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翠绿的树,五彩的花,粉蓝的天,鸟儿叫,虫儿鸣……

鸟语花香,和着恬静而舒畅的暖风,吹得让人禁不住有些昏昏欲睡;因为一夜的欢爱而慵懒的少年,一大早便被宫外清脆的鸟鸣声唤醒,着了衣裳,也不曾梳洗,便开了宫门。

瞧见宫外入云的榕树丛中,一片粉紫开得正艳,细细瞧起,却是一片紫藤,密密绵绵,看起来竟像是一个天然的床榻。

随意地自行李中拿了一卷书,然后费了好大的一番劲,才爬上那一处粉紫。原本还想看会儿书,可是,瞧着瞧着就有些犯困了……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懒懒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燕不凡放下手中的书卷打量着澄清的天空,好美的天空啊……

谁会想到,那一片冰寒的雪原里,竟会有这么一处美丽的地方呢?天好蓝,蓝得那么清澄美丽……不像那片雪原,天空是无尽的灰……透过树梢晒进来的阳光,柔和而温暖,好暖,好舒服啊……好想就这样,静静地睡去……

精致少年静静地躺在密密纠缠的紫藤树丛中,粉紫的花蕊,一串串静静地在嫩绿枝叶中绽放。淡雅的花香,围绕在少年的四周,令少年恬静的睡颜上泛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少年微微地侧了侧身子,耳边听到了细碎的足音,禁不住微张了眼眸,透过树哑间的缝隙,只见几个宫装少女,婀娜的身影轻盈地行走在榕树下的小径上,或是提着食盒,或是捧着水盆,或是捧着衣裳,瞧起来像是来给住在那绿萌后的宫殿里的贵客用的。

燕不凡静静地看着那些宫女走进宫殿,然后,不一会儿,便瞧见那几个宫女空着手走出了宫殿,只是原先肃穆的神情却染上了几分疑惑。

轻柔的声音虽低,却仍是传进了燕不凡耳里。

「奇怪,怎么不在?」

「不知他去哪里了,要是梅长老问起来,我们又要受罚了。」

「可是,如果他出了行云宫范围,负责巡察的姐姐们早就知道了,怎么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么说他还在附近。只要他不出行云宫的范围,都不打紧。」

「说得也是。」

宫女们轻柔的说着,然后是一阵的沉默。

过了一会,才又有声音。

「彩裳,听说昨儿个的事情了吗?想不到,以前出过宫的那些姐姐说得都是真的。」

「真的想不到呢。少宫主竟然会调戏碧波。」

「听说,少宫主亲了碧波呢……」

「那碧波可是吓坏了吧……」

「嘻嘻……」

……

声音渐远,而躺在树梢上的燕不凡,原本有些佣懒的眼眸却慢慢地染上了一抹恼色。

昨儿个他来的时候,一身的酒气,可是,瞧起来不像是醉了的模样呀……

将书卷慢慢地覆在脸上,掩去满面的酸气,燕不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莫愁放浪形骇的性子,他不是不晓得,也知道她在江湖中的各种传言,也知道这一些都只是为了掩饰,可是,即便知道这里面另有文章,他的心里面还是酸酸的……碧波?是谁呢?怎么样,才可以瞧见呢?可有他长得好?

原本还有些犯困,这会儿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

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龙莫愁斜睨着那缩在脚边的宫女碧波,清丽的眉眼皱成了一团,小小的身体蜷缩着,纤瘦的身子一半挂在床上,一半悬着空,看起来一副不安稳的模样。起身拉住那眼看着就要掉下去的身子,小心地放在床上,这还是一个小孩子,却被她拖进了一场局里面……现在,整个神宫,都传遍了吧……

娘应该已经知道了。

那样最好!

不知道现在的不凡在做什么呢?

