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这天,白心瑀在得到凤栖梧的允许后,便带着一名家仆往街市散心去。

路上白心瑀瞧见一摊卖着胭脂水粉、发钗玉环的摊子,便想走近挑选,但看了先她一步在摊前把玩玉环的少妇一眼,又偷眼瞧了下紧跟在后的家仆,她不安的拧眉,表情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就在她琢磨该怎么摆脱那名监视她的家仆时,那名原先在把玩玉环的少妇,先一步有了动作。

只见她偏脸冲着白心瑀微笑招手,见状白心瑀挤眉弄眼的表示不方便,但是那少妇可不理,见她不靠近,便主动上前拉住白心瑀的手,状似请她帮忙挑选哪款发钗比较漂亮。

拗不过少妇的热情,白心瑀为难的走近,而身后的家仆理所当然的也跟着趋前,就在这时,那名少妇忽然跟白心瑀交换了个位置。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少妇竟将拿着发钗的手,轻轻地刺了下那名家仆的后腰一记,然后便满意的看着那名家仆定立当场,状似被点学x,随后从旁边又跑出来两名「路人」,其中一人动作迅速地在那名家仆的鼻端不知抹了什么,接着便见那家仆头一软昏了过去,另一人就顺势将昏了的家仆扛走,原先抹药的「路人」则站回原先家仆的位置,彷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白心瑀一脸惊诧的看着整个过程,但那名少妇却抛给一抹安心的笑容,拉着白心瑀一块继续挑发饰。

「没事,跟着妳的蠢蛋,等会醒来包准什么也记不得,妳就不用担心了。」那名少妇唇角微勾,很是开心的挑捡自个儿喜欢的东西,毕竟刚才她将费尽心血炼制的「失忆药」用在那名家仆身上,虽然心疼,但是好在她家相公允诺,今天她的所有花费,他会全额买单,想到这里,那名少妇就忍不住笑弯了嘴,因为她已经私心的打算今天要从街头买到巷尾,非痛痛快快的买个过瘾不可。

「夫人医仙之名,心瑀受教了。」知道再无人监视她的行动,白心瑀的神情明显放松许多。

钱爱晶瞥了眼身旁看似柔弱,实则坚强勇敢的白心瑀,语气里带着怜惜:「白姑娘,妳还好吧?我看妳的脸色不是很好。」她是很想当街替她把脉,可是就怕旁边的人会起疑,毕竟在这凤都首城,还有多少凤栖梧的眼线,谁也说不准。

「我没事,只是事情的发展有些意外。」不想再耽误回府的时间,白心瑀很快的将她原先只是想进小王爷府为婢的打算,意外变成要爱上凤栖梧的约定,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钱爱晶边听下巴就直直落,听到后面她一迭声的喊,叫白心瑀不要再回去,但白心瑀却温言婉拒了。

「夫人,您忘了吗?我爹的生死,还扣在御剑司大人的手上,我若没办法完成对大人的约定,我爹的罪名就无法改判,我们白家就要永远背负污名,再也抬不起头。」说到这件事,白心瑀有所觉悟。

反正都是危险,不如就由她冒险闯一闯,说不定她真能挣出一片天,也未可知?

「可是凤栖梧要的是妳的清白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女子的清白何等珍贵,岂能随便献给一名不爱的男子?

「我会小心行事的,请夫人不用为心瑀担心,毕竟想取得小王爷的信任,并不是那么容易,我会想办法取得小王爷的罪证,我爹的安危就有劳御剑司大人多费心了。」虽然那日凤栖梧仅向她索吻,并无更进一步的要求,但白心瑀仍知必需要加快脚步,取得信任,否则时日拖长,难保会发生其它更难意料之事。

当初她会接近凤栖梧,的确是宇文仲授意的,只因为那时她恳求无论是任何可能,皆想换得爹爹的减刑之法,宇文仲思忖多日,才提出卧底的办法,但也言明此事凶险,说不准会丢命,但白心瑀却坚持要这么做,于是便事先说好联络的方法,与需要她去探查的琐事交待,事情就这么仓促的定下。

