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连愚山闻言,心头一紧,慌忙握住云珞的手,一双眼睛流露出心事。
云珞笑笑,道:“你放心,我是谁!出去历练历练正是求之不得的呢。整日待在皇宫里实在没意思,真恨不得早日成人,像母後当年那样出去闯荡江湖。说不定还能混个武林盟主坐坐,也许比当皇帝还过瘾。”
连愚山正色道:“你是堂堂太子,未来的一国之君,怎能说这种话?”
云珞道:“开玩笑的。”
连愚山道:“皇位尊崇,太子殿下以後万万不可再开这种玩笑。”
云珞耐著性子道:“好。”
连愚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我也是为你好。”
云珞笑笑,道:“我知道。”说著,又忍不住摸了摸连愚山的脸,然後凑上前去,在他唇上亲亲,却不敢再深吻。
云珞虽然还未成年,但出身皇室,在宫闱之中长大,又有两位爹爹做榜样,许多事倒比连愚山懂得多些。刚才见他起身躲到一旁,面色潮红,气息不均,隐隐感觉那是情动的模样,不由也有些受影响。
可是他到底年少,虽然敏锐的察觉连愚山的变化,却并不明白的彻底,知道在自己能掌控一切之前,还是不要去撩拨他的好。
云珞使劲地又亲了连愚山两下,看看时候不早,见他早到了该出宫的时辰,心下不舍。
连愚山更加难过,只是他性子严谨,处事自律,不敢在宫里多呆,只得依依不舍的和云珞分了手,与众贵族子弟一起按时出了宫。
这天晚上,连愚山的睡梦之中全是云珞的影子。他的笑容,他的声音,他唤自己小书呆,还有他的吻。
连愚山醒来的时候全身一片燥热,下身有些湿漉,掀开被子一看,原来竟终於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成人了。
连愚山虽然单纯,但这些常识还是知道的。何况他久病成医,又在浩瀚神殿住了这麽些年,自然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麽,不由羞愧难当。
其实一般男孩十二三岁便已经如此了,连愚山算比别人发育迟缓的了。早上小厮进来伺候,看见他换下来的亵裤也不以为意,反是连愚山别扭之极,恨不得消失掉才好。
连愚山在家住了几天,一直未再有机会见到云珞。成人礼一完毕,不得不启程返回百泽。
他和云珞分别四年,相聚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匆匆离别,再见面却又过了多年。
云珞十四岁成人礼後,云夜果然说一不二,把他送出了宫去,要他自到江湖上去闯荡历练。
连愚山则在云珞离开後不久回到了沧浪。那时他已经十六岁,经过百泽内海的滋润,浩瀚神殿的熏陶,和大神官云璃的悉心教养,已培育出美玉一般的品质和温润聪慧的性情。
同年,连愚山的父亲连靖文在外为官多年,终於回京述职。全家团聚,自然喜不自胜。只是连靖文在南方住得久了,渐渐习惯了那里的生活。在沧浪住了一段时候,便与父亲商量,想向皇上请奏,调往南方为官。
连文相本来便是南方人,对故土自然有说不尽的感情。想到自己百年之後也是要落叶归根的,因而对长子的提议十分赞同。
连靖文向皇上请奏,并未受到多少阻碍。云珂对他在外地的政绩十分满意,也不愿让这样一个人才在京城做些闲职,便大笔一挥,将他调往江南宾州为太守。
於是连愚山便随著父母举家迁徙,离开了京城。
江南三月好风光。
春光明媚,绿树红花,小溪流水,凌波泛舟。
云珞倚在船舫上,欣赏著烟湖的美景。
柳春意端著一杯清酒过来,对他笑道:“洛公子觉得我们江南风景如何?”
云珞道:“美不胜收。”说著接过酒杯,对她微微一笑,一饮而尽。
旁边一位贵公子模样的人笑道:“你是在夸我们江南的第一水烟湖,还是在夸我们江南的第一美人春意姑娘?”
