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艳遇鲜荔枝)

第十九章(2、艳遇鲜荔枝)

她就这样把我推开了。我想再贴上去,但是她不配合,这事很难办。一来要避开众多监视的目光,二来有毛红光像一只护食的豺狗,我只能围着她远远地打转,偷空跟她说上一句半句。她不肯,我连多说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我有时心里怀疑,我跟牛丽萍是不是真的生过那种事。人在年轻时都曾在梦中与人生**,醒来栩栩如真。我与牛丽萍抑或又是一个梦?只有梦境是不可重复的。如果是现实中生的一幕,为什么想重温它又不可能了呢?

恼恨中,我终于想明白这事:自己只是牛丽萍性空虚时的一个填补,一个替代品罢了。既然原装货到了,替代品自然要下岗了。只是这个替代品为什么不是曹志高呢?想到这一点,令我在沮丧中产生了一丝自满。虽然免不了郁闷,然而跳出了痴迷,不再执著于对牛丽萍的性追求,还是好的。

船到武汉,靠泊在武昌一纱码头,我独自上岸到东湖公园玩。

老实说,曹志高的行为对我诱惑很大。他一直是我爱戴的朋友,这个朋友的所作所为一直被我嘉许,心向往之。他的“钓鱼”生涯,他的那歪诗,给我以榜样的力量。我虽然不愿像一个街头“小痞子”似的行事,但又想学他那样,洒脱一点。就这样,我在武汉街头找寻属于我的快乐。

乘公交车下车时,我用身体抵住后面拥挤的人群,给身前下车的老人留出一个空间,使其免遭推搡跌撞之苦。这行为纯属天性使然,并非存了做好事的用心。然而,车下等着上车的一双水莹莹的蓝眼睛正仰视着我,使我砰然心动。那眼神里有一股让我心奇痒的东西,是惊奇?赞许?还是钦佩?……最重要的,那是一道年轻姑娘的秋波。我心里立时有一块软软的东西漾化开来。

老人在我身前举步维艰地蹒跚下车,身后有我抗住了拥挤,从容多了。我也跟着下了车。和那上车的姑娘擦身而过时,她的马尾辫竟在我的肩上扫了一下。接着,姑娘回过头来――回眸一瞬!这一瞬有如滚地惊雷,在我心里掀起巨大的波澜。

呵,可怜的青春,飘泊的岁月,伤情的游子何曾有过这样的幸运?是缘份还是撞了桃花运?追上去,也许……

我从前门下车,一转眼又从后门上来了。售票员奇怪地看着我靠着关上的车门,目光里充满询问。我连忙掏出钱来,说:

“补票,到底。”

乘着开车后人群的松动,我试着往上挤了一步,这样就可以看见前面的马尾辫了。透过晃来晃去的人缝,马尾辫在我的眼里那样特殊,那样醒目,具有非凡的价值。

汽车开过几站,下去一些人,上来一些人。慢慢地,我挪动到车箱中部,位置离马尾辫越来越近。马尾辫偶尔回头,漫不经心的瞟过我的脸,也许是我的眼神过于紧张吧,她突然认出了我。这回惊奇的表情里再也没有钦佩的成份了,只见她的眉峰骤然一跳,桃红的脸色在我眼里变得铅灰一般铁青了。她愤愤地用眼角剜了我一眼,似乎洞穿了我的五脏六腑,把我看得原形毕露。

我突然感到无地自容,心脏突突狂跳,好像一只眼看接近了航标灯的机帆船却撞坏在礁石上。我感到一片幻想慢慢沉入冰凉的湖底。哼!自做多情,什么东西……

马尾辫到了站,我也不由自主地跟下车去。眼看着那条高傲的马尾巴辫子扫来扫去,我不甘心地尾随了一段路。我的目光落在她那翘然丰腴的**上,浑圆的样子有一种动人的美感。我想起一句船员们经常用来形容性感女人的话:“前门楼子高,马**头子骚。”她的饱满坚挺的“前门楼子”――胸部,在上车时我已见识过,此时看到她的臀部,真的有如一匹俊马那样美妙。我怀着一种有意下作的邪念,加快了脚下步伐,想要跟得更紧一点。