去看看他吧……

行云宫里空无一人,不凡去了哪里呢。

满心的忧虑,猛然在瞧见宫殿外那一片粉紫的时候,化成了颊边浅浅一笑。身影微动,掠至了树梢,眼眸安静地看着那一张恬静的睡颜。

「瞧什么呢……」倏然张开的眼眸,黑得犹如深夜的天空,亮得犹如那夜空中闪亮的寒星,好美……衬着那睡后初醒的慵懒笑颜,诱得人禁不住想碰触。

龙莫愁着魔似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住那一张一合的红艳小嘴,不凡,好喜欢好喜欢你……喜欢得几乎要发狂了……想要你啊……

「唔……」惊讶地张眸看着那张俊丽容颜,燕不凡只有怔忡了一会儿,便全心意地承受着唇瓣上传来的甜美,唇与唇密密贴合,舌与舌紧密交缠,狂野而热烈。是灵魂与生命的交缠。

唇与唇分离的时候,牵出了一抹细细的银丝,燕不凡看着那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眸,那原本清亮的眼此时却因为情欲而显得有些迷茫,眼眸一闪,一抹邪魅流光在燕不凡绝美的眼眸里倏闪而过。

红艳的嘴唇浮现一抹淡笑,柔媚而甜美,直把龙莫愁瞧得迷了眼,还不及反应,便被原本在下方的少年抱着树藤上翻了一个身,变成了龙莫愁在下燕不凡在上的姿势。龙莫愁轻笑着看着那一张精致的面容:「不凡?」

燕不凡笑着,伸手按在那一张丰润的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然后低下头,在那一张俊丽的容颜上印下点点轻吻,轻柔得仿佛柳絮飘落般,迷惑着龙莫愁的心。

白皙的手,轻盈地滑入了明黄衣裙,掌心触上那结实而又柔滑的肌肤的瞬间,昨夜,应该是这个位置吧……他咬了狂……而且力道还不小呢,不知道伤得怎么样……感觉到手掌下的身体猛然一僵,禁不住无声地叹了一声,收回了手,轻轻地与那俊丽人儿相依偎。

莫愁。

或者说是狂?

这一层表像,你们还要背到什么时候呢?

***

神宫所在的山谷叫做长春谷,确实说来,长春谷它并不是谷,而是一座山脉因为地壳运动裂开形成的一道口子的最底端,临空望去犹如一个收紧了口的布袋,四周没有道路,只有靠两边陡峭崖壁上天然生长着的树枝以着极高的轻功跳跃,才得以进入。

因为地壳运动,所以,这长春谷里有许多处温泉喷涌,形成了四季如春的奇特风貌。而历经了千万年的演变,这里繁花似锦,绿萌成林,端的是风景如画。

而长春谷的尾部,则又有一个谷中谷。

它比长春谷的地势要高出二十几丈,穿过神宫的宫殿群落,是一片光滑的崖壁,而崖壁上有一棵斜长出来的松树。跃上松树,便可以看见松树树根的地方,有一处仅容一人进入的裂缝,裂缝曲折回转,走在其间,只觉密不透风,十分的闷热。

走出裂缝,迎面而来的便是隐带着一股腥臭的暗红色雾气,眼前尽是一片赤红色的巨石。这便到了赤魂谷。赤魂谷方圆不过百米,寸草不生,到处是巨石乱叠,中间红雾翻腾,跳上巨石,便可以看到一潭沸腾着的暗红色池水。

稍一靠近,便觉得炙热难耐,那入谷即迎面而来的腥臭味便更加浓重,让人禁不住头晕目眩,几欲作呕。

池水边,积着累累的白骨,骨头上都透着暗黑的颜色,这一池泉水,显然是有着剧毒的。

龙莫愁静静地站在赤练泉的岸边,那带着腥臭的泉水,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可怕。说来也是巧,她因为练拜月教的邪门武功,而颠倒了性别,更得了一身寒毒,到了月圆之夜必然发作。说来应该是痛苦至极的事情,却因为这门功夫使得她竟然不惧这赤练泉的奇毒。

更奇特的是,这赤练泉教普通人沾上,便如被赤练蛇咬过一般的灼痛难忍,最终被蛇毒攻心而死,而她身处于这赤练泉中,却恰好能抑住她身上因为修习拜月宗武功而凝聚起来的极寒之气,并延迟寒气的发作。