云珞道:“春意姑娘岂是可用词汇来形容的。”
柳春意羞红了脸,转身翩然而下。
那贵公子走到云珞身边,望著柳春意消失的背影,道:“我看她对你有意思。”
云珞失笑:“怎麽可能。”
龙少英道:“怎麽不可能?柳春意虽是江南第一名妓,却是卖艺不卖身。这江南多少贵公子追著捧著要请她,她理都不理。怎麽你一邀请,她便来了。”
云珞道:“不过因为我曾帮过她的小忙而已。”
龙少英笑道:“救命之恩,正好以身相许。”
云珞摆摆手道:“别胡说。我可是替你请的她。”说完懒得理他,坐在船栏上,转头又去望烟湖。
云珞今年已经十八岁。他十四岁那一年出了宫,以‘洛云’为名,带著几个贴身的人闯荡江湖,走过漠北和西陲,到北玄和西木玩了一圈,混下个什麽游龙剑的名号。又从南边炎省去了万花谷,陪舅公住了一段时日。直到去年夏天才回了京城,整整在外面游历了三年有余。
只是真的回到宫里,才发觉自己性子玩得野了,竟然觉得气闷。好不容易熬到初春时候,终於借机会向父皇讨了个私访的名目,带著喜丸兴致勃勃地跑到江南来了。
这龙少英是他原来游历时结识的朋友,与他脾气相投,十分谈得来。他祖籍是江南人,云珞这次来竟无意间遇上他,架不住他热络地要做东道主,给他介绍南方风景,便一路搭伴前来。
“什麽时候到岸?”船舫渐渐划出湖心,云珞心不在焉的问。
龙少英道:“再过一会儿就到码头了。宾州美景无数,不住上十天半个月是看不完的。”
云珞“嗯”了一声,眼珠一转,道:“少英,下了船我要去拜访一位故友,可能真要在这里停留几天,你和柳姑娘自去游赏吧。”
龙少英叫道:“那怎麽行,说好我们一起从澜州游到玉江的。再说你要在这里停留,柳姑娘怎麽办?”
云珞道:“我本来就没想请她。是你叫著要美人作陪,却又邀不动人家才要我下的帖子,与我无关!况且我不在了,你正好可以趁机虏获美人心啊。”
龙少英犹豫道:“不过她可是看著你的面子才来的……”
云珞拍拍他的肩,道:“你怎麽变得这麽婆婆妈妈的!你年少英俊,倜傥风流,又是世家子弟,她怎会不喜欢你。想想为了邀请她出来,你给美玉阁的妈妈交了多少花赏,怎能在这个时候打退堂鼓。”
龙少英经云珞的怂恿,果然跃跃欲试。
二人说话的功夫,船舫已经来到近岸处,慢慢向前划著。云珞和龙少英来到甲板上,欣赏岸上的风光。
喜丸跟在一旁,突然道:“少爷,你看那边怎麽了?”
云珞望去,看见远处岸上有一堆人围著,嘈杂一团,不知出了什麽变故。那里已近码头,周围有些零零散散的渔户和摊贩。
龙少英道:“好像是些地痞,大概又在欺负渔户了。”
云珞看了一眼,转头移开目光。
龙少英认识云珞也有一段时间了,大概知道他的脾气。他的武功很好,却没什麽侠义心肠,做事随心所欲之极。什麽救死扶伤、锄强扶弱,这些话对他来说好像没什麽太大意义。像这种每天都会发生的市井争执,他根本不感兴趣。
喜丸却十分喜欢凑热闹,一直向那边张望著,嘴里不时嘟囔:“哎唷,他们人好多,好像要打人啦。哎哟,怎麽围著的是一个公子和个老太婆啊。哎哟哟,这可怎麽得了……”
云珞听他在旁聒噪,不由顺著他的话向那边又望了一眼,却突然神色一变,全身绷直。
“停船!”