只是她人虽然是进了小王爷府没错,可是却依然得不到凤栖梧的信任,相反地还可能要失身,此等委屈又冒险的卧底,真叫人替她捏把冷汗。

看着白心瑀渐去的背影,钱爱晶不禁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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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王爷府,白心瑀意兴阑珊的连午膳也吃不下,便闷在小院里午寐,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院外两名负责打扫的丫鬟,在窗棂外嘀嘀咕咕的低声谈论。

「妳听说了没有?早上跟着白姑娘一块出去的李雄,被小王爷叫去书房里问话,听说因为没有尽心的做好监视的活儿,被小王爷让人给拖去后院里毒打一顿,还说没把他给打到掀一层皮,不会放他罢休呢!」

「哎呦!怎么会这样?那李雄岂不是要被活活打死?」

「可不是,听小王爷的口气,好像十分生气,按照小王爷往常的脾气,李雄这回怕是难有活命的机会了。」

「真可怕!看来小王爷很在意里头的那位白姑娘,妳说她以后有没有可能成为我们的小王妃?」

「我哪知道啊!我看我们还是皮绷紧一点,免得又触怒了小王爷,难道妳也想挨打?」

「呸!妳咒我……」

「嘘!小声点,别吵醒白姑娘了……」

接下来那两名丫鬟就用极低的音量,不知在说些什么?

已从床榻上蹑手蹑脚起身,贴耳在门边的白心瑀,此刻一脸的忐忑不安。

她本想偷听一些关于小王爷府里的下人,讨论凤栖梧的一些琐事,却意外听见关于己身的话题,她颦眉想起早些时候,钱爱晶在那名家仆身上动的手脚,看来果真是起了效用,可是这样一来,岂不就害惨了无辜的人?

不安的咬唇,心里一方面讶异着原来凤栖梧根本就没有相信过她,也被内心的那份自责所煎熬着。

她该不该出面缓颊呢?

如果她出面的话,她卧底在凤栖梧身边的处境,会不会变得更加为难?

帮与不帮之间,正考验着白心瑀的智慧与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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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府的后院。

「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白姑娘出去,她到底跟谁见面,说了哪些话,都详实的交待一遍,本王希望刚才的那些教训,已经让你的脑袋清醒了。」凤栖梧懒懒的用手抵着红木梅竹纹的扶手,拄着下颚,口气已显不耐的对着屁股被打到开花,却仍口称什么都记不得的李雄说话。

「回……回小王爷,小的跟在白姑娘的身边寸步不离,她除了跟摊贩说话,就真没见旁人了啊!」李雄被绑在两张合并的长木凳上,下身的裤头被解下一半,臀部已被杖打的整片瘀青流血,模样看起来很是可怕。

「胡扯,据报白姑娘在挑饰品的摊子前,跟某位姑娘相谈的很热络,而你明明人就站在她身后,为什么却说她没有跟旁人说过其它话?本王真是不懂你隐瞒是何居心?」想他凤栖梧做事一向小心,除了派有武功底子的李雄充当白心瑀的保镖兼仆侍,也另外布出眼线在城里头待命,就眼线来报,李雄明明就一直贴身随侍在白心瑀身侧,怎么现下问他,却像是傻了般,一问三不知?这真是气恼了占有欲重的凤栖梧脾气。

「唔……小的……小的真的记不清了……」李雄的记忆,是从白心瑀轻拍他的肩膀,要回小王爷府才开始的,那时就他的感觉,时间好像只过半盏茶的时间,但回府后,才知道他们在卖饰品的摊子前,足足待了一刻钟,可是那段时间的记忆,他却是毫无印象啊!