虽然这赤练泉无法根治她体内的极寒之气,却远比那月圆之夜发作时,到那流动溪水中凭借水流而导出寒气来得有效、来得快。

只是,通常情况下,她都并不是特别愿意到这赤练泉来。因为,如果要进入赤练泉,就必须散尽功力,裸身进入泉水中,吸收泉水中的剧毒。对于她来说,她的身体是这世间上最大的秘密,这赤魂谷虽然隐秘,却也并不是说无人能进来,故而,她宁愿用慢的那一种来驱逐寒气。

再者,自打十岁离开神宫之后,她也没有再到这赤魂谷来。

可是,今日,她又来了。

轻轻地抚着肩头,肩上有着不凡昨夜留下的咬痕。

龙莫愁轻轻地拧了拧眉,晨间不凡的碰触,让她禁不住颤抖。如果不凡瞧见了,肯定会认出她就是狂的。那个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不凡!

下一个月圆,就是她与不凡的成亲大典了,她不想在这个时候让不凡厌恶她。她想成为不凡的妻子!

即便是无法有夫妻之实,有一个名义,也足以让她开心了。

而下一个月圆,又将是她体内积众的极寒之气发作的时候。所以,她来了这赤练泉。可是,站在泉边,她却迟疑了。

真的要散去一身的功力,显露原身吗?最近,总觉得这个身体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她明白,是狂在挣扎。

虽然龙莫愁与龙莫狂从根本来说是同一个人有两种意识。这两种意识,平常的时候都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下共同生活,有些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心意相通的,她可以感觉到狂的想法,而狂也可以体会她的内心。可是,自从不凡出现后,这种微妙的状态就崩坏了。她与狂无法共处在这个身体里。这个身体,只能清醒着一个意识。虽然,狂出现的时候她知道,可是,她却无法再像以往那样,清楚地知道狂的想法。狂正在拒绝着她,她与狂,不再是同一体的了。

有些悲哀的叹了一声,龙莫愁苦涩地泛起了一抹笑容,以现在的状态,恢复原身,意味着她将进入沉眠,而主宰这个身体的,将会是狂。

狂,我该把身体还给你吗?虽然你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虽然你我也曾比任何人都深刻的牵绊,可是,如今为了不凡,不管愿意和不愿意,他们已经成为情敌了。

她也想要不凡啊!

狂已经得到了不凡的身体,而她呢?虽然她明白不凡的心在她的身上,可是,心,这种虚无的东西,太难以掌握了。不凡愿意让狂得到他的身体,能说他的心里没有狂吗?

不能!

狂……

我们真的要决裂吗?

一筹莫展的龙莫愁,只能拧着眉,望着那一池不住翻腾的暗红泉水发愣。

一道冰寒的掌风忽然自巨石堆中猛地打向立在岸边的修长身影,龙莫愁听得风声,身形一拧,足尖轻踮岸边千万年来被温泉水浸泡得发黄的岩石,人已然跃高了三四丈,恰恰避过了那道掌风,只是那沸腾的滚灼泉水却是无从避起,被那道掌风激起了数尺高的波浪,水花簌簌地将整个岸边都洒湿了。

飘然落下,龙莫愁回身看着那一张略带些许讶色的冰艳美人,冷然的扬了扬眉,冷笑了一声,回道:「娘,您可是生孩儿的气了,气孩儿回来这么久,也不去拜见您吗?」

龙轻寒轻轻地抬起了莹白如玉的手掌,轻拂去沾上面颊的泉水,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小子出宫这么些年,武功竟然长进这么多,轻易地就避开了她一半的功力,可恶,真是不能小瞧了他!虽然,和鬼府的联姻在即,但是,这个孩子绝对会是个祸害,留不得。这样一想,龙轻寒心里禁不住有了一个主意。

听到那冷然的话语,龙轻寒柳眉一扬,不怒反笑,轻笑道:「狂儿,你觉得为娘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为娘的只是担心你的身子,毕竟下个月圆就是长老们择定的吉日,我不想你的寒气发作耽搁了你与燕不凡的大婚庆典,坏了这门婚事。所以,你必须来这赤练泉浸泡整整七日七夜,化解一些你练功积下的极寒之气。」

「哦?那么多谢娘的关心了。」龙莫愁轻柔的笑了笑,心里禁不住有些犯嘀咕,奇怪。她一向不与自己亲近,为什么忽然派人相约在这赤魂谷呢?

