动。

当白谒承靠近牢房,将手放在铁栏上,桃红宛如疾射而出的利箭弹跳而起,双手扼住白谒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拖向铁栏,谁也没想到他瘦弱的身子竟有这么大的力气,而他血红的眼睛,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

切以刑大惊,扯住白谒承的后领,桃红却死不放手。

切以刑低喝一声,亚动一掌将桃红击开。

桃红撞到墙角,血从额际流到脸上,他哈哈大笑,“白谒承,今日杀不了你,你也过不了几日的好日子了,哈哈哈——”他一阵疯狂的大笑,但到了后来,却变成低呜凄怨的哭声。

白谒承双腿一软,他的脖子上全是红红的手印,可见桃红对他的恨有多深,他靠着铁栏,声音也喑哑了,“对不起,艳红,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桃红花魁,怎么你和大皇兄哭成一团,是发生了什么朕不知道的事吗?”

白谒图摇着扇子驾到,切以刑已经将此事上禀,白谒图看着那张指示桃红杀掉切以刑的密函时,‘唔’了一声,认出笔迹来。

“这是一个难笑的玩笑吗?皇叔想要杀了切将军,为什么?为了要争皇位吗?但父皇在世时他不争,他现在病得都快死了才想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以他的身份地位,我这皇帝当得不好,他出来念几句就是,何必搞得这么复杂,谋反是要杀头的。”

白谒承夺过那密函,仔细的研究笔迹,倒退了好几步。之前知道艳红谋刺切将军时心乱如麻,没认出来,现在他认了出来。

“怎么可能,皇叔没有子嗣,这一生不忮不求,见了我们都是笑颜以对,这些年更是缠绵病榻,连御医都说药石罔效,怎么可能会要毒杀切将军,做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他们面面相觑,又一起看向切以刑,异口同声问:“你得罪了皇叔吗?”

切以刑皱眉,“我连他的人都没见过,怎么得罪?”

“也是,皇叔病得很重,不轻易见客的,但瞧桃红花魁的神色,写信给他的人,的确是皇叔了,你该不是站在皇叔面前,他就头脑发昏了,桃红花魁。”

桃红冷笑几声,丝毫不把当今圣上看在眼里。

白谒图也不气恼,轻佻的以白扇将他的脸抬起。“我说大皇兄,他像谁你也应该看出了吧。”

他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虽然觉得玄奇,但眼前的桃红不论气质还是神韵都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桃红,事实上,从上回在大皇兄的王府前接触时,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白谒承身躯一抖,竟颤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弟弟,连父皇都忌讳,他身上隐隐有股煞气,却隐藏在谈笑风生的表相下,在他身上,可以看到父皇阴毒的影子,父皇厌恶他,最后却还是把犯错的自己从皇位上踢了下来,让他继承大统。

这是不是代表自己不如他?或者说这是父皇对自己的惩罚?惩罚自己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

“大皇兄是看不出来,还是故意装懵呢,他不就是像原本该嫁给皇叔,但父皇见了喜欢,就下旨夺娶封为淑妃的女人,当初她还为此要死要活,父皇每次临幸了她,她就割腕自尽,弄得父皇龙颜大怒,把她关在冷宫,就算要临幸她,也要命几个宫人架着——”

“够了,住口,谒图。”以他的身份不该叫当今圣上闭嘴,纵然对方是亲弟,也是大不敬,但他实在不想听下去。

白谒图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这事宫里全都知晓,父皇更是恨透这个不愿陪侍他的女人,最后她疯了、死了,父皇把她火化,骨灰撒在御花园里,要让她连死都休想离开皇宫,她死的时候,皇叔也病了,本来不好的身子骨又更糟,见了父皇,却是带着卑微的笑,我是没爱过人,不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但若是我爱的女人被这样糟蹋,我是反定了父皇,哈哈哈——”

他自觉有趣的放声大笑,地牢里却是一片死寂。

白谒承白着脸问:“你会为了这事反父皇吗?”

白谒图脸上依然带着笑,“当然,以刑,就你打前锋,我做后翼,杀他个措手不及,以刑也是认同的,对吧?”

切以刑没有说话,但目光如火。

白谒承想起,当日在自己王府前,艳红勾引自己的皇帝弟弟时,切以刑就已对艳红发了顿火,还对自己的皇帝弟弟说,桃红重如性命,要他之前,得先要了他切以刑的命。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让当时的他听了内心狂乱不已。

“听说淑妃当时有孕,拼了命想要堕胎,父皇便把她绑在床上,她后来生了个死胎,父皇从此不重视她,原来她生的不是死胎,是个雏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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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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