云珞突然大喝一声,把龙少英和喜丸吓了一跳。
“还未到码头,怎麽……”龙少英话未说完,云珞已经等不及,腾空而起,凌空两个起落,向岸上掠去。
龙少英没想到他的轻功竟厉害如斯,张著嘴巴还没来得及惊讶,身旁又一身影跟著掠去,却是喜丸。
云珞闯入人群之中,飞起一脚,踢飞了一个彪形大汉。双手一抓一个,又扔出两人。那群人见他出手不凡,纷纷向後避开。
云珞将倒在地上的少年公子扶起来,见他衣衫狼狈,脸上还有血痕,显是一直护著老太太,拳脚都挨在自己身上。云珞这一看不要紧,立刻怒从中烧,转头喝道:“给我狠狠教训!”
众人不知他在对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应道:“是!”接著看不清的拳脚雨点般落下,哀嚎之声此起彼伏。
“你、你……”那个公子瞪著云珞,说不出话来。
云珞道:“快让我看看。”说著抬起他的脸,掏出锦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净脸上的血迹。
那人脸孔涨得通红,身子微微颤抖,抓住云珞的衣袖,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云珞道:“疼吗?还有哪里伤了?”说著低头检视他全身。
那人双目泛红,颤声道:“我没事。你、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云珞道:“还说没事?我刚才明明看见他们踢你来著。都是哪几个混蛋踢的你?我一百倍给你踢回来!”
那人连忙道:“不用不用。你快叫他们别打了。”
云珞道:“这帮混蛋敢打你,一定要好好教训!你别担心,喜丸应付得来。”
那人急了,抓著他的袖子道:“太、太……这样不行。快叫他们住手吧。”
云珞见他坚持,回头看那群人已被喜丸揍得东倒西歪,倒在地上哀声不绝,觉得差不多了,吩咐道:“喜丸,可以了。”
“是。”喜丸得了命令,收回拳脚,退到云珞身後。
云珞问道:“他们为什麽打你?”
被那少年公子护在身後的老妪颤巍巍地上前道:“都是老朽不好。这些人是这里的地保,公子是为了帮老朽,才惹上这个麻烦。”
云珞搞清楚事情经过。原来这里的地保头子看中了老太太的小女儿阿翠,想要纳去做小妾。可是阿翠已经有了意中人,为了怕他们强行抢人,竟在三天後就和青梅竹马的意中人成了亲。地保头子知道这件事後气得冒火,此後便把老太太一家看作眼中钉,三天两头让手下的人来找麻烦。平时老太太的两个儿子都在,他们还不敢太嚣张,今日可巧落下老太太一人,自然想著法的欺凌,谁知正被连愚山碰上。
云珞道:“你是堂堂太守之子,他们也敢打你?简直无法无天!”
连愚山小声道:“没,他们……不知道。”
云珞瞪大眼睛道:“你干吗不表明身份,竟由著他们动手?”
连愚山道:“不是。我、我没来得及说……”
其实连愚山性格单纯,为人正直,素不喜以身份压人。他父亲也总是告诫他要为人谦谨,不可因为自己是太守之子、宰相之孙便骄傲自满。所以他随父母来到宾州四年,很少在外宣扬自己的身份,因而认得他的人少之又少。
云珞也知道他的为人,叹了口气道:“你这个书呆子。”
那些泼皮听说自己打的竟然是本州太守的儿子,个个面如土色,连连向连愚山告饶。
连愚山也没太为难他们,只是警告他们再不可欺负老太太一家,横行乡里。
龙少英那边匆匆忙忙停了船赶到这边来时,事情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见云珞正拉著一黄衫公子的手远远离去。
龙少英叫道:“洛云!洛云!你要去哪里!?”
云珞恍若未闻,和那黄衣公子拐过桥头,渐行渐远。倒是他身後的喜丸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冲龙少英抱个拳,挥挥手,示意他们不回去了。
龙少英嘀咕道:“就算要给我和柳姑娘制造机会,也用不著这麽快吧?至少把落脚的地点告诉我啊。”
不过龙家是江南望族,对江南这几个州县都十分熟悉,算得上是地头蛇,要找到云珞也不是什麽难事。因而抱怨了两句,便赶紧回画舫上去找柳春意了。
云珞拉著连愚山的手,一路上一边走一边看著他笑。
连愚山一直低著头,几次偷偷去瞥云珞都对上他的目光,不由更是羞赧,脸色更红。
两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糊里糊涂地走了好长一段路,喜丸看看天色不早,终於忍不住道:“少爷,连公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云珞停下脚步,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连愚山。
连愚山抬起头看看四周,茫然地道:“我们怎麽走到这里来了?”