难道真如狂所言,这是一场陷阱?

龙轻寒看着那一张俊丽面容上满面困惑,冷冷地笑了笑:「关心你是应该的,你这身毛病,也是因为我而起,为娘的自然是应当关心你,省得你再心里不平,将神宫在外面剩下的另一半基业也毁了个干净。」

龙莫愁心头一凛,她说得是狂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知道?

皱了皱眉,看着那张冰艳容颜,心里禁不住有些不安,奇怪,以她对龙轻寒的了解,她不可能这么镇定的,心下微微一凛,身子悄然地往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凌厉的气,带着冰寒狠狠地向龙莫愁击来,龙莫愁抬头,只觉漫天的掌影恍如满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往她逼来,心头一凛,好厉害的掌势,她的寒冰神功竟然练到了这种地步。

下意识抬掌迎去,轰的一声巨响,两双交接的手掌引来剧烈震动,凌厉的劲风,将两个修长的身影卷得摇摇欲坠。

一道暗香,在劲风中慢慢地飘入了莫愁的鼻翼,龙莫愁吃了一惊,猛然抬头看着那张冰艳容颜,满脸的不敢相信,然后,她的掌风猛然消逝,只听得轰的一声,龙轻寒漫天的掌影结结实实地击在了龙莫愁的胸前。

紧接着,龙莫愁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的鲜血,最末,修长的身影被猛然击落在翻腾着的血色池水中。

龙轻寒微动了手掌,将手掌上的一朵淡白色花蕊小心地收入怀中,然后冷凝地看着那在赤色池水中飘浮着的修长身体,冷冷地哼了一声:「好好地泡泡吧,再不泡,别说你自身的阴毒化不了,连我的寒冰掌气也会很快地就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孩子,别说为娘的狠心,你知道,你是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的。你就是为了辅助我的权力而来到这个世界的。神宫在外边的基业经营了这么些年,轻易的就给你毁了一半,看在你给我与鬼府联上了姻亲的份上,这一掌我只给你下了一半的寒气。乖乖的给我做龙莫愁,否则,你的命别想活太长久。」

说完,龙轻寒冷冷的笑了一声,修长的身影不留情的转身离开了这赤色的山谷。

赤红的泉水里,飘浮的身体慢慢地翻转了过来,苍白的脸转向天空,龙莫愁脸色惨白的张开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冷冷的笑容浮在嘴角。

想不到,她竟然会对自己用迷香。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竟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来伤自己,看起来,自己给她的威胁,真的是不小呢。

狂,你想的一切都对了。

从她派人相约在这赤魂谷,狂就说了,一切,都只是一个陷阱。

龙莫愁这个身分、这个人,只是为了满足龙轻寒对那个男人的报复,对于权力的欲望而创造出来的虚无。龙莫愁,原本就是不存在的,不应该有反抗的。

她早就明白,神宫的分堂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做的。所以,她才会设出这个局,设了这个陷阱。傻的是自己还存在一丝骨血亲情,不能相信她真的会对他们出手吧。

是自己输了。

罢了。

狂,这一切,原本就是你的,你要,你就拿走吧。

做回你自己,做回一个真正的龙莫狂,让天下人都知道,真正的狂龙,是什么样子。

狂!

乌黑的眼瞳默默地合上,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累了,真的很累了,累得不想再继续这个骗局。

翻沸的暗红泉水中,被滚灼的水流烫得发红的肌肤,慢慢地偾起,纤瘦的身体也慢慢地变成了男性的健美,一颗颗血红色的肉瘤在慢慢变成赤红颜色的肌肤上隆起,显得分外的狰狞。

俊美的男人痛苦地仰起头,好看的五官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慢慢地扭曲,猛地,他张开了微敛的眼眸,以着冷厉的眸光望向巨石堆中:「还看什么,出来。」

一声轻叹,身影婀娜的黑衣少女披着一件与巨石颜色相近的披风从巨石堆中立起身。轻盈地跃下巨石堆,少女美丽而又苍白的脸庞默默凝视着泉水中一脸痛楚的俊美男人:「你还好吗?」

冷笑了一声,狂抬起眼眸,回视美丽少女:「飞雪,你说我好吗?」

少女沉默地望着那张扭曲的脸,良久,轻轻地叹了一声:「你看起来很不好。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想不到,你的情况似乎比小时候糟许多。」

龙莫狂沉默不语,而少女也不再说话,只是随意地坐在泉水边一块平坦的巨石上,抱着膝,凝望着天空;良久,才自言自语般地开了口:「适才我来的时候看到莫愁似乎有些烦恼,所以就没有叫她。紧接着你娘就来了。我怕她发现我,所以只好藏了起来。你娘看起来是那么不近人情。我有些不懂,同样是娘亲,我的娘亲却是温柔而慈爱,为什么……」

「因为她从来不把她自己当成一个母亲,也从来不曾当我是她的孩子。」冷然一笑,龙莫狂狠狠地在那翻腾的水面上击下一掌,数丈高的水花直冲天际。

岸边的巨石,再一次被这冲天的水柱沾湿,那少女也不躲避,任由炙烫的水流溅湿了一身。暗红色的披风上,水流所到之处都冒着嗤嗤的白烟,而少女却是毫发无伤。

「神宫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少女喃喃地说着,「以女子为尊贵,身为女儿身,我或许该开心,可是,为什么一定得分得这般清呢?只许女儿继承权力,女子是尊贵的,男儿却一定是卑贱的呢?这真是奇怪……你曾经说过,你娘是为了报复你爹,我想,也许你娘并不只是为了这样。她一向高高在上,却得不到你爹的爱怜,所以更害怕失去权力。一旦她生出的是男孩,又没有机会再去生一个女儿,她的权力就要被终止。这对她来说才是最可怕的。其实,你娘也挺可怜的。」

龙莫狂静默着,丰润的唇角边浮现一抹讥讽的笑容,却并不说话。

那少女转过头,看着龙莫狂,美丽的眼眸里泛起一抹怜悯,长叹了一声,轻柔道:「你不必生气,我爹告诉我,你要的东西很快就可以配出来了。下次你来就可以拿到了。还有,你的婚典我不去了,你要我做的事情我还在处理,所以没有时间去,请你见谅。」

言罢,少女便站起转身,轻盈地走了几步,地转回身,看着那静默的俊美容颜:「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与燕不凡成亲吗?你是真的喜欢他吗?如果不是,你现在还可以取消这场婚典,要不然,你会害了他也会害了你自己。」

龙莫狂凝视着那双美丽眼睛,轻轻地笑了:「飞雪,你怎会明白,他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非常的不一样的。你可知道我爱他,爱得发狂、爱到可以舍弃一切?」

看着那张俊丽容颜上的执着,讶异地张了张嘴,少女叹了一声道:「他是男的,你也是!」

龙莫狂扬了扬眉,俊美的容颜上扬起了一抹邪肆:「那又怎么样?天上人间,我要的只有他!」

「是吗?即便是毁灭一切?」看着俊美容颜上的冷凝,少女眨了眨眼,转回身,苍白的嘴唇边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轻轻地笑道:「是这样啊,也好,那我帮你才有意思。」

静静注视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巨石堆中,龙莫狂闭上了眼眸,屏住心口的气息,整个人都浸入了那炙热的泉水中。