「不记得、不清楚、不知道,这就是你唯一能对本王说的话吗?」凤栖梧狭长的俊眸透出冷意,他向候立在旁的寂影使个眼色,神态略疲的摆手:「罢了,本王一向不留异心之辈,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办了。」

寂影还未回话,李雄就鬼吼鬼叫起来:「小王爷,小的……小的想起来了。」

漂亮的眉梢动了下,凤栖梧冷言睨了李雄一眼,声音慵懒极了,「想起什么了?」

「想起……想起白姑娘对那位姑娘说她买的簪子很漂亮。」李雄开始胡掰,反正现下能随便说几句交差,保命要紧。

「还有呢?」凤栖梧也不是没听出他的敷衍,他掩嘴打了个呵欠,俊美的脸庞透着最后的忍耐。

「还有……还有……还有……」李雄苦着脸,正在死命从空白的记忆中,挖掘能用的报告,可惜他的演技太差,凤栖梧再也看不下去。

「把人拖下去,绑块大石头给丢进江里喂鱼。」凤栖梧不想再听谎话,瞇着眼交代侍卫将李雄给处理掉。

寂影拧眉,抬眼看了脸色灰青的李雄一眼,正想替他说话时,却见一抹娉婷的身影已跨进后院来。

白心瑀走进后院,看见眼前的大阵仗,心下不禁一惊,她怔愣在原地,瞅了被打得很惨李雄一眼,然后才挪动脚步,在凤栖梧面前约五步的距离停下。

「敢问小王爷,他是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小王爷要如此责打他?」白心瑀刻意忽略凤栖梧眼神中射来的冷肃眸光,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让他轻贱生命。

颇意外会让白心瑀撞见眼前这一幕,凤栖梧黑眸微冷的盯着她盈步走来,口气透着不悦,「妳来这里做什么?」

柳眉微蹙,她直视着他,嗓音虽柔,态度却很坚定,「小王爷,如果是心瑀有哪里得罪了您,或是哪里惹您不快,请告诉心瑀,心瑀会尽量改过,您犯不着拿下人出气。」

听出她语意里的责备,狭长黑眸危险瞇起,凤栖梧单手拍了下椅子的扶手,他坐直身子,斥喝道:「这里没有妳说话的余地,回妳的小院去。」

他的不悦表现在他绷紧的俊脸上,白心瑀暗暗咬唇,不想就这样被他的气势给喝退,她轻吸口气,又从容不迫的开口:「小王爷,您要让心瑀回小院,可以。但是请告诉心瑀,您责打他,并不是因为早上他跟我出门,因为没有随便捏造心瑀的事,而遭您无情的处罚,那么心瑀愿意为现在的无礼,向您赔罪。」她边说,还向凤栖梧福了个身。

幽冷的嗓音,隐含讽意,凤栖梧瞇起眼,瞪视眼前绝姿丽颜,不觉目露寒光,「赔罪?妳现在的态度,有像是自认有错的样子吗?」他直起身子,负手于后,走到她的面前,口气更加冷冽骇人,「还记得上回妳也是态度不恭的要求见本王,结果也是先称赔罪,却又无礼大胆的要求本王伸出援手,妳以为本王留下妳,就可以恃宠而骄吗?」

他的愤怒直透眼底,白心瑀的心房不由自主地一阵扯紧,但瞥见身后那被仗刑的人,她牙根一咬,背脊挺得更直,那双清冷的视线不移,「小王爷,心瑀并没有恃宠而骄,相反地,心瑀就是因为知道小王爷疼爱心瑀,所以才更加不能让小王爷因为一点小事,就伤人性命。」

「小事?妳以为妳现在是用什么身分在跟本王说话?别忘了妳尚有求于我。」凤栖梧冷哼一声,提醒她不要逾越他的底限。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心口生疼,她略微往后跄了一步,她闭了闭眼,再抬眸对上他淡漠的眸,「小王爷,心瑀是有求于您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心瑀就要全盘接受你的脾气与要求,毕竟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木偶娃娃。」

「妳想说什么?」凤栖梧俊颜丕变,他单掌扣住她的下颚,语气严厉:「妳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本王舍不得妳,妳要便走,本王不会留妳。」

水眸凝觑眼前这张阴郁满布的俊容,白心瑀忽然想起那日赏月时,凤栖梧曾提及「外头的风声」,暗忖原来他也非完全不在意旁人所说的话,只是习惯于掩饰,想起那日他说话时不安的神情,蓦地她的心里似乎补捉到什么启发,她故意压低嗓,以仅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话。

「小王爷,其实你的心里很寂寞吧?」她在下猛药,也是投石问路的一招。

毕竟为了救人,她已是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求她所想的没有离事实太远。

白心瑀的话,触碰到他内心深处无人可达的禁忌,他心房一紧,瞪着眼,以阴鸷的表情,企图喝止住她的内心刺探,只可惜碰上仅外表柔弱,实则胆识气魄皆不逊于男子的白心瑀。

「你就是因为身边找不到可以说体己话的人,所以才会要求心瑀爱上您,可是您却没有想过,就算您位高权重,可是您喜怒无常、严峻厉法的苛待下人,这样子的您,又岂能得到他人的真心爱戴?殊不知要想得到真感情,就必需以真诚待人,说实话,心瑀真为王爷您现今的处境,觉得悲哀。」白心瑀存心激怒他,期盼就算她真有万一,御剑司能为了她的尽心「卧底」殉职,而网开一面的对待她爹,即便那样的盼望相当渺小,她还是决定一试。

沉郁的怒气在胸口翻滚,凤栖梧咬牙,眉色阴冷,「妳想死是吗?」

漠视他翻腾的怒意,白心瑀自顾自地说下去:「小王爷您要杀死一个人很简单,可是您若要得到一个人的真心对待,却是万分困难,心瑀不想违背良心的告诉自己,看到这样的您,心瑀还能爱得下去……」她说的是实话,但是这个实话却说的太早……

一只有力的大掌,猛地箍住她的纤颈,她顿觉呼吸一窒,凤栖梧抑忍着心口因她而起的揪拧之感,他恼怒的不理会心房狂颤的频率,决心给她一个教训。

「妳是存心要挑战本王的忍耐极限是吗?还是妳也不怕本王会用同样的手段苛待妳的家人?」

黑暗的晕眩充塞在脑海里,白心瑀一边用手抓着紧箍着她脖子的大掌奋战,一边仍不忘继续用言语挑拨他的自尊,就不信狂妄如厮的凤栖梧,当真能撇下他高傲的自尊对她下狠手。

「看!您又来了,得不到您想要的结果,您就想尽办法打击对方,丝毫不容情,如果心瑀在这个时候,还说能爱上您,小王爷,您会相信吗?」他要真心,她给他,可是这份真心,究竟是不是他要的?她已经无瑕顾及了。

凤栖梧那双漆黑深眸,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着她的表情透着深幽难测的思量,许久,只见他的俊眉不着痕迹的微挑了下,嗓音抑忍地低语:「白心瑀,妳真有本事,妳可知,妳是头一个让本王动了杀念,却又能留下性命的异数?本王对妳的好奇心,是越来越重了……」他轻笑了下,心房的不适,让他不由闭上了眼睛,藉以不让他眼里流露出的痛楚,被她瞧见。

凤栖梧边忍下心头绞拧的疼痛,缓缓地松开手臂的劲道,同时间,白心瑀也趁隙挣开他的箝制,捂着脖子,猛力吸气。

一直站在凤栖梧身后的寂影,察觉到不对劲,他近身走近凤栖梧,还未开口,凤栖梧已扬手不让寂影插话,他绷紧下颚,不让身体的异状,叫下人瞧破,他冷声轻哼,结束这场闹剧,「李雄,算你好运,今天本王就看在白姑娘的面子上,不计较你此次的失误,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再宽恕。」

「谢谢小王爷,谢谢……白姑娘……」意外捡回一命的李雄,几乎要落下泪来。

胸口的疼痛激越汹涌,凤栖梧拼尽全力的忍下心房生起的椎心痛楚,藏在长袍下的拳心紧握,他抬眼觑了白心瑀眉头紧蹙、小脸发白的模样一眼,内心有股说不出来的冲击感受,这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他说不出来。

强撑的身子些微晃了下,寂影已不着痕迹的近身扶住了他,接下来在一群下人的拜送下,凤栖梧与寂影走回梧竹居。

白心瑀怔怔地望着那渐远的背影,神情复杂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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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陷美人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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