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Justin的妈妈听上去很热情也很客气,话里带着微笑。她说:“Justin这些日子的进步很大呀,桐的确是个好老师!不过……”她话锋一转,“Justin昨天烧了,而且咳嗽得很厉害……所以今天我让他休息休息。另外……好像桐也经常咳嗽?”
终于说到正题儿上了。我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儿,可还是假装惊讶道:“真的吗?桐这几天的确好像有点儿感冒,不过应该非常的不严重,我天天跟他在一起,您看我还是好好的,我想Justin的病应该不是桐传染的。”
“当然,我相信您说的。不过我们还是希望等Justin病好以后,您能给他换一位老师。您那儿还有别的老师吗?”
Justin的妈妈和我一样直言不讳。
“真抱歉!现在只有桐。不过他真的没事!”
“那太糟糕了,我想我们会另外找人的,谢谢!”
对方把电话挂了。我却仍把手机握在手里,不知如何跟桐子开口。
一转身,我突然现,桐子就站在厨房门口,头微微低着,大半张脸藏在冰箱后头。
“明天我得去找工作。”他闷着声音说。
“你去哪儿找?”
“不知道,去饭馆儿吧?”
“可你……”我想说可你的身体连家教都做不好,饭馆儿就能做了?这话没敢出口,“可你有时间去打工吗?下学期的课不上了?”
“我去系里打听过了,下个学期是春季学期,可以把课选成independentresearch(独立科研),不用按时上课。”
“可那算什么?打工挣钱交了学费却不上课?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保留学籍?啥时候是个头儿?”
“不知道,能坚持一天是一天。”桐子抬头看着窗户。阳光仿佛突然在这一秒从窗户里涌进来,泼在他睫毛上,闪闪地着金光,我看得有点儿懵,脑子里空荡荡的。
“明天带我去饭馆找工作吧?”他忽闪着金色的睫毛,微低着头看我,大眼睛藏在浓眉底下,那姿势酷极了,让我有点儿不敢看他。
“咱申请别的学校,好不好?”我尽量用温和的声音恳求他。
“太晚了,都四月了,dead1ine(截止日期)都过了。”他把手塞进裤兜儿里,眼睛向屋顶翻着,仿佛那上面印着各个学校的时间表儿。
“晚是晚了,可也许有的学校还成……”
他把眼珠往旁边儿一转,用白眼珠子对着我。他嗓子眼儿的那块儿小疤又微微地了红,那是气管插管留下的疤。我知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这让我有点儿犯急,忍不住脱口而出:
“咱们管林老板借?”
“我问能不能求你带我去找工作?”他忽地用眼睛瞪我,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狠狠重复一遍,好像我是个聋子没听清楚他刚才的话,或者是个白痴压根儿听不懂他的话。
这可真激怒我了,我忍不住吼道:
“就你这身子骨儿,能找得到吗?就算能找到,你丫能干得了吗?”
桐子使劲儿瞪着我,把下嘴唇儿咬得白,鼻翅儿一张一缩地运动着,眼睛里有些火苗子在晃动。
我立刻心软了。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就听见鸭子叫:
“哎吆,什么干得了呀?”
屋门一响,ebby尖叫着进屋,像阵风似的飘到厨房门口儿,书包还斜挎在肩上,“哎吆,两位帅哥,干什么呀?在厨房里?”
ebby把头探进厨房里,靠住桐子的肩膀。
桐子一转身回卧室去了。
“哎呦,怎么啦?呵呵”ebby对着桐子的背影耸耸肩,转头问我,“几时吃晚饭哪?我今晚还要去kissFire呢!”。
我使劲儿咽一口唾沫,装作什么都没生。我说:“等会儿吧,我还没开始做呢!”