云珞道:“我不知道啊。我是跟著你走的。”
连愚山道:“啊?可是,可是我是跟著你走的……”
云珞笑道:“我初来乍到,又不认识这里,你跟著我做什麽。”
连愚山尴尬地道:“那、那我们去哪里?”
云珞笑眯眯地望著他:“你是东道主,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连愚山想了想,问道:“太、嗯,你、你们来宾州,住在哪里啊?”
云珞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喜丸在旁边道:“连公子,我们今天刚到宾州,还没来得及找住宿的地方。”
云珞立刻道:“去你家吧,不过最好不要让连太守知道我的身份。”
连愚山道:“我父亲母亲回晋州的乡下老家扫墓去了,现在不在府里,待过了清明节才回来。”
云珞听後大喜。现在是三月初二,待初八过完清明节,从晋州返回宾州至少还有半个月时间,那他岂不是可以和小书呆肆意相聚?
连愚山见他喜形於色,脸上一红,心里却也是暗自高兴。
喜丸笑道:“如此正好,倒省了我们的盘缠。”
连愚山带云珞回家。云珞见府第朴素大方,陈设简单优雅,只是诺大的几个院落,仆役却只有三三两两。
连愚山道:“家父不喜铺张,又好静,所以除了管家陈伯,家里没有几个仆役,只怕服侍不好你。”
云珞不在意地道:“哪里有那麽多事。”
喜丸忙道:“不是还有我麽。”
陈伯出来迎接客人。这是除了阎志,连愚山第一次带朋友回来住,不由上下把云珞打量了一番。
陈伯和这些仆役,都是连家这几年在当地找的,不识得云珞的身份。但见云珞一表人才,气宇不凡,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贵气,也知道是位贵客。
云珞被安排住在连愚山的小院里,房间就在他隔壁。二人用过晚膳,连愚山带他来到住处,道:“我家里比较简陋,怕你住的不合意。”
云珞毫不在意,上前拉住连愚山的手,轻声唤道:“小书呆,今天我好高兴。”
连愚山又红了脸,小声道:“太子殿下还记得我,我、我也很高兴。”
云珞细细看著他,道:“你变得比以前好看了。”
连愚山道:“又不是女孩子。”
云珞嘻嘻一笑,道:“让我抱抱,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说著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伸手就抱住。
连愚山窘迫得不行,却又不舍得推开他。想说些什麽话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偏偏此时脑子里是一团浆糊,什麽都想不起来。
云珞闭上眼,将头埋在连愚山颈间,喃喃道:“小书呆,我很想你。”
连愚山突然眼眶一红,心里发酸,回臂揽住了他。
两人静静抱了半晌,连愚山突然抽了一口气,道:“你、你做什麽呢?”
“……嗯?”云珞漫不经心地应著,渐渐将唇向上移,从连愚山白皙的脖颈来到耳旁,口一张,将他饱满圆润的耳垂含进了嘴里。
“别、别闹……”连愚山浑身剧颤,双腿发软。
云珞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插入他浓密的发中,锢住他的身体。双唇挑弄之间轻道:“好像瘦了点,我不喜欢……”
“放、放开我……”连愚山虚弱无力,头晕目眩。他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的男孩。自从六年前与云珞分别那一夜开始,他就明白这个高高在上、骄傲任性的小太子对自己有多麽大的影响力。他今年已及弱冠,对於情事虽然没有经验,却也知道云珞接下来要做什麽,不由有些惊恐。
云珞手一掀,轻松地将连愚山抱了起来,走进内室,将他放到床榻上。