踏着掉落地上的悬铃木叶子,总会出蟋蟋嗦嗦的声音,离得近了,就让前边的人听见了。马尾辫意识到身后有人,慢慢转回头来。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双水蓝蓝的大眼睛。她警惕地凝眸一瞥,目光里带着冷笑了,接着把马尾辫高傲地一甩,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绝决姿态,直直地向前走了。我的心里万分懊恼,只觉得无聊极了,早知如此,何必自讨没趣……

我顺着马路信步走去,夕阳的红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临街市一段白色的花墙,墙顶是起伏的卧龙状琉璃瓦。一阵微风,送来茉莉花的清香。在晚风中,我走过“八七会议”旧址。若不是墙壁上的纪念牌,看不出它有什么特别。我疑惑这样一个不起眼之处,竟是决定党的命运的关键所在。有些事过后很久,才看出它的意义。历史和现实,庄重与琐屑,宏大事件与市井鄙陋,在微风习习中氤氲成一种反讽的幽邃意境。

前面是一个热闹的去处,只是这里还冷清。一家小饭铺的墙角下挤着一老一少两个乞丐。他们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是父子抑或爷孙,依偎在一个肮脏不堪的破棉絮上。老的胡子拉楂,眼睛半睁半闭地躺着,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小的约莫**岁的样子,怕冷似的伏在老的身上,伸出黑乎乎的小手去揪扯老乞丐花白的胡子。老乞丐慈祥地躲让着,伸出古铜色青筋涨凸的手,去捉小乞丐的手。他们嬉戏耍闹着,忽然咯咯地笑起来,流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亲情。

我看着眼热,忽然有一种叫做移情的东西占据了我的心胸。哪怕再穷困潦倒,人心依然可以这样活泼泼的,天趣盎然。在他们面前,我觉得怜悯既浅薄,又有自高自大嫌疑。我的胸间充塞着一股羡慕的同情。恐怕没有人体会我这种感受,只有我这样一个少小离家、四处飘泊的水手才会这么想吧?

华灯初上,我来到武昌工人文化宫附近。

文化宫好像一个公园,大门里有假山喷泉。推拉式铁栅栏大门给人一种从来就没有关闭过的印象。高高的灯柱把光亮投射在门前的马路上,形成一片黄色的由近而远逐渐暗淡的亮场,呈现出舞台效果,仿佛平地搭起的一个背景深暗的舞台。一些做生意的小贩占居了小半边路面。穿着趿鞋的武汉人,构成这个舞台的人物背景。

在一个三轮车前,我看见车斗里堆着卖剩下的新鲜荔枝。零碎的从枝条上脱落下来的荔枝堆起一个小丘。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新鲜荔枝呢。花二角钱买了一大捧,新鲜荔枝的滋味给我造成极其甘美的印象。在享受那种美妙滋味之余,一个小水手的哲学思考亦让我觉得趣味盎然。

由荔枝想起了杨贵妃。做为贵妃该算古代顶尖级人物了,所享受的乐趣也不过如此吧?现实生活中除开那些名分上的光耀,最高层人物与普通百姓在基本人生趣味上的差别,并不像社会地位差别所彰显得那般巨大。如果我们把目光放在最基本的人生需要,诸如一碗白米饭、一捧鲜荔枝上,放弃那些奢华的、更多是由观念或意念引起的情感,就会体验到最纯正的快乐……

思辩是苍白的,哪怕是对生活本质的思辩。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水手作这些思辩似乎更有点儿可笑。然而,它既是实实在在生过的,写出来也没有什么羞耻。

当然,我更愿意谈谈享受新鲜荔枝的感觉,它是那样美妙,以至于令我至今忘不了那样一个夜晚,在武汉街头黄色路灯下,度过的那样一种令人咂摸不已的蕴籍时刻。

忘不了的,除了在武汉街市上吃到第一枚鲜荔枝,还有在江苏仪征那个叫作赵庄沟的荒凉油港码头,我剃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光头。光头就好像剥了皮的鲜荔枝,乃至于我总是把它们联想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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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曾青春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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