廉飞雪。

这是她的名字。

廉,在北武林是一个响亮的姓氏。因为二十年前,一个姓廉的狂人轰动过北武林。那就是有『医毒双圣』之称的廉修儒。

廉修儒施毒的本事天下无双,武林中人不惧刀枪却最惧毒物,故而北武林皆畏其人。更何况,廉修儒又有一手精妙天下的医术,曾救人无数,所以也颇得武林中人敬爱。

而廉飞雪,正是廉修儒视若掌上明珠的独生女儿。

其母也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人称『千面观音』。传言江湖中人从不曾见过她的真正样貌,足见,其易容术是如何的精绝天下。

而廉飞雪又是极为聪颖,竟将父母的绝学都学了十之八七。只是,这般一来,看者或许要惊奇,这廉飞雪又是如何与龙莫狂认识的呢?

说来也巧。这冰峰因为一片无垠雪原而显得寂静冷清,而廉修儒正是看中了这片寂静和冷清,花了几年功夫,在这片雪原中寻了一处山谷,安了家。那山谷与长春谷相去不远,中间只隔了一个赤魂谷。

当年,若不是廉飞雪因为采药而误入赤魂谷见到了正泡在赤练泉中的龙莫狂,怕是谁也不认识谁。

只是,命运这般安排,自然有它的定数。

廉飞雪因是廉修儒之女,自幼便百毒不侵,瞧见剧毒的赤练泉里竟然有人泡着,而且没有一点事,不由得生了好奇心。

而龙莫狂被人发现了真实身分,自幼便被母亲灌输着秘密绝不能泄露,若是让人知晓,定要斩尽杀绝,且自己也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惩处。极为害怕那种处罚的龙莫狂,上手便对廉飞雪痛下杀招。

而廉飞雪出自名家,武功自然不弱,竟与龙莫狂袭自神宫的绝学不相上下。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惺惺相惜,竟成了莫逆之交。龙莫狂自幼因为那个绝大的秘密便缺少朋友,而难得遇上同龄之人,自然是十分珍惜。况且,廉飞雪这人也是个怪胎,对于龙莫狂的秘密竟然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龙莫狂未曾将廉飞雪的存在告诉过母亲。这个秘密,只有他与莫愁知晓。

龙莫狂而后在神宫又待了几年,也将廉飞雪一并带入神宫无数次。因廉飞雪得自母亲的精妙易容术,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她。

之后,龙莫狂离开神宫,游荡江湖,廉飞雪便留了下来。时常混入神宫,将神宫状况告知龙莫狂。而龙轻寒虽派人跟随着龙莫愁,却是一点也不知道廉飞雪的存在。

龙莫狂冷冷地在暗红的池水中张开眼眸,因为池水的颜色,冷厉的双眸竟也似染上了血泽,显得杀气凛然。

莫愁,我们是世间最亲密的人。没有人比你我更了解对方。如果没有遇上不凡,我们或许会一生都做亲密的兄妹,只是,不凡出现了。

鬼府的那一夜,误食了春药的我,第一次尝到了温暖。那是来自少年紧窒身体的温暖。因为情欲而索求着他的少年躯体,让他感到兴奋。那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要的是他。

莫愁,神宫要的是你;母亲要的是你。

只有那一夜的不凡要的是我。所以,我一定要得到不凡。

可是,不凡的心里,停留的却是龙莫愁,那个时候我好不甘。为什么莫愁你拥有了一切,却还要来抢我唯一想要的?要完全得到不凡,那么,我必须将你从不凡的心里抹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将你抹去,抹去你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再有人需要你。

神宫需要你,那么,我毁灭神宫。

母亲需要你,那么,我毁灭她。

眼泪慢慢地自眼角滑落,渗进那一池的暗红中,瞧不出一点痕迹。一切,都已经开始崩坏了。而廉飞雪,将是加速这个崩坏的关键。

莫愁,对不起……

必须抹去你的存在,因为你对于母亲还有一份同情在。

所以,他将在神宫分堂里发生的一切,暗中布置,告诉了他那个无情的母亲。

也如他所料,一切都很顺利。

莫愁果然被母亲那一掌打得完全绝望,黯然退让。

对不起。莫愁!

如玉的手掌,轻轻地摊开了密密绑着的卷轴,清润的眼眸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密密麻麻绘在卷轴上的地图,精致的五官扬起一抹困惑。

轻叹了一声,燕不凡合上卷轴,将卷轴抵在白皙的下颔上,眉宇之间显出烦躁:「这一卷东西,我该怎么用它呢?是交给莫愁吗?万一,她不把这个交到神宫宫主的手里,那么我的一切盘算不就落空了?可是,应该怎么样交出去,才不会令她起疑心呢?」

***

「不凡,你在烦恼什么?」低沉语音,猛地传入了燕不凡耳中。

燕不凡转头,便看见带着温柔眼神站在窗边的俊美男人,狂?下意识地看着窗外清朗的天空,现在是白天……狂怎么来了?一直以来,狂都是出现在黑暗里的,这青天白日的忽然造访,令燕不凡几乎回不过神来。

将那一脸的震愕收入眼底,龙莫狂眼底泛起一抹阴暗,闭了闭眸,他轻轻地靠近站在书案边的少年,轻柔地抚着那秀丽温润的容颜:「怎么这么吃惊呢?不凡?难不成,我一定得在黑夜里来,然后弄得你下不了床榻,你才开心吗?」

虽然无数次与眼前的俊美男人缠绵欢爱,可是,这样在白日里乍然听到那低沉的语音说着那亲密的事情,火灼的热烫瞬间染红了白玉般的面颊,燕不凡喃喃地道:「你、你……」

「我怎么了?」俊美的五官上泛起一抹邪肆的笑容,龙莫狂轻轻地贴近泛着朱红颜色而有些烫的面颊,轻柔地磨蹭着,修长的指,轻柔地下滑,解开腰间的锦带,看着那一身合体的月白色襦衫敞了开来。

然后,手熟练地穿进那柔软的丝质衣料里,抚着比丝绸还要柔滑的肌肤,轻轻地逗弄着胸前的两粒茱萸。

燕不凡打了个哆嗦,眼眸怔怔地看着无比贴近的俊美面容,那张在黑夜里将他带进迷魅的俊美面容,此时透着一种他所不熟悉的邪魅,眼前的这个狂,有些陌生呢……有些陌生的狂,却意外的使身体热得出奇,好热。

「在发什么呆呢?」纠绕着羞怯的小雀舌,那雀舌怯怯地躲开,却躲不过他的追逐,最后不得不臣服,与他缠绵纠缠在一起。

身体很热,双腿开始发软,神智开始迷离,手上的卷轴不知何时掉落,燕不凡迷离地揽着俊美男人,承受着早就进入他生命的男人与往日不一样的热情。

眼眸一暗,龙莫狂揽着燕不凡还是属于少年的轻盈身体,足尖一点,轻轻地自窗口跃出,一阵狂风刮过,吹得人去楼空的行宫里垂落的纱幔四处飞扬。

许久,许久之后,一身黑衣的美丽少女悄无声息地进了行云宫。

站在书案前,她蹲下身体,执起那摊开的卷轴,清丽的几个小楷字体『鬼府机要图』让少女扬了扬眉,缓缓合起卷轴,将卷轴放回书案上,红艳的唇边浮起一抹若有所思的笑。

「这么重要的东西随意乱放,这个燕公子还真是粗心大意。」少女一个矮身,已然变成一个黑衣白发的老妇人,「燕公子,你既然有这么重要的东西,老身可就要好好地用一用了……呵呵呵……」

言罢,随手一拂,书案上的卷轴嘶的一声,裂成了两半。小心地折起其中写着鬼府机要图几个字的一半,放入怀中,苍老的容颜上浮现古怪的笑,然后躬着身子慢慢地走出了行云宫。

重重的回廊里,三两的宫女轻盈地穿梭在宫殿与宫殿之间,看见这黑衣老妇人都恭敬的停下足步,施礼:「参见梅长老。」

黑衣老妇人轻轻地摆了摆手,宫女们便又轻盈地离去,看不见黑衣老妇人脸上那古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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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锁狂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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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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