说完我扭头去开冰箱,这才现,电话还在手里,被我捏得湿漉漉的。
桐子一直躲在卧室里。我做好晚饭,在客厅里喊了他两回,他才无精打采地走出来,好像没睡醒的样子,脸色比刚才还苍白。
我其实早做了决定,明儿就开车带他找工作去。可我没拉下脸来跟他说话。
ebby趁我做饭的功夫,把自己里里外外打扮好了,洗了澡喷了香水儿,弄得满屋都是他的香味儿,把烧茄子都盖住了。
我瞅着他在我跟桐子之间转悠,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急什么急啊?”
ebby举着小细胳膊,展示着粉红色的手表说:“快七点啦!今晚我得早点去,kissFire有party,而且eekend进三番要堵车的。”
我哼了一声儿不再理他。他却像个撑爆的水龙头,没完没了地说起kissfire今晚的活动来了,什么几个常去的“贵客”过生日,老板请了当地出名的脱衣舞男,总之今晚肯定特热闹,人至少要比平时多两三倍,酒吧的招待生肯定忙不过来,老板就请他早点儿去帮忙。
“唉!我也很忙呢,人家既然开口,我也不好推辞!”ebby小嘴一撇,好像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又好像肩负了多大的责任。
我恨不得给他嘴上夹个夹子。kissFire的party关我们什么事?
桐子却突然插了话:“kissFire的招待一晚上能赚多少钱?”
我心里一紧,脱口而出:“能赚得了多少?一个小时五块?”
桐子仍盯着ebby,根本当我不存在。
ebby嘴里还嚼着一口茄子,顾不得往下咽就回答:“不止!一个小时八块,还不算Tip(小费),如果是周末,有时一晚上Tip就有一百!”他脖子一梗,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啧啧,notbad(不差)啦!”
桐子认真听着,眉毛扬了起来,好像在努力地思考。我再次抢着开口:“招待一个月能干几个小时?一百小时撑死了吧?只不过八百块而已,就算小费再赚五百,加起来不过一千三。”
桐子撇了撇嘴。低头去吃饭。
“哎?桐,不是你要找Job吧?”ebby好像突然明白过来点儿什么,冲着桐子两眼放光儿,好像把烧茄子的油抹进眼睛里了。
桐子没吱声儿,只继续默默地吃饭。
ebby没等到回答,索性继续往下说:“aiter的确赚得不多,可也不一定要做aiter。是不是你要找Job?呵呵,kissFire的老板可早跟我说过……”
“行了行了有完没完啊你?再不赶快吃就赶不上你那大party了,今儿晚上三番正堵车呢!”我急赤白脸地打断ebby,同时用眼睛紧盯着桐子。
他眼皮儿动了动,可还是没抬眼看我,然后赌气似的往嘴里扒拉两口饭,用后牙槽使劲儿嚼着,腮帮子上鼓出几道竖纹儿来。
我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我的手机突然就在厨房里叫。我等它响过了两声儿,冲着桐子叫:“接啊,肯定找你的!”
桐子闷头闷脑地走进厨房,没过两秒钟就把手机拿出来,丢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进卧室去了。
手机还在响着,上面显示的来电者,竟然是蒋文韬。
居然不是方莹!今儿礼拜五,到了这会儿她人还没到,估计今晚有事来不了,电话怎么也没一个?
“你有事吗?”蒋文韬没头没脑地问我。
“有什么事?没事阿。”我稀里糊涂地回答。
“那能来找我吗?”
“干吗?”
“有事。”
“什么事?”
“见面再说。”
“非今儿说?”
“你有事吗?”她又问一遍,跟刚才的口气一模一样,好像在讲“山里有座庙”的车轱辘故事。
“没。那你等我会儿。”
既然已经说了没事,再改口也没什么意思。我起身。饭还没吃完,不过本来也没多少胃口。桐子的碗里也还剩着米饭,可他已经躲回房间里去了。ebby还在吃着,一双小眼睛却好像一对儿正找机会的大苍蝇,绕着圈儿地四处乱转,转得我心里不踏实。
我拿起夹克和车钥匙,走到门口,停了停脚。桐子又在屋里咳嗽。我本想进去告诉他,明天带他去找工作。可他突然走出屋子,走进厕所里去了。
我站着等了一会儿,他还不出来。ebby那双苍蝇眼睛一直偷偷儿瞄着我看。
没等他从厕所里出来,